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薄怒
俗話說得好,「疑心生暗鬼」,有的時候,沒有證據,也能認定某事。比如,眼下的九阿哥。
他只覺得是火冒三丈,只覺得肺都要氣炸了,使勁地吐了口吐沫,罵道:「這個混賬羔子,喂不的白眼狼!」
誰是傻子、瘋子不,敢上前送待斃的海東青?
饒是無知庶民,也曉得天威難測,更不要說他們這些自看著皇父臉上長大的皇子阿哥?
哪些過錯能犯,哪些不能犯,這在他們心中時刻有個小人兒拿鞭子盯著。
事關生死榮辱,哪個敢隨意之?
馮遣朝雖說是八阿哥的心腹,但是平素同十四阿哥也有往來,好像也過其恩惠。想到此,九阿哥只覺得真相呼之出,立時恨得牙的,裏咒罵不已。
他真想立時進宮,問問十四阿哥,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兄弟相二十多年,八阿哥是怎麼待他的,他自己那個同母哥哥又是怎麼待他的?
就算是同胞手足,也不過如此罷了。
但是,他強忍了。
十四阿哥已經非同昔比,這幾年一直兼著部務不說,也甚得聖寵。
「小阿哥麼?小阿哥!」九阿哥角帶出幾分冷笑。
委實沒有想到,這老十三倒霉,倒使得十四阿哥日益到皇父重視。許是那個時候,他便生出自立的心思。
仔細想一想,這幾年他也算是耍乖賣好。
雖說「一廢太子」后,因為八阿哥求,挨了板子,最後還得了皇父親口稱讚,認為他這是「孝悌」之舉。
九阿哥越尋思,心裏越通,只覺得說不出的悔意。早就瞧出十四阿哥有些不妥當,也跟八阿哥說了幾遭,卻總是覺得並不算大事,沒有放在心上。
如今,實是悔之晚矣。
只是,十四阿哥想得倒是,難道他以為扳倒了八阿哥,眾人就會為他賣命不?
想到此,九阿哥的神漸漸平靜。
不管是想做什麼,還能離了銀子不?這銀錢握在他手中,是繼續支持八阿哥,還是同老十四談條件,那不還都是他自己個兒說了算。
到底是意難平,九阿哥使勁地一拍桌子,震得手腕生疼。
「龍生龍,生」,德妃是出了名的皮笑不笑,四阿哥又是喜怒無常的,他們怎麼就這樣輕信了十四阿哥?
*
曹府,書房。
「十四阿哥?」曹寅聽曹顒將話轉到十四阿哥上,有些意外。
十四阿哥是康熙二十七年生的,今年二十七,按年歲來說,不算小了。但是跟其他年長的阿哥相比,卻是沒有什麼資歷,也沒有開府,算是「小阿哥」。
在朝臣眼中,十四阿哥向來黨附八阿哥,並沒有培養自己的勢力,也不在有實力爭奪儲位的幾位阿哥中。
曹寅微微地皺了皺眉,沉半刻,道:「你的意思,是指八阿哥奪儲之心不死,轉為幕後,將十四阿哥推到臺前?」
是八阿哥推的,還是十四阿哥自己鑽營,曹顒就不得而知。所以,他搖了搖頭,道:「這個兒子倒是不曉得了!」
在「八爺黨」的幾位阿哥中,九阿哥熱衷商賈之事、銀錢之利,已經被申飭了數次;十阿哥是出了名的「莽阿哥」,近年來又是個病秧子,一年四季地「養病」。
因此,在八阿哥遭到康熙厭棄后,能推到枱面的,也唯有十四阿哥。
要是這樣說來,那這「斃鷹事件」中,獲利最大的,豈不是十四阿哥?
