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波瀾
雖說是笑語殷殷,但曹府這頓滿月酒卻是吃得眾人都沒什麼興緻。誰也沒有想到孩子會有病,就算都是親戚,但是有些話卻也並不方便就說的。
萬一說岔了,不是惹人嫌?因此,大家多是岔開來,說些不輕不重的閑話。
幸好因二房的孝期未滿,府里只設席面,並沒有請戲班子,不需要熬到晚上。
眾人用完飯,陸續散去。初瑜同曹顒兩個,各自送客,出二門的出二門,送到大門外的送到大門外。
十四阿哥雖說同永勝一起來的,走時卻不在一,而是同訥爾蘇一道走的。聽兩人的意思,是要往平郡王府繼續喝去。
曹顒見了,雖不自在,但是也不好當十四阿哥的面說什麼,只是心中警醒罷了。看來,要尋個機會,同姐夫好好說說厲害。
倒是弘曙他們兄弟三個,神中帶著沮喪,想來是因著心疼姐姐,實在歡喜不起來。
見曹顒送完客,弘曙將曹顒喊到一邊,低聲道:「姐夫,您好生安安姐姐,同姐姐也別太著急,慢慢尋名醫瞧就是……要是往後還這般,也沒什麼,大不了讓天慧往後給我做媳婦,博爾濟吉特氏有了,要是生個阿哥,不過比天慧小半歲。」
這話倒不是弘曙頭一個提起,方才在院時,曹佳氏在初瑜面前也說過這話。只是曹顒在前院,沒有聽到罷了。
旗人不興定娃娃親,弘曙往後要繼承王府的,他兒子的親事得由宮裏做主。就是他這個做阿哥的,到時能不能說上話也是未知。
能有這份心,已經使曹顒對小舅子激不已。
他拍了拍弘曙的肩膀,笑著說道:「放心吧,我同你姐姐都會好好的。聽說兩位福晉有些不舒坦,你還要多幫著勸兩句才好。等過些日子,天慧大幾個月,我同你姐姐帶去給福晉們請安。」
弘曙見曹顒神不似作偽,心下稍定,點點頭,道:「姐夫能這樣想就好,左右姐夫同姐姐還年輕,早日再生兩個孩子就是。」
曹顒已經曉得了初瑜這次生產的危險,腦子裏怎麼會還有再生孩子的念頭?況且天慧如此,在曹顒心裏已經生出幾分畏懼來。
弘倬同弘昕兩個,心裏也都悶悶的,跟了出來。等哥哥同姐夫說了話,兄弟三人便護著博爾濟吉特氏的馬車回淳郡王了。
一切喧囂,終歸止於平靜。
曹顒獨自站在門口,出雙手來,使勁地了自己個兒的臉。
等轉過時,他儘力想讓自己看著平靜著。
莊先生不知何時踱步出來,站在甬道上,看著曹顒。
看著莊先生花白著頭髮,面擔心的神,曹顒快行上步,笑著道:「先生,陪我吃杯酒?」
莊先生看著曹顒,搖搖頭,道:「先回院瞧瞧吧,往後你想喝,左右有的是功夫。」
曹顒聽了,使勁地點點頭,道:「先生說的對,我先回院去。」
方才在酒桌上,他是同傅鼐、十四阿哥、訥爾蘇、伊都立、孫玨、塞什圖一桌的。除了孫玨是文,不曉得風聲外,其他人都聽到曹顒傷之事,因此也沒人強著他喝酒。
但既然是大喜的日子,三盅兩盅的還是免不了的。不曉得是因傷的緣故變得弱,還是有心事的緣故,曹顒飄飄悠悠的,已帶了幾分醉意。
梧桐苑裡,初瑜穿著盛裝,坐在炕沿上,手裏端著碗燕窩發愣。紫晶在旁勸道:「不管胃口好不好,剛出月子,正是要滋補的時候,卻是要多喝兩口。」
別人做月子都養得白白胖胖,初瑜卻是清減得下都尖了,看著委實人心疼。
