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二章門第
因是月末,沒有月,夜濃黑,屋子裡亦是十分幽暗。
遠遠地傳來打更的梆子聲,已經是三更天了,曹顒仍是無法眠。他躺在床上,不曉得是心疼,還是口的傷疼。
他側過子,看著躺在邊上的初瑜,若若無地聞到上的味,眼淚突然一串串地流下來,燙得他眼睛生疼。
也不曉得過去多久,曹顒方迷迷糊糊地睡著,再睜眼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今天是六月二十九,天慧的滿月禮。昨天睡前,夫妻兩個說起兒的小名,曹顒腦子裡第一個反應的是「皎皎」,但是卻沒有說出口。
如今,夫妻兩個都有些懸心,怕這孩子還有其他不對的地方,因此就起了天慧做小名,希天生聰慧。
雖說沒有大肆辦,但是幾家至親好友,還都要請的。曹顒原本擔心初瑜,怕因兒的病,不願見外人。
可眼下初瑜的神倒是不錯,梳著兩把頭,換上一櫻桃的旗裝,外邊罩了品月地雪灰竹子的比甲,華貴中不失端莊。
從曹顒起,便見臉上掛著笑。等梳洗完畢,用了早飯,臉上仍是掛著笑,看上去卻是讓人察覺不出歡喜。
曹顒實看不過去,道:「不想笑就別笑,等姐姐同岳母們來了,想哭就哭,都是至親,們也會恤咱們。」
初瑜聽了,立時搖了搖頭,眉目間滿是堅定,道:「今是天慧滿月之喜,我自然是心中歡喜的,為何要哭?兒是咱們的,別人恤又能如何,我只盼著好罷了!」說到最後,向搖籃,已經是滿臉慈。
曹顒的心裡亦是暖暖的,臉上出些許笑意來,道:「你說的對,今兒是咱們兒的滿月之喜。我這個做父親的,也是歡心地歡喜。兒是債啊,我現在就要給孩子們攢家底了。就算砸了我這把老骨頭,也要給孩子們安排得妥妥噹噹。」
初瑜聽了曹顒的話,臉上多了抹溫。
夫妻正說著話,紫晶來了,是問初瑜今日酒席之事。
許是吃齋念佛多的緣故,對於天慧的眼疾,紫晶沒有像兆佳氏那般唉聲嘆氣,並沒有表現出異樣。聽說已經起了名「天慧」,連聲贊著好聽大氣。
初瑜的心中甚是激,並不希別人憐憫自己的兒,希兒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地長大。
曹顒還有些話要問莊先生,過會兒有客人上門怕是要不得空。因此,他便留著紫晶陪初瑜說話,自己往榕院去尋莊先生。
莊先生已經吃完早飯,在這院子里遛彎兒消食,見曹顒過來,便停了腳步,兩人進了屋子。
「自得了消息,我已經使人查過了,那幾個『畏罪自盡』的護軍雖說是鑲白旗的,卻是同四阿哥沒有干係。不過,有蹊蹺也是一定的,這幾人出京前曾出賭場,欠了一屁的賭債,後來卻不曉得哪裡淘換來銀子給填補上了。只是這再往深了,卻是查不到了,實想不通這花銀子的是哪一個,目標到底是十六爺,還是孚若。」莊先生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說道。
那把幾個護軍給審死的阿靈阿是八阿哥的人,雖說十六阿哥有些疑他,但是曹顒卻想不通他摻和這些的原由。
他為國舅,上又帶著公爵的銜,按理來說,越是這樣的人,行事反而應該越發謹慎才是。只有那種,沒啥顧忌的,才能做出駭人聽聞之事。
「阿靈阿此人如何?」曹顒問道:「只是不管是十六阿哥,還是我,他都應該沒有手的道理。」
莊先生搖搖頭,道:「不是他,他在萬歲爺眼跟前當差,怎麼敢弄這些貓膩兒?雖說或許是哪個阿哥使人做的,卻未必是八阿哥。如今他正是謹言慎行的時候,怎麼敢捅這個的簍子?」
曹顒想起一人來,問道:「十四阿哥在京城如何?」
莊先生了鬍子道:「整日里待在兵部,並未見什麼異常。」說到這裡,看了曹顒道:「孚若怎麼想起問十四阿哥,莫非,是在疑他?」
曹顒點點頭,道:「那箭並不是誤,實打實奔著我的口來的。我穿著郡主額駙的一品補服,十六阿哥穿著皇子阿哥的金黃蟒袍,無論如何,也不會弄混。雖說十四阿哥同我明面兒上不過是小,可我總覺得他對我恨意頗深,只不曉得是何緣故,丁點兒覺不到他的善意。」
莊先生有些不解,沉道:「從貴山那次紛爭說起來,也是九阿哥記仇才是,畢竟那是他的表弟,掃了他的面。」
曹顒匆忙過來,卻不是為了說這個的。他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先生,我的外祖父,到底是裕親王,還是皇上?」
