第六十五章

林驚蟄其實琢磨過史南星這麼費勁拉的葫蘆里到底要賣什麼藥。這人同祁凱看上去是一伙的， 親得不分你我， 祁凱甚至連鎮雄地產的一些管理權都能放心地移給他， 可直至現在，卻仍好似完全不知道林驚蟄和肖馳的關係。

祁凱似乎沒把這件事說出去。這是不正常的，但林驚蟄也想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被祁凱撞破之後他已經時刻準備好了同肖馳曝在太下，這種準備在正式會見過肖馳的家人之後更加無畏了。他們甚至在人前已經很刻意去掩飾親，只是出於不同企業管理者的角度在公務上保持恰當的距離。但即便表現到了這個程度， 以史南星和代高峰為首的那一撥人卻似乎仍篤定著原本的認知。

林驚蟄開始無奈， 還解釋過幾次，但很顯然聽的人將這當做了蓋彌彰， 並沒有願意相信的。因此漸漸他也覺得沒了意思，索我行我素， 隨便人家去聯想，但現在從史南星的行為看來， 適當的誤會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真相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不論他，還是史南星。

因為太過勞獲準假期休息的冬青沒能在家痛快幾天， 他掛完葡萄糖的右手甚至還沒褪腫， 便接到了一個讓他大打擊的噩耗。

林驚蟄趕到醫院去看他時，他才剛剛蘇醒。說來也危險的，要不是鄧麥拿著綜合樓的項目去他家找他，冬青很有可能暈倒在家裡一整個假期不被人發現。

項目組的員幾乎都趕到了，就坐在病床邊安冬青， 但林驚蟄到的時候，他的臉仍舊泛著低落的青白。

「林總，對不起。」才看到林驚蟄的影，冬青便長嘆了一聲，「讓您白高興了，是我工作上的失誤。」

「胡說八道什麼。」林驚蟄將提來的營養品放在床頭櫃上，並不責怪，只平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吧，先別想那麼多。」

冬青激他不責難追究的同時，心底卻仍充斥著揮之不去的愧疚——由於他太過篤定「TOBR」進駐綜合樓的項目，始於地產上上下下已經開始為即將到來的合作熱起來。林驚蟄批準他另建了新的工作組，調加上招聘，整合了十多個員工，法務連續數天加班加點研究合同細則，工地樓改造提前因特殊要求留出空間……等等等等，每一項都是極其麻煩且需要投大量人力力的準備。但在一切都正如火如荼開展的時候，「TOBR」品牌方卻突然聯繫他，原本已經談妥的合作計劃取消。

要知道前一天「TOBR」的團隊都已經去綜合樓實視察過，甚至制定下簽約團隊從總公司啓程的時間了。

這無疑是個非常沈重的打擊，本來就不太健康，又因為長時間的過度工作力早已經快超出負荷的冬青當時便承不住，暈了過去。

這大約是他進始於地產以來跌過的最大的跟頭，將他整個人原本殺氣騰騰的氣神都跌沒了。

到底是一起並肩作戰許久的隊友，林驚蟄看著心中很不好。他絕沒有責怪對方的意思，這件意外里最失格的明顯是「TOBR」這個品牌方。商場上未正式簽約之前確實一切皆有可能，甚至有許多合作在簽約之後仍未必能進展順利。但如同「TOBR」這樣吊著人幾個月時間，到燕市後又表現出強烈的合作意向，甚至以此讓始於地產在簽約之前就著手準備雙方合作後的工作，卻又在最後關頭改變主意的，仍舊人厭惡。

但工作本就是無奈的，冬青被耍了個團團轉，卻仍然要咽下肚子里的怨氣：「林總，也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麼問題，等下午緩過來一點，我就出院去拜訪他們的負責人。」

