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四喜
曹頌同靜惠的親事定下后,侍郎府那邊的小定也下了,兆佳氏的心愿達一半,整日里笑得合不攏。
天慧的百日宴也過了,都是平素往來幾個府的至親,並沒有怎麼請外客。各禮收了不,曹顒同初瑜都一一收好。
夫妻兩個,如今最大的樂趣,就是收拾東西,給兒預備嫁妝。說這些許是太早,但是不管看到什麼好東西,兩人都會想著這個留給天慧,那個留給天慧。
對於長子天佑同養子恆生,夫妻兩個卻是沒有想著給兩個兒子置產什麼的。總覺得男兒應當頂天立地,自己混出個出息樣子。
兒卻是不同,兒是用來疼的。
四姐兒、五兒、妞妞都滿院子跑了,經常過來看「小侄」。左、左住兄弟三歲,恆生兩歲,平素沒事時將幾個小子放在炕上,就是滿炕滾了。
恆生許是蒙古人的緣故,長得比同齡的孩子大,個頭都快趕上左、左住兄弟,乍一看倒像是兄弟三個。
隔壁張老史已經還鄉,兆佳氏聽說曹顒是買宅子給弟弟們做婚房的,心裡也甚是激。雖說如今分灶,但畢竟是一個府里住著,有些小是難免的。
往後,要是隔牆而居,如江寧舊例,那卻是兩下便宜。
東院需要修整,趁著九月天不冷,大管家曹忠已經使人在那邊工。
曹府的喜事,卻是接二連三。
在《紅樓夢》后四十回中,賈寶玉中了鄉試後走失,茗煙曉得自己爺中了第七名舉人後,曾欣喜若狂。他以為這樣寶二爺就丟不了了,因為不是有句話「一舉名天下知」麼?想著寶二爺既是舉人了,那怎麼也丟不了的,到的都能給送回來。
曹碩同曹項兄弟兩個雖說沒有中舉,但是卻是今科順天府鄉試風頭最勁的兩個士子。
雖說兩人都是榜上無名,但是曹項退考照看兄長的「孝悌」之舉卻得到主考國子監祭酒徐日暄的大肆褒獎。
曹項年,品學又好,使得徐日暄了才之心。在鄉試完了后,他便往國子監遞了薦書,舉薦曹項國子監為監生。
國子監又稱「太學」,國子監監生又稱太學生。這邊完三年或者五年學業后,就可以直接授,也可以同舉子一起參加京城會試。
可以說,曹項這一學,就是半個腳邁進場仕途。
徐日暄雖說才,但是因他是史出,頗有幾分風骨,不願被人誤會為結權貴。所以,在國子監學手續沒辦妥前,他並未將此事通知曹府。
待曹顒得了消息時,那邊已經是手續齊全,就等曹項學了。
如此一份高義恩,曹顒自是不得帶著曹項親自登門道謝。
徐日暄的職是從四品,比曹顒品級低了兩級,所以雖說帶著幾分疏離,但還是待之以上禮。對曹項這個自己親自舉薦的學生,他盛讚不已,甚是滿意。
因鄉試榜單才公布,榜上有名的新舉子都結伴來徐宅拜謝恩師,所以曹顒同曹項沒有多耽擱,說了一會話后,便先行告辭了。
曹頌同曹碩的親事已經在籌備,曹項這邊又馬上國子監,真真是三喜臨門。
曹顒的心也甚好,對曹項道:「這些日子你有什麼要買的書單,好好列列,學前使人去買。筆墨紙硯亦是,想要什麼,都寫上。」
曹項騎在馬上,回頭看了看徐宅方向絡繹不絕的新舉子,帶著幾分猶豫對曹顒道:「大哥,三哥怎麼辦?要不懇請老師再給三哥寫個舉薦摺子,實在不行,咱們家走萌監行麼?」
曹顒道:「你三哥那邊兒,同你卻不一樣。這些日子,我也瞧出來了,他行事雖說穩妥,但是對學問上卻進展緩慢,實不是做學問的料子。先往八旗學堂上學,待過兩年大些,補個筆帖式,許是更便宜。」
曹項聽了,這才放下心來,帶著幾分激道:「都要勞大哥費心了!」
曹顒見他如此,笑著說道:「說這些做什麼?往後,你的任務就是好好讀書。應試不應試的先不提,肚子里有了學問,在這個世道上,就算沒有家族餘蔭,終究是有了倚仗。」
「是!」曹項恭聲應了。
待到了曹府門口,就聽大管家曹忠道有老爺的家書到,送到書房去了。曹顒打發弟弟先回院,自己往書房去。
待拆開家書,抬頭不過是江寧瑣事。
無非是李氏近日子還好,天佑的牙齒已經長了十六顆,小五兒的詩詞學問又有長進,自己譜了一闋曲子,云云。
曹顒讀得津津有味,彷彿眼前出現父母親人的場景。想起兒子,他心裡不覺有些愧,天佑已經是兩生日了,他卻不曉得兒子如今的長相。
在他心裡,天佑還是那個剛會坐、會爬的胖小子。
待看到最後,曹寅寫的「已告老摺子、謀回京」幾個字時,曹顒「騰」的一下,從椅子上起。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是看到這幾個字,曹顒的口熱熱的,眼睛卻是了。
這些年,他想了好些法子,希翼曹家能從江南,一家人團聚。但是,首先就是曹寅那關過不去。
怕犯了帝王的忌諱也好,還是無私的忠君國也罷,曹顒都不能說服曹寅離開江南。
如今,卻是在悄無聲息中,曹寅自己改變了主意。
曹顒想起八月間去平郡王府探姐姐時,聽姐姐提過,父親的家書中曾追問過孫的眼疾。
想來是曹寅放心不下京城,終於放下顧慮,謀取回京。
有了希翼的那刻,曹顒不有些患得患失。要是康熙「恤」太過,不許「告老」當如何?
