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資本於萌芽階段,社會發展進初級,燕市開設了無數的歌舞廳夜總會,以供手頭寬裕的人們生活。
林驚蟄看著和他濃意的那個穿著見時髦的年輕姑娘,利落清爽的短髮配上灰藍上和白高腰短十分顯眼,旁邊一哥們小聲同他吐槽:「他跟胡峰搶臺子好些年了,也就贏個那麼一次兩次,看不慣也忍一忍,讓他嘚瑟幾天,這一次談不談得了半個月還不一定呢。」
方文浩和胡峰的恩怨顯然細節已經滲進了各個角落,小到校園晚會風格佈置大到公司土地競標,包臺子搶舞這種事在背景襯托下簡直輕若鴻不值一提。方文浩卻是真實的高興,要知道自打胡峰跟著肖馳混起,各式手段的水平就有了明顯的提高,以往兩人懟起來都是勢均力敵,現在卻多以他的惜敗結尾。
他憋屈了那麼長時間,這一回簡直就是揚眉吐氣。
所以他到哪兒都得帶著這姑娘,至也得帶上小半個月,他得讓全燕市的人都知道,胡峰輸給他方文浩了!
但他畢竟不真好這一口,例行你儂我儂完畢,就大方地放新友逛街去了。屋裡,聚集的朋友們是為正事而來。
方文浩的發小,也是同他一並出資創辦地產公司的東鄔慶發愁地攤開報表:「咱們公司這個月評估結果不太行啊,前幾個月一直專心那幾塊地投標的事,結果最後一都沒,從元旦起就沒什麼新發展了。」
原因有一半出在胡峰上,方文浩氣得罵了會兒娘,鄔慶憂鬱地問:「這樣下去不行啊,要不咱們一起去求求老爺子……」
「想被打斷你就去。」方文浩嘆了口氣,「你以為我沒想過嗎,但小一輩的恩怨勞老爺子們出手,你說丟不丟人?」
鄔慶深以為然,只好嘆息,兩人對坐發愁,流自己聽到的小道消息。
「前些天的報紙你看了嗎?」方文浩倒在沙發里翹著腳沉思,手指夾著那枚小小的BP機在膝蓋上翻跟頭,「日報上說燕市準備規劃擴張,我去年就聽到了點風聲,今年土地變明顯加快了,我覺得可信度很高。」
「去年年底郊區工廠就開了不知道多,人都在朝這湧,燕市就那麼點大的地方,擴張是肯定要擴張的。」鄔慶這麼分析著,但也不著頭腦,「問題是朝哪邊擴張啊。說要擴建馬路,建哪條?修地鐵,修哪兒到哪?朝東邊蓋還是西邊蓋,咱們都一概不知啊。」
城市規劃現在還在保階段,核心人即便是知道大概,也不會為那點頭小利朝外說。就為這事兒,燕市和方文浩想法差不多的年輕人快把家裡人給磨死了,但現在也沒聽說誰磨出了進展。家教嚴一些的諸如方文浩,那更是連提都不敢提,生怕被方老爺子打斷。
辦公室里的談話陷僵局,林驚蟄燒開了一壺水,自顧自開始泡茶。
他下午沒課,老爺子約了晚飯,方文浩便提前生拉活拽將他帶離了學校,說帶他看看自己一手創辦出來的公司。方文浩的公司浩瀚地產,目前已經有了幾十名員工,認真說來規模只是中等偏下,但對於方文浩一個學生來說,能發展到這個程度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董事長辦公室佈置得像模像樣,紅木桌椅,滿櫃子報表和書,風格厚重而嚴謹,就連待客區的茶都是上等紫砂,毫不含糊。
只是畢竟是沒什麼經驗的初次創業,才在這坐定沒多久,林驚蟄就聽出了許多問題。
浩瀚地產是方文浩和自己那幫發小一起搞的,他佔最多,往下便是能和他正經討論公事的鄔慶,剩下零零碎碎的小東好幾個,卻都派不上什麼用場,只能出些瞎主意。
管理層構如此雜,勢必導致意見分歧巨大,就林驚蟄泡茶的這會兒功夫,已經有兩個人因為消息渠道不同而出現的細節出爭論了起來,方文浩看起來也是一臉的煩躁,焦頭爛額。
林驚蟄靜靜聽著容,只能搖頭,大部分的友誼沾上「錢」這個字後會變得多麼脆弱,後世早已經有無數的人總結出經驗了。
別人公司的業務他不上,但方文浩幾人討論的容卻給了他不小的啓發。
手上的現金連帶申市的票市值,他手上目前有大概三百萬的資產,以正常的市走向推算,至兩年之,這個金額不會出現太大的變。三百萬資產在這個年頭說不說多又不多,於普通老百姓而言恐怕是這輩子都花不的數目,可看看群南抓獲的走私案件,卻也已經有人能做到涉案金額十多個億了。
貧富差距已經由此拉開,林驚蟄這段時間一直在猶豫自己日後的路要怎麼走。
倘若拿這三百來萬買房,這確實一本萬利,但90年前後,商品房不過也是在起步階段,投於房地產行業的都是先驅者,即便相對發達的燕市,好些後來耳能詳的區域也還沒規劃起來。確實也可以買老樓盤坐等拆遷,但城市規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房產升值並非一蹴而就,在這段緩慢的發展過程當中呢,他怎麼辦?
