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難關(四)
鼓樓東大街,順天府衙門,正堂。
雖然外頭已經是暮沉沉,又飄起了雪花,但是堂上卻是燈火通明。大堂之前,高懸金字匾額,上書「清正廉明」四個大字。
匾額下,坐著神肅穆的順天府尹王懿。
看著躺下跪著的苦主,再掃了眼邊上橫放的首,王懿不由得皺眉。
剛才仵作已經驗看了,老嫗別無傷,只有後腦撞擊鈍,流而亡。
看著堂下所跪的和尚,雖不能說是法相莊嚴,但是容貌俊朗,看著並不像大大惡之人。
傍晚十分,又是步行,就算是路口能有衝撞,又能有多大力道?
王懿的心中未曾沒有疑,要是騾馬、車駕撞壞了人還算常見,這人撞人撞出人命來,豈不稀奇?
眼前擺著首,旁邊還有拳頭大小、染了漬的石塊,加上邊上作證的行人,都是一口咬定看到和尚撞人了。
王懿思量了一回,拍了拍驚堂木,喝問道:「和尚,本問你,這路口撞人之事,可否屬實?」
智然溫言,抬頭瞧了瞧旁邊的,雙手合十,點了點頭。
那自稱是死者兒子的男子黃大魁,跪在一邊,雖說不敢哭天搶地,但也是耷拉個腦袋,滿是傷心的模樣。
見智然點頭,並不辯解,黃大魁立時抬起頭來,祈求道:「大人,大人啊,這賊和尚認了,大人可得為小民做主啊。可憐的老娘啊。活到八十,沒幾天福,就這樣沒了,讓小民這做兒子的可如何是啊?」
「拍拍」就聽兩聲驚堂木響,王懿扳著臉,呵斥道:「住口,不許大聲喧嘩!」
隨著他說話聲音,兩邊的衙役也著「威嚇棒」。口稱「威武」。
黃大魁被唬得一激靈,跪坐在原。
王懿仔細觀看黃大魁神,見他哭是哭,眼淚一把一把的,卻像是缺了什麼似的。
是了,雖說傷心,但是卻缺。
據他方才代,他今年已經三十。昌平人士,在京里打零工為業。
王懿稍加思索,看著黃大魁道:「你老娘到底多大歲數?要是八十的話,老人家為何天上街,又是步履匆匆。」
他一邊問著。一邊察看黃大魁神。
黃大魁聞言,不慌不忙地磕頭,道:「回大人地話,小人老娘將奔八十。今年七十一。後日小人房山的外甥聘婦,小人尋思同老娘一道往姐姐家。家貧沒有錢雇傭馬車,母子兩人便尋了南城的幾位同鄉,看看有沒有明兒去房山的,好搭個順路。沒承想。這喜事兒還沒參加,小的老娘就……就……青天大老爺啊,您要替小人做主啊……」
這一番話,說得也算清楚。只是他說得越是順溜,王懿則越是生疑。
他將黃大魁去過的人家問過,又問了他外甥姓甚名誰,住在房山何,書吏一一記了。
張義在大堂外旁聽,心裡也漸漸地放下心來。原是怕府尹刁難,智然熬刑,怕出什麼閃失。沒法跟大爺與莊先生代。
雖說出了人命司。但畢竟不是毆鬥殺人,是過失殺人。
跟在曹顒邊多年。他也有幾分見識,更不要說他的伴當趙同整日里念叨《大清律》,對審訊有獨鍾。
《大清律》上,有「戲殺誤殺過失殺傷人」這一條,若是過失殺傷他人,比照斗殺傷罪理,許犯人以銀贖罪。
雖說曉得這黃大魁來路有些不對,但是無奈人證證俱全,智然又是親口承認撞了人,這「過失殺人」的罪名怕是跑不了了。
這律法上涉及殺人地有七種,即,謀殺、劫殺、故殺、斗殺、誤殺、戲殺、過失殺,統稱「七殺」。
「過失殺」是「七殺」中量刑最輕的,就算是實,也不過是比照「斗殺傷罪」理,允許以銀贖罪。
黃大魁的份尚未核實,這堂下跪著的和尚的「牒度」也沒有隨攜帶,還要兩相核實后,再做下一步定奪。
王懿想到這些,神漸漸舒緩,拍了拍驚堂木,吩咐人將兩人帶下去關押,隔日再審。
這邊剛退堂,曹府已經來人了,卻是莊先生親自來的,送來了智然的「牒度」。