想到這點,曹寅看著曹顒,道:「難道,十四阿哥有這般手段心機?」
到底是八阿哥遭了暗算,被人在海東青上了手腳;還是倒霉催的,那兩個猛禽自己個兒病倒了,這個誰也說不好。
雖說曹寅同曹顒父子兩個都疑到十四阿哥上,但是也只能是疑罷了,也拿不準。
畢竟就算是那海東青被人了手腳,也是機之事,哪裏好那麼證據確鑿的。
這些皇家的事兒,實是複雜了些,曹寅同曹顒雖無心摻合,但是也防備幾分,省得不小心犯了忌諱,惹了禍患。
父子兩個,正聊著,就聽到「蹬蹬」地腳步聲起,隨即就聽到小廝在門外道:「老爺,大爺,二爺回來了!」
「大伯在書房?」曹頌的聲音帶著幾分歡喜。
他這幾日在暢春園當職,因同什的同僚請了病假,一個人值了兩個人的差事,不得空回城,今兒才挨到休沐。
聽到侄兒的聲音,曹寅不經意地皺皺眉,朗聲道:「頌兒麼,進來吧!」
「是!」曹頌恭敬地應著,挑簾子進了屋子。
看到曹寅的那刻,曹頌挑了前襟,雙膝著地,行了大禮,道:「侄兒給大伯請安!」
曹寅見他穿著八新的侍衛服,壯壯實實的,臉上多了抹慈,雙手扶起,道:「都是自家人,鬧這些虛禮做什麼?快起來。」
曹頌扶著曹寅的胳膊起來,仔細地看了曹寅幾眼,見他頭上白髮比去年春又多了不,心中一酸,紅著眼圈道:「大伯,子還好康健?大哥在京中,時常牽掛大伯伯娘,就是侄兒,也想著能早日在大伯跟前盡孝!」
曹寅的視線落在曹頌左手的小手指上,臉上卻只剩下責備。
雖說戴了銀指套,看不見斷骨之,但是想著堂堂男兒,竟是忘記了孝順之道,為了子自殘軀,這實不是能稱讚的舉。
曹頌見大伯看著自己的左手,忙回手來,將左手掩藏在袖中,帶著幾分忐忑地看了邊上的曹顒一眼,沒話找話,道:「大哥,今兒雪大,那個大哥從衙門回來時還好吧?「
曹顒點點頭,道:「嗯,還好!」
曹頌帶著幾分憨笑,抓了抓頭,小心翼翼地瞧了曹寅一眼,低聲道:「大伯,侄兒想先去給伯娘請安!」
「哼!」曹寅退後兩步,甩了甩袖子,看著曹頌道:「這一年多沒見你,聽聞你如今長出息了,都敢忤逆親長,姻緣大事,敢自己個兒拿自主了?」
說到最後,曹寅已經帶著幾分惱意。
曹頌見曹寅生氣,不敢辯白,立時跪下,俯首道:「大伯請息怒,侄兒已是曉得錯了!」
這說起曹頌的親事,曹寅才想起靜惠的出,不僅僅是噶禮侄,還是李家退親的姑娘。如此尷尬的份,以後親戚往來,能有什麼好話?
曹頌是二房長子,要支持門戶的,這長媳的人選也要選穩當的。
見曹頌跪下,曹寅也懶得攙扶,繼續教訓道:「為了一個子,就鬧得家宅不安,這往後是不是還要繼續鬧騰?親之前,私下往來,那董鄂氏已是失了婦道,哪裏有資格做曹家大婦?」
這話說得確是狠了,不僅曹頌變了臉,曹顒也微微皺眉,不得為靜惠辯白一聲。
曹寅正是氣頭上,哪裏聽得進去?