初瑜拿起調羹,往裏送了半調羹。
明明是冰糖燕窩,吃到裏,味道卻是苦的。實是咽不下去,放下調羹,道:「實是不,方才在席上已經吃了不。」
紫晶聽了,看了旁邊侍立的喜雲一眼,見搖頭,心裏放心不下,正想著如何再規勸著吃些,卻是曹顒挑了簾子進來。
初瑜見他回來,從炕上站起來。
曹顒掃了眼初瑜手中的青花小碗,看著滿臉的為難,笑著問道:「怎麼?吃不下?」
初瑜點點頭,道:「剛才在席間吃了呢!」
曹顒喊喜彩送上來一塊巾,了手,從初瑜手中接過,坐到椅子上道:「我席上用得,剛好吃兩口。」
不過是小半個掌大的小碗,攏共能有幾口?曹顒吃了兩調羹,就去了半碗兒。他將剩下的半碗送到初瑜面前,道:「不多了,快些吃了吧!」
初瑜實是沒有胃口,淡笑道:「額駙用吧!」
曹顒聞言,道:「誰昨晚說要自己孩子的?這些個東西,本不是吃著解饞的,就算是想著它的效用,只當是吃藥,也要吃了!」
初瑜聽了,咬了咬,這才從曹顒手中接過,低著頭一調羹一調羹用了。
曹顒早見炕上的搖籃空了,站起來,問初瑜:「天慧在東屋?」
「嗯!」初瑜剛好用完燕窩,用帕子了,道:「方才這屋子裏人多,怕吵著天慧,讓子抱著往東屋睡覺去了!」
雖說才半日功夫沒見到,但是不曉得什麼緣故,曹顒卻想得不行。他快步挑了簾子出去,到東屋看兒。
天慧已經醒了,子正坐在炕沿,了襟給餵。
見曹顒大步進來,子唬了一跳,卻是不曉得是該先請安好,還是先攏起服好了,手忙腳得不行。
曹顒的目卻黏在了兒上,上前兩步從子懷裏接過來。
天慧吃得正香,卻是被抱離子的懷抱,小半張著,使勁往前夠。
曹顒雖說能把兒抱在懷裏,但是上又哪裏能長出個孩子的事兒來?眼瞅著兒皺著眉頭,小兒一咧,要哭的模樣,曹顒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去了。
他忙轉,將兒抱到西屋。
初瑜剛換了外頭大裳,洗了手。曹顒將兒往初瑜懷裏一送,道:「快,咱寶貝閨了!」
這番折騰下來,天慧已經咧著小哭上了。
初瑜抱著兒,忙側往炕沿邊坐了,卻也顧不得丈夫在眼跟前,解了前襟餵。
曹顒站在初瑜側,目不轉睛地著兒,實是疼到了心眼裏。
天慧含了母親的頭,這方止了哭,使勁地吸吮起來。
初瑜低頭看著兒,輕輕地了的小耳朵。
天慧的鼻子、都像極了初瑜,額頭、眉形同耳朵卻是同曹顒一個模子出來的。
一時,皺眉的卻是初瑜了。換了手,讓天慧吃另一側的。
這次,還是沒堅持多咱功夫。
初瑜抬起頭來,小聲道:「水不足。」
曹顒見掌大的小臉,同因消瘦而凸出的鎖骨,心裏嘆了口氣。就這樣,水足才怪。自己這些日子不在家,想必初瑜承的痛苦要比想像中的還大。
「這樣不行啊,得下下!先讓子喂著,我往廚房瞧瞧去!」曹顒就這初瑜的手,低頭親了兒的小臉一下,疾步出去了。
初瑜見了,還要攔著,紫晶笑道:「大爺這是心疼人兒呢,也讓大爺儘儘力才好!」
初瑜了兒的頭髮,喚了子過來,將天慧到子懷裏。
大前年初瑜生天佑后,也曾催過,曹顒大致記得其中幾個方子,什麼豬蹄枸杞、鯽魚瓜什麼的。
廚房這邊的婆子媳婦見曹顒親自過來,都過來侍候。
灶臺是不熄的,因今日辦席,買了兩腔豬,豬蹄子都是現的。枸杞、瓜也有,就是沒有鯽魚。