就這麼等著麼?
這樣的生活就像是一潭死水,毫無意義可言。
方文浩他們發愁不知道城市的未來規劃,但這個問題對林驚蟄而言卻輕而易舉。
別的不說,上輩子在燕市呆了那麼多年,後期他又落魄過一段時間,對這個城市哪塊商圈人流最集,哪條馬路寬度最大,城市高架快速路建在哪裡,出口通向什麼地方,以及偶爾會坐的地鐵沿途停靠什麼站牌,可以說是再清楚不過。
新規劃帶來的土地變即將掀起一熱。林驚蟄安靜地喝著茶側耳旁聽,這場年輕企業家的會議最終不歡而散,方文浩離開公司時,原本因為從胡峰手中搶走姑娘而生出的興已經被盡數打消了。
汽車飛馳在這年頭幾乎不擁堵的路面上,打開的車窗捲烈烈狂風,方文浩心不在焉地開著車,便聽副駕駛上一整天都表現得十分安靜的林驚蟄突然開口:「方哥,燕市現在招標的土地還有多?」
方文浩右手扶在檔位上,聞言側頭看了他一眼,角遷出弧度:「怎麼著?你也有興趣?剛才會議上聽出門道了?」
林驚蟄笑了笑:「確實有點興趣。」
「燕市的水很深啊,想做地產,人脈資金缺一不可。」方文浩只當他是一時起意,卻也不敢輕易小瞧他,「我聽說你之前去申市倒騰了一些票?賺了不吧?」
林驚蟄道:「資金有限,只能說還行。」
「你要是有這個眼,我勸你還是專心弄你的票,地產太難玩轉了,你看我那公司里的一攤子破事兒、老實說這一行投也大,未必有你炒票賺錢,申市易所開業到現在,據說都已經翻了六七倍了,公司哪有這利潤啊。」方文浩甚知其中苦楚,他都已經有點後悔當初選擇這一行了,他從頭頂擋板里出一份疊了幾疊的地圖遞過去,想要打消這個小弟弟不切實際的想法。
這是一張燕市最新的地圖,容詳盡,方文浩在上頭做了很多標記,尤其尚未開發的郊區,上頭全是各種的筆圈出的圓圈。
林驚蟄知道這大概就是他們現如今猜測的新規劃點了,仔細看了下,圓圈點大多是廠區,燕市這一兩年開廠的人特別多,十有八九都集中在了這一塊,按照正常邏輯推斷,確實也到了擴建的時候。
但林驚蟄卻知道這片區域的崛起至還要七八年的時間,前世他和那幫狐朋狗友一塊兒玩的時候也想過做生意,那時候瞄準的就是製造業,還特地去燕市的工廠集中區考察,當時那塊位置污染嚴重管理混人員混雜的現象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他和林潤生徹底鬧掰搬出來好幾年後,才聽說那裡開始了翻天覆地的整改。
方文浩說:「咱們公司做的是住宅樓盤,從建造到銷售當中一堆屁事,這還是外包的建築商,一樣管不過來。大二那年就為了一個項目,我幾乎都沒時間上課,從頭掛到尾,差點被打死。」
林驚蟄的手指在圖上那條現如今單一又分明的地鐵線上描摹,前世有段時間他經濟窘迫,幾乎全靠這條地鐵往返在家與公司之間,那時的燕市已經是那個高峰期時可以掉乘客鞋子的國際大都市了,這條最初的地鐵線也已經修建延長,比現如今站點多了一倍。
好像就是這幾年的事吧?林驚蟄舉著地圖朝方文浩問:「報紙上是不是說要加建地下通?」
方文浩瞥了眼他指的地方,臉上出一個啼笑皆非的表:「我的弟弟唉,報紙上的話你也信,是不是傻?」
傻子林驚蟄便一臉認真地同他說:「方哥,介紹幾個能辦事兒的人給我,十月的招標會我要參加。」
吱————
胎與地面時尖銳的響聲幾乎同時嚎起來,方文浩一個急剎,車後頭響起了一片的喇叭。
他卻無暇顧及,只扶著方向盤怔楞地看著林驚蟄認真的臉。
「你玩真的啊?」
*******
當然不可能說假話。
林驚蟄想得很簡單,三百萬能做的事實在太,全投進市裡,這一兩年時間也漲不出什麼花頭,倒不如抓點快錢。
現如今的資本顯然沒可能支持他推什麼大的地產項目,林驚蟄本也沒想摻和那一腳,住宅地產勞心費神與民爭利還搞得後世經濟畸形,他哪怕做商業地產也不會選擇去囤炒居民樓。
現如今他的計劃,就是倒手賺個差價,城市規劃新計劃正式出臺之前,諸多標方都和方文浩一樣猶豫,如同那條即將工的地鐵線,林驚蟄印象清晰的幾個後世站點,現下居然明確不被看好。
誰也不會猜到地鐵線居然會通向那麼幾人口並不集周邊也沒什麼特殊之的地方,但再過些年,那裡將會有無數高樓拔地而起,將一塊無人問津的區域生生推燕市最早的CBD商圈!