他這病懨懨可憐樣，恐怕也只有周皮才忍心放出門，林驚蟄立刻拒絕：「不用，你好好待著休息，‘TOBR’那邊的事，我帶著鄧麥去解決就好。」

又叮囑他團隊裡的組員們：「你們留在醫院裡，好好摁住他。」

一邊生怕他多想，離開前還拍拍他的被子安：「這幾天你做好準備，要是能養好，我獎勵始於百分之三的權給你。」

冬青乍一聽還以為自己弄錯了，整個屋裡的員工們也被這消息震驚得愣在原地，等回過神來，所有人面上都一片空白，冬青更是差點從病床上跳起來：「林總！您別開玩笑了！這怎麼可以……」

始於地產雖還沒上市，但業估值已經超過千萬，照現在的勢頭發展，綜合樓的項目落後，這個數字至還得翻騰個幾倍。百分之三這個數字看起來小，換算價值，卻著實驚人。且份這種東西和現金不一樣，後者只是一次的刺激，前者卻是永遠不會乾涸的泉水，只要公司不破產倒閉，就會給所有者帶來源源不斷的利益。冬青一直覺得自己只是個普通員工，他為林驚蟄賣命，是因為林驚蟄信任他、賞識他，敢於將重要的決策給他來制定，這是千里馬於伯樂的報恩，他從未奢想過這種不現實的東西！

但林驚蟄顯然心意已決，他無視冬青慌的拒絕，甚至還回首給病房裡的一眾員工們丟下一記驚雷——「明年春節之後，除了總監那百分之三的份，我還會額外拿出百分之四來，以後作為特殊獎勵下發給大家。要記住，始於地產不屬於我一個，這是我們所有人共同的未來和產業。」

匆匆趕來探又匆匆起離開的林驚蟄的背影讓病床上的冬青眼眶潤著，他空白的頭腦久久未能恢復清明，那同他關係最好的組員孫怡一邊為他削水果，一邊也不嘆息：「你快別作了，把自己作完蛋，再去哪兒找林總那麼好的領導？」

百分之三的權啊，歷數燕市這些大大小小的公司，有哪家老闆能有那麼捨得？

進始於地產以來，冬青的能力有目共睹，他頻頻升職，中途並非沒有遇上其他公司試圖挖牆腳的獵頭。但這一刻，他心甘願地為自己戴上枷鎖。

病房中剩餘的其他人也心思各異：羨慕的、憧憬的、浮想聯翩的，林驚蟄那百分之四的份為了吊在他們眼前的一胡蘿蔔，為了這個目標，所有人此刻都心澎湃，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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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BR」在燕市尚未開設公司，只有一簡易的辦公點，林驚蟄帶著鄧麥登門的時候，被負責人辦公室外的助理攔住了。

「林先生，您可以進去，但鄧先生需要留步。」這位助理的姿態放得很高，「格朗先生不喜歡一次接待太多客人。」

林驚蟄看著無奈被帶走的鄧麥，心中有一些不高興了。

「真是太憾了。」聽到冬青住院的消息，這位從到燕市起就點名讓冬青陪吃陪喝陪玩並整理各種數據的格朗先生明顯並不真的像他話里所說的容那麼關心，他傲慢地告訴了林驚蟄他突然改變主意的原因，「先生的工作能力很出，但綜合樓在招商合作里做出的讓步實在太了，這讓我很懷疑貴公司的誠意。」

林驚蟄難以置信，為了拉第一個決定駐的品牌，冬青的小組從工作開展起舉行了無數次的會議，最終不論是商鋪位置還是租金優惠，都已經制定出了接近底限的優惠。他難以想象「TOBR」居然能到這個程度還覺得沒誠意，格朗先生卻從屜里拿出一冊意向書丟到了他的面前。

這是一冊其他商場開給「TOBR」的招商紅利，裡頭的條目讓林驚蟄彷彿看了場西洋景。

「三分之一外立廣告、百分之二十的沿街面積、連續十年商鋪租金免費……」親爹也沒有這麼捨得兒子的吧？林驚蟄念了一堆，越看越覺得啼笑皆非，忍不住開口問道，「格朗先生，您覺得這份合約現實嗎？可能嗎？」