曹顒一邊人升灶,一邊使人速速去買鯽魚。
他挽了袖子,拿起菜刀,將已經收拾好的豬蹄順著骨頭,切了幾塊。
這邊的媳婦子均是一臉詫異,原要上前幫忙,曹顒擺擺手,們退下,只留了一個燒火丫頭看灶。
從洗砂鍋,到挑枸杞,到滾豬蹄,將豬蹄同枸杞放砂鍋中加水燉著,這過程中,曹顒都沒有假手於人。
看著砂鍋下的火苗,曹顒的心漸漸平靜了……
*
東江米巷,淳郡王府,院上房。
博爾濟吉特氏回來后,便被淳王福晉使人喊了過來。淳王福晉不止是不自在,而是病了,頭上包著抹額,臉有些蠟黃。
這是前幾日曉得外孫有些不對,同側福晉納喇氏往曹府去看了兒同外孫。待曉得是胎裏帶的病,兩個福晉卻是心疼壞了,既是心疼兒,也心疼外孫。
要是初瑜子沒病還好,畢竟同曹顒夫妻兩個才二十來歲,養個一年半載,再生兩個孩子也不算什麼。但是初瑜生產那天,太醫的話,卻是實打實地印在兩位福晉心頭。
一個是十月懷胎的生母,一個是自將其當親生骨待的養母,兩位福晉對初瑜的疼不好分出高低來。
因怕初瑜難過,在曹家時還著,回到王府後,淳王福晉就病倒了,納喇氏也彷彿老了幾歲,一夜之間,頭髮白了不老。
聽媳婦說婿家滿月宴也算熱鬧,親朋故舊都去了,淳王福晉拄著額頭,問道:「小格格呢,瞅著可結實?」
博爾濟吉特氏點點頭,道:「大姐姐大姐夫給小格格起了名,天慧,小模樣長開了,看著跟足月的孩子似的。」
淳王福晉點點頭,眉頭鬆開了些,又問道:「大額駙回京來了,你見著了沒?瞧著可是有不高興的模樣?」
博爾濟吉特回道:「剛到那邊府時,在二門外見了大姐夫一面,倒是看不出別的來。」
淳王福晉也曉得,這事不是外人能著急的,總要初瑜他們夫妻兩個自己想開才行。擺擺手,道:「你也是有子的,回去歇著吧!」
博爾濟吉特氏微微曲,退出屋子去。雖說納喇氏還沒人來請,但是博爾濟吉特氏曉得婆婆也是惦記的,便往側福晉院子裏去了……
有子的不只博爾濟吉特氏,還有十三阿哥福晉兆佳氏。
已經六個月的子,已經顯懷了,最近已經很出府應酬。只是原先不曉得曹顒回來,怕曹府那邊冷清,十三阿哥才讓福晉往那邊湊興的。
這在曹府直了腰,陪著眾人說了一會子話,十三福晉回來便覺得乏得很,往榻上窩著,卻是有些失神。
十三阿哥原是被側福晉瓜尓佳氏請去說話,聽說福晉回來了,趕起回正房這邊來。
見兆佳氏臥在榻上,挲著肚子發愣,十三阿哥問道:「肚子不舒坦?可是累著了?」
十三福晉抬起頭來,看著十三阿哥道:「我算是想明白了,其他熱鬧都是虛的,只要爺平安,孩子們平安,就算這樣一直冷清下去,又何妨呢?」
十三阿哥坐在榻邊上,幫了,笑著說道:「這是誰招咱們福晉了,好大一番概?對了,小閨模樣可好?孩子的父母都是好相貌,應不賴才是。」
十三福晉點點頭,道:「小小鼻子跟大格格一樣兒,圓腦門卻是隨曹顒了,長大了應是個小人兒……只是眼睛不大好……」
十三阿哥聽了,忙問緣故,十三福晉將天慧的形說了。
十三阿哥緘默許久,半晌方噓口氣道:「也未必就不好,等大些會有轉機也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