聽說是曹府來人,王懿還以為是管事下人,見來的老者卻是穿蟒緞地,見了他也不行跪禮,不由地詫異,道:「這位老先生怎麼稱呼?在何為?」
莊先生拱拱手,道:「鄙人姓莊名席,隸屬正白旗包第五參領第三佐領,現下並未出仕為,只是承蒙祖上容恩,萬歲爺賞了個雲騎尉的爵。」
雲都尉是正五品的爵位了,王懿若有所思地看了莊先生一眼,招呼他看座。
莊先生從容坐了,王懿遲疑了一下,道:「莊老先生拿著禮部曹大人的拜,敢問這……」
莊先生微微頷首,道:「曹大人家蒙萬歲爺恩典抬旗前,曾為鄙人旗屬長,鄙人如今暫居曹府,添為西席。」
雖說與曹家並無,但是同朝為,曹家父子這兩年又是聖寵在眷,所以王懿對曹家的事也知曉些。
曹寅只有一子,就是太僕寺卿曹顒,曹顒雖有長子,也不到啟蒙地年紀。
眼前兒這位莊先生既是曹府的西席,那就是曹顒的老師?
是了,早年曹寅並未上京,曹家只有曹顒一人在京,這些年卻是平步青雲,並未見有什麼過失。
雖說史那邊捕風捉影地彈劾了幾次,都是因空來風,沒有真憑實證。被萬歲爺駁回。
曹顒年紀輕輕,就能行池不差,想來就有眼前這位「西席」的功勞。
王懿科班出,生耿直,平素最是瞧不上那些權貴。但是對於曹家父子,他卻是沒有什麼惡。
曹寅有詩才,為人又溫煦儒雅;曹顒年紀輕輕就高居顯位,卻是不驕不燥。加上品行方正,口碑甚好。
至於那些清流早些年攻擊曹寅是「國之蛀蟲」地鬼話,王懿是半分不信的。
仕將近三十年,他也算是明白了許多,不再像初出茅廬時那樣熱。
曹家不過是為皇帝南巡買賬罷了,曹家既背負了污名,那皇帝就沒有勞民傷財的過錯了。
既是曹顒的老師親自過來,想必這和尚也是曹府看重之人。莫非是要尋私?想到這裡,王懿不由地有些皺眉。
要是想鬧什麼「之以,曉之以理」,希自己網開一面的話,那這老先生怕是要失了。
這時。就聽莊先生說道:「大人,智然法師之事,許是另有……」
王懿聞言,佛然不悅。剛想要斥責莊先生慎言,就聽他說道:「智然法師是從十三皇子府講禪歸來……」
王懿聽牽扯到皇子,將斥責地話咽了回去,皺眉聽莊先生接著講下去……
莊先生從順天府衙門回到曹府時,已經是戌正(晚上八點)時分,曹寅早已在書房等了。
見莊先生進來,曹寅忙起問道:「夏清,如何了?王懿是什麼意思?」
「大人且放心。這走路撞死人,本就蹊蹺。王懿也生疑了,明日差役派出去,總會查些蛛馬跡出來。」莊先生道。
曹寅卻是毫輕鬆不起來,思量了一回,道:「夏清,這卻是要藉助你之力了,總要打探些緣由才好。否則的話。這樣的謀算計怕是要應接不暇。」
莊先生點點頭。道:「這個不勞大人吩咐,在下已經使人去查那幾位證人地底細去了。據張義所講。那老嫗倒地時還出聲,看著並無大礙的模樣。丁點兒功夫,就暴斃亡,保不齊是有人渾水魚。」
曹寅點了點頭,轉頭看了眼窗外,黑乎乎的一片。
「夏清,我本以為如今各方角力方歇,能消停兩年,沒想到還有人尋上門來。別的還好說,顒兒那邊,我卻是有些放心不下,已經安排人出京,以防萬一。」
莊先生心裡也是惦記,兩人又說了幾句話,才各自散去……
金魚衚衕,十三阿哥府。
十三阿哥聽了管事的回話,臉上黑得怕人,角不生出一冷笑來。
迎面撞來個老太太,自己個兒倒地,就能氣絕亡,多麼拙劣地把戲,哪個會相信?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這幕後之人想要對付的是哪個?是他,這個落魄的老十三,還是戰戰兢兢地曹家父子?