「不管可不可能，它已經出現在這裡了。」格朗哼笑一聲，眉眼當中有著對邊一切的睥睨，「林先生，可能您一直搞錯了定位。我們‘TOBR’這樣首屈一指的外資企業，能夠來到這片土地，並和你們合作……」

林驚蟄在他傲慢的聲音里一點點積蓄著火氣，但表面仍平靜如常，直至突然間，他在那本意向書的末尾看到了一個悉的名字——

「四風廣場？」

這個名字他彷彿是聽過的，回憶了片刻，他猛然想起——

史南星前些天又一次提到的齊清地產的新商場，不就這個名字嗎？

腦海中有什麼模糊的碎片串聯了起來，他猛然合上那本意向書，微笑著站起。

格朗還在誇誇其談，被他突如其來的作嚇得聲音都停下了，等回過神來，不由皺起眉頭：「林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沒什麼可談的咯。」林驚蟄將那本意向書輕輕地甩回格朗的辦公桌上，微笑著同對方道別，「祝您和四風廣場合作愉快，再見。」

格朗看著像是愣住了，隨後立即想要輓留他，林驚蟄卻迅速推開辦公室的大門，招呼被安排坐在外頭的鄧麥離開。

鄧麥在外頭乾坐了半天，「TOBR」的人連水都沒給他倒一杯，他卻無暇顧及自己被不尊重的事，只焦急地詢問林驚蟄：「林哥，談得怎麼樣了？」

林驚蟄余里看到後頭那群原本傲得跟什麼玩意似的人已然追了出來，他嗤笑一聲：「崩了。」

「那怎麼辦？」鄧麥腳步一滯，遲疑地想要停下，「要不我回去試試？哪怕條件嚴苛點，大家也得坐下來談談啊。」

電梯門打開，林驚蟄一把抓著他踏了進去，微笑著朝踏著小高跟一路追在後頭那位原本眼高於頂的助理點了點頭，然後在電梯門緩緩關閉之後恢復了沈的臉，冷哼一聲道：「不用去了，要不了多久他們自己會回來找我們的。」

格朗抓著辦公室的大門，錯愕地看著那道說離開就離開的背影，片刻後回過神來趕忙撥了個電話。

史南星很吃驚：「走了？怎麼會走了？」

「我怎麼知道！」格朗怒道，「你當初不是很肯定地說他一定會退讓和我們談條件的嗎？本就不像您所說的那樣！」

「等等等等等。」史南星也被搞糊塗了，他從各方面瞭解到的消息都顯示了始於地產對這場招商的勢在必行，否則他也不至於以此為切點攪合始於和迅馳的合作。現在林驚蟄和肖馳只是私人矛盾，由頭太小，他總得為他們製造一些商業上的不和，才能撼兩家公司的共同利益。

四風廣場當然只是幌子，先不說齊清從上次員工招聘上吃過虧後敢不敢再跟林驚蟄這麼對著乾，單只那些招商政策，就哪怕一群傻子決策層都不可能制定出來。那些條件，只是為了讓始於地產在和TOBR的談判中讓步而已。

不這樣，怎麼才能令林驚蟄自陣腳？為了拉攏肖馳，史南星都準備將四風廣場百分之十的權讓渡給迅馳地產了，沒想到林驚蟄這一頭卻突然不按套路出牌。

史南星有些著急，他可沒那麼多時間一直耗在燕市，跟林驚蟄鬥智鬥勇，他想要的是速戰速決。

金三角那邊的關係已經走通了，花了他不知多力，那幾百公畝的山田也已經談妥了賣家，都是現的生意，明年花期之後就能有進項，國的老路子他漸漸在接，得差不多之後就該啓程飛西南了，在此之前他非得把林驚蟄這個當初壞了他海運生意的攪屎弄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