記得上輩子所知,康熙讓曹家三代四人連任織造,前面的固然是對曹家的寵信,等到後邊曹璽的孫輩時,卻是「恩賞」,不願曹家因搬家而損耗家資。
這個理由聽起來實是甚有人味兒,但是結果卻恰得其反。
江寧織造是缺,新皇登基,自然是要犒勞自己的嫡系,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結果曹家顯赫了四世后,落得個兩次抄家的下場,子孫窮困潦倒。
既然曹寅已經有了這個念頭就好,一次不行,再尋思其他法子。想到這些,曹顒滿是期待。
一家人團團圓圓,哄哄父母,教育教育兒子,也不算枉為人子人父。
曹顒將家書又仔細看了一遍,確定不是自己臆想同眼花,便站起來,想要回宅告訴初瑜這個好消息去。
剛出書房,曹顒就見莊先生疾步匆匆地打外頭回來,邊同行而來的是平郡王訥爾蘇。
兩人雖說帶著幾分急切,卻是滿臉的歡喜。
見到曹顒,訥爾蘇笑道:「顒弟,大喜,岳父要進京了!」
曹顒瞧了瞧手中的家書,問道:「姐夫今兒也收到父親大人的信了?」
「岳父的信?」訥爾蘇倒是有些意外,道:「吏部今日才擬旨,岳父那邊怎麼就曉得了?這是早得了消息?」
「吏部?」曹顒聞言,不由地睜大眼睛,急問道:「是有了父親大人的調令?」
訥爾蘇點點頭,笑道:「正是,升任禮部左侍郎,既面,又輕省,倒是個榮養的好差事。雖說織造缺如今還沒補,想來年也能上京了。」
莊先生在旁也笑道:「四喜臨門,今日當放炮竹賀喜。」
歷史再次改變,曹顒只覺得鼻子發,心裡卻是說不出的歡喜,高聲喚人,道:「預備炮仗,放個幾萬響,好生聽聽靜!」說完,又使人往二門傳話,預備酒菜,要留訥爾蘇吃酒。
訥爾蘇擺擺手,道:「一得了信兒,就往這邊兒來了,還沒回王府。改日再喝,今兒要趕回去,同你姐姐說說,也歡喜歡喜。」
曹顒只覺得心裡堵堵的,歡喜到極致,竟是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傷之意。
聽了訥爾蘇如此說,曹顒便沒有多留,親自送出府去。
大門外,門房小廝們已經從庫房取了鞭炮,「噼里啪啦」地放起來。
幾串鞭炮齊響,真有些震耳聾的覺。
一時,大門前漸漸地布滿火藥的濃煙,紅紅的炮散落一地。曹顒看著眼前的一切,腦子裡一幕又一幕,都是康熙四十八年上京后的種種。
說是長子的職責也好,還是穿越人的獨立也罷,這些年來,遇到什麼事,曹顒只能自己扛起。
在午夜沉寂,曹顒也會捫心自問,自己這般勞心勞神,所為何來?
卻是自己也不曉得,是因為想過安逸日子,還是因為想照顧能照顧的人。
沒有誰是佛祖,自私之心也有。那就是想要坦然、想要無所虧欠地生活,想要心裡能得到安逸。
這世上,最難償還的,就是父母親恩。
聽著這震天的炮仗聲,在這一刻,曹顒突然發現,就算父母已經老邁,就算他們不足以庇護自己,但是也使得人不由地產生依賴,驅散了那種一直揮之不去的孤獨……
*
梧桐苑,上房。
初瑜坐在炕沿上,悠著搖車。喜雲同喜彩兩個,坐在炕邊的小杌子上打絡子。
初瑜看著兩人手指翻飛,心裡思量的,卻是喜雲同喜彩兩個的事兒。當初陪嫁的八個侍中,如今四個在這個院子當差。
喜煙同喜霞比初瑜小一歲,今年十八。喜雲同喜彩,一個比初瑜大兩歲,一個比初瑜大一歲,如今都過了二十,該是放出去許人的年紀。
們兩個都是打小服侍初瑜的,主僕之間頗深,初瑜自是捨不得們出府。
初瑜想起此事,心裡就琢磨著,是不是問問這兩人,可有相中的人。要是沒有的話,就看看前院該娶親的幾個,能不能挑出匹配的來。
這炮竹聲地傳到院來,大人還好,靜不大,並不怎麼在意。孩子卻是不經靜,天慧不由地「哇哇」地哭了起來。
初瑜忙將兒抱在懷裡,輕輕地哄著。喜雲、喜彩也撂下手中的活計,有幾分糊塗。
這不是年不是節,又不是娶親中進士的時候,怎麼就這大的鞭炮聲?
*
松院,書房。
曹碩的病已是好了,在書房這邊看書。聽到曹項所說「筆帖式」的話,曹碩將手中的書一撂,臉上現出幾分驚喜,道:「真的?大哥真說了,不催著我考舉人?」
曹項點頭,笑道:「大哥方才親口所說,弟弟怎麼會蒙三哥?只是三哥到底年歲小,先好生調息幾個月,轉年往八旗學堂里上兩年學,再補了差事去當差。」
曹碩聽了,驚喜萬分,高聲道:「添香,添香,添香!」
隨著應答聲,進來個形高挑的丫鬟,先給曹項俯見過,隨即問道:「三爺,什麼事兒,這般急?」
曹碩指了指書案上那些書,道:「趕給爺收了,鎖到箱子里,都……」他原想說「都扔了」,但是想著明年進學堂,還是要學四書五經這套,便道:「都搬得遠遠的,別讓我瞧見,我聞了這書墨味兒犯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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