可憐智然一個出家人,這無妄之災。
原來,智然從這邊出去不久,天上就開始飄雪花,十三阿哥見了,便打發管事帶人騎馬去追,給他送防雪地斗笠。
待那管事追上時,剛好目睹了老太太迎面往智然上撞。
那管事剛想要出面,就見張義等人出來,護著智然,便在一邊旁觀。除了不曉得那老嫗後腦勺的傷是怎麼來地,這管事也算是目睹了全部經過。
而後,他打發別人快馬報了這邊府裡外,自己則往順天府衙門聽審。
十三阿哥越想越惱,只覺得心頭火起,再也忍耐不住,高聲吩咐道:「備馬,爺要出府……」
遠在居庸外鎮驛站的曹顒,並不曉得京城地變故,一夜無話,睡到天亮。
用罷了早飯,喂好了馬匹后,一行人再次,順著道往張家口方向。雪勢漸大,看著並沒有要停的意思,
中午是在懷來打的尖兒,打尖兒後繼續其行,日暮時分,一行人到達距京城三百里的鳴驛。
這裡,距離張家口只剩下百里距離,明兒要是早些出發,中午就能到張家口了。
毫不意外的,在這邊地驛站中,曹顒等人再次到了兵部眾人。
看著納蘭承平鬱的面孔,曹顒心裡也生出幾分彆扭來。雖說他自己個兒心懷坦,但是誰曉得這怨恨在納蘭承平心中紮多深,也要生出幾分提防來。
梳洗完畢,晚飯已經上來。曹顒到桌前一看,不由莞爾。
烤羊、蔥羊片、酸菜羊鍋子、炙羊腰、白水羊頭、醬羊肝、鹵羊肚,另外有一碗燉鴨子,一隻燒。
鴨不算的話,差不多就是一桌全羊筵了。
他抬起頭來,看著小滿道:「隔壁都是什麼菜?要不要分幾道過去,省得你們不夠吃。」
小滿笑著說道:「大爺,不用,同這邊差不多,就是了羊、羊腰和鴨子。小的問過了,這邊驛站廚房裡,別地不多,就羊多呢。今兒我們要得急,有幾個費火候的沒上。要不然,還要再多出半桌子來。」
這邊留了魏黑、趙義兩個,任季勇與小滿到隔壁屋子吃去了。
主食是饅頭與糯米飯,曹顒就著饅頭,熱乎乎地涮了兩盤羊,吃著也是胃口大開。
吃飽喝足,他才想起一件事來,這員往返驛站,招待規格都有定例,多銀子的伙食,都是自有章程的。主什麼檔次,隨從人員什麼檔次。
這滿桌子的羊,可是比之前的驛站菜肴富多了。同樣的銀錢規矩,卻多了這些菜,說明什麼?只能說明羊不值錢了,羊多了。
口沒有牧場,這羊自然是從口外來,口外的雪災,到底重到什麼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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