方文浩覺得這個小弟弟可能是魔障了,居然不是說著玩的,還毫不猶豫拿出了五十萬註冊公司,準備投標資料和貸款資料。
他勸不林驚蟄,便重舊業去告狀,哪知老爺子非但不肯幫忙,還嘲笑他膽子小。
註冊公司的中介方遞資料的時候大伙一起吃了頓飯,席上方文浩只覺得自己將一個好好的小年輕帶了歧途,因此憂慮重重,喝了不。
林驚蟄倒沒喝酒,幾乎沒人灌他,他攙扶著爛醉的方文浩離開飯店,夜風吹來。
接過門遞來的車鑰匙,他無奈地把方文浩丟進後座,坐進駕駛室,練地發車子。
燕市這會兒夜生活區域比較集中,夜總會都開在另一頭,飯店這邊的馬路晚上過八點,幾乎就沒什麼車了。
副駕駛的文件袋里放著他第二個公司的各種證件資料,林驚蟄有時會瞥一眼文件袋上的名字,但大部分時間都在風聲和方文浩的鼾聲里沈思。
路兩旁是昏暗的路燈和茂的行道樹,燕市靜謐得和他印象中截然不同,沒有連綿片的車河,沒有晚高峰,也沒有路兩旁深夜燈火通明的辦公樓。
後視鏡忽然閃了一下,車後傳來一陣加速的發機轟鳴聲,駕駛座邊上風聲連帶一道綠呼一下劃過。
一輛原本開在後頭的越野車超了上來,開到前頭之後還閃尾燈示意,十分囂張。
林驚蟄翻了個白眼,心說小兒科,誰會去追你啊,安全駕駛知道嗎。
心裡一點也不怒,可以說非常人淡如了。
他仍照常行駛,前頭那車卻不乾了,左晃一下右晃一下跟表演節目似的搖擺,時而又減速開到林驚蟄車後按兩下喇叭。
這特麼神經病吧?
林驚蟄不勝其煩,但惹不起躲得起,索靠向右側正常開。
那輛招蜂引蝶的越野車似乎十分疑,在後頭安靜地追了好一會兒,又一腳油門衝到了前面,嚷著晃了兩下。
林驚蟄被尾燈閃得眼睛疼,腳下略微踩重了一些——
哐當!
短期之進行了兩次急剎的小紅車力非凡,慣帶著後座躺著昏睡的方文浩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
林驚蟄:「……」
他一個安全駕駛多年,斑馬線都會禮讓行人的老司機,居然……追尾了。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了?」後座爬起一個睡眼惺忪的人,抹著臉很驚嚇,「怎麼了?怎麼了?」
前頭的停下的越野車安靜了一會兒,司機打開駕駛座嘚瑟地跳了下來。
借著燈,林驚蟄可算看清楚這神經是誰了,心中頓時對剛才的各種疑做出瞭解答,他無奈地降下車窗。
胡峰抖著吊兒郎當地走了過來,老遠就聽到了他欠揍的聲音:「文浩弟弟你今兒怎麼改吃素了……」
他走到駕駛座,和林驚蟄打了個照面,四目相對,聲音戛然而止。
胡峰:「……」
林驚蟄問:「峰哥,你是不是有病?」
後座這會兒也下來個人,明顯不太高興,在後頭也來了一句:「胡峰你是不是有病?!」
胡峰:「……」
他朝里探頭看了一眼,方文浩酒還沒醒,抱著靠背茫然地回以目。
「你誰阿?」方文浩糊塗地跟著問,「是不是有病?」
胡峰:「……」
他這會兒真覺得自己有病。
後頭一輛托車閃著燈追上來了,燈照在後視鏡里花裡胡哨的,林驚蟄心中罵著真他媽倒霉,隨即才想起一件更加倒霉的事,他好像忘了……這輩子……他……這會兒……
還沒來得及考駕照。
胡峰後頭那卷也走近了,看到他明顯有些意外,還俯確認了一眼。
林驚蟄想把那雙眼睛摳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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