只是他向來自詡為君子,太難聽的話也說不出來。
曹頌心裏敬大伯如父,實不願其對靜惠心生誤解,急忙忙地道:「大伯,靜惠不是那樣的人,是侄兒妄自生了攀附之心,才鬧出後面的事端,不幹靜惠什麼事?」
曹寅掃了曹頌的手指一眼,道:「髮,之父母,你為斷指來威慈親,要是要臉面的,怎麼還會有面目曹家的大門?」
曹頌見曹寅對靜惠見這麼深,還想要為其辯白,卻被曹顒給止住。
曹顒拍了拍曹頌的肩膀,道:「太太這幾日沒見,念叨了好幾回,你快去後院給太太請安。要是你嫂子也在,就說我在這邊跟老爺說話,一會兒回去。」
曹頌饒是再憨,也瞧著哥哥為自己解圍,向曹寅的目帶了幾分祈求。
曹寅沉著臉,擺了擺手,道:「去吧,你母親也在,你要記得,什麼是長子當作的。」
曹頌恭敬地應了,退了出去。
曹寅怒氣未消,皺眉對曹顒道:「你是當哥哥的,怎麼之前也不攔著些,任由他胡鬧?董鄂氏是你舅舅家退親的,往後讓你母親如何相?」
曹顒卻有些辯無可辯了,畢竟這門親事能,確實有他的縱容。
他心裏有數,曹寅之所以對靜惠有見,多是因李家的緣故。其實,就算說起之前來,也是李家不厚道,又干靜惠一個小子有何相干?
靜惠子已是凄苦,曹顒可不願父親再心上誤解,往後相起來使臉什麼的,道:「父親大可放心,靜惠子和,行事乖巧,同母親必定是投契的。」
聽曹顒直呼董鄂靜惠其名,曹寅的眉擰一塊兒,帶著幾分呵斥道:「那是你未過門的弟妹,你是大伯子,怎麼好直接稱其閨名?雖說早年在你們夫妻兩個邊待過,彼此親厚些,到底要避些嫌疑。」
曹顒被噎得一句話說不出,好懸沒有咳出聲來。
這是哪兒到哪兒,從富察家那邊論起,不是表妹麼?怎麼就當不起名字,要避諱嫌疑了?
曹寅似乎不願繼續這個話題,掃了眼書案上幾封未開封的信札,道:「你先回去吧,我還要看幾封信!」
曹顒也有些意興闌珊,應了一聲,出去了。
這父子之間原說得好好地,怎麼突然就擺起父親的譜來,實在讓人有些不著頭腦。
*
蘭院,上房。
李氏正同兆佳氏說話,恆生同天佑在炕上擺幾個小布老虎,初瑜侍立在旁,聽著一邊聽著長輩們說話,一邊照看著孩子們別從炕上掉下來。
說了幾句家常,兆佳氏就有些忍不住。
了兩下鼻子,忙從荷包里出個鼻煙壺來,擰開來,擱在鼻子下嗅了幾口,方算是舒坦了。
李氏不吃煙,也聞不得煙味兒,所以兆佳氏從東府過來時,便沒有帶煙袋鍋子,只尋了個鼻煙壺應急。
李氏見了,不由有些擔心,道:「這才多咱功夫,就吃了好幾口煙!我瞧著,弟妹這煙癮可比在南邊時大。這提神的什,到底傷子呢,還得有個度才好。」
兆佳氏苦笑一聲,看了那鼻煙壺兩眼,道:「又能有什麼法子,這孩子們大了,沒個省心的,要不是吃兩口煙頂著,怕早就躺下了!」
這兩天,對兩門親事的牢,兆佳氏已經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遭。
該寬的話,李氏已經都說了,只好說道:「凡事想開些,只要孩子們平安,不是比什麼都好?況且二媳婦同三媳婦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這行事教養想來都是好的,弟妹也就別太挑剔了!」
「大戶人家啊?嘖嘖,這滿京城,誰不曉得家,確實是大戶人家呢!」兆佳氏撇撇道。
說起靜惠的出背景,別說是兆佳氏,就是李氏心裏也有些不待見。
只是眼看著就要進門了,一家人這般隔閡也不是好事,不得又開口勸了兩句。
蘭院外,曹顒見曹頌站在門口,道:「大冷天兒,怎麼這裏傻站著?不是要給你伯娘請安麼?」
曹頌猶豫了一下,看著曹顒道:「大哥,要是伯娘也惱了,那了怎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