不怪他這麼問,只是他想起昔日莊先生回答他的有些含糊,不在人世間,是不在人間的意思,還是不在……不在宮外的意思……
畢竟,在那些世世代代儒家思想熏陶的讀書人來說,皇帝是天子。
莊先生正端著茶盞要喝茶,沒想到曹顒突然會轉了話兒問這個,「咳」了一聲,好懸沒嗆到。
他放下茶盞,了鬍子上的水漬,問道:「你怎麼會想起這個來?」
在曹顒心裡,是當莊先生是至親待的,因此便直接說出自己心中所。
早先在江寧還不覺得什麼,畢竟是家族到恩澤,有曹家幾代人的盡忠在裡頭。到了京城后,他卻是明顯地覺到康熙對自己的照拂。
雖然他開始把這個當是帝王的駑下之,但是對比著差不多與他份相同的李鼎,他才發現自己卻是幸運良多。
而且他一次次升級,這發跡之路也有些沒原由。就算是因著孫婿的緣故,可是比照他的年紀,康熙的提拔也還是過快了些。
這其中,固然有曹顒的一點點績,但是多數時候,還是恩賞。
這朝野都曉得康熙對裕親王最是親厚,要是曹顒的母親是裕親王早年流落在外的兒,康熙看在兄長分上,對曹顒這個侄孫另眼相待,也說得過去。
要不然李氏就是康熙自己的兒,今年四十二,康熙十二年出生,正是三番之的時候。或許是出有什麼問題,使得康熙無法留在宮中。
曹顒只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因為越想越狗,他實不願意將那些別人看來已經俗爛的故事節套用到自己親人上。
其實,他懷疑母親出生近宗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莊先生。一個曾在索額圖的相國府里為幕僚的謀士,能到曹家的原因是什麼?
曹顒只覺得頭疼,使勁地敲打兩下腦門,問道:「先生,到底知是不知,到底能不能直言告之?這樣渾渾噩噩,使人好生難過。」
莊先生見曹顒如此,心下不忍,道:「既是你問了,我曉得的,自然會告之於你。你料得不錯,你母親卻是同皇室有瓜葛,只是我同你一般,也不曉得到底是萬歲爺親,還是裕親王的格格。
你的外祖母並不是高氏,應是另有其人。那人確實出平西王府,是平西王吳三桂的外孫,進京後由寧愨太妃育在邊。後來到底是進宮為貴人,還是在裕親王府為側妃,兩種說辭都有。
因年隔久遠,加上有心人封口,卻是無從知曉。只是在三番之后,再也沒有此的消息。高氏那邊,卻是收留過一待產婦人,後來那婦人難產而死。再以後,務府同裕親王府都曾往李家派過人手。兩下對應,我懷疑高氏昔日所收留之人,或許就是寧愨太妃所之。」
曹顒聽了,神有些僵,自己只是混那麼一猜罷了,沒想到真還有這樣狗的故事。邁不過的國讎家恨,有人終是難眷屬,連孩子也不能明正大的養在自己邊麼?
只是如今,裕親王已經故去,曹顒總不能跑到康熙面前,去問,我是你侄孫,還是你外孫吧?
不管答案是什麼,曹顒都沒興趣。他唯一難過的是,為何昔日這些孽緣,會害得他的兒如此?
罷了,不管如何,孩子是不敢再要了,就這樣有兒有的,好生地過日子。
雖說他曉得天慧的眼疾怕是緣的干係,但是心中卻無法徹底死心,對莊先生問道:「先生,這世上可否真有華佗扁鵲之流的神醫?孩子……孩子的眼睛不大好……」
梧桐苑前些日子頻繁地請太醫,莊先生也曉得些原由。雖說心裡嘆惋,但是卻並不如曹顒這般看重。畢竟這孩子落地都金貴得,能平安長大的有幾個?誰家沒有早夭的孩子,就是曹家,當年不是還折了個曹順麼?
只是他自己個兒就是父親,也能恤曹顒的之心,道:「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左右孩子現下還小,孚若也別太心急,慢慢地使人查訪吧!」
曹顒心裡曉得,自己雖說勸了初瑜,但是還是想不開罷了。誰家的父母,不希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
曹顒往炕上一躺,竟似有些不耐煩起來。
莊先生見他上換了新裳,拍了拍他的大,道:「快起來,后襟都弄皺了,你一會兒還要招待客人不是?」
說著客人,客人卻是開始陸續登門了。
淳郡王府是弘曙兄弟幾個加上博爾濟吉特氏都來了,淳郡王福晉同側福晉雖沒來,但是為外婆,往王府那邊置辦了餑餑席送過來。
平郡王府,平郡王要往衙門去,要下晌能過來,曹佳氏自己個兒先來了。
覺羅府那邊,曹頤已經出了月子,同婆婆喜塔拉氏一同過來。
孫家,正好趕上孫玨休沐,夫妻兩個一道過來。
完家,永慶之妻齊佳氏帶著兒過來。伯爵府那邊,永勝也使人送來厚禮。只是今兒他當值,也是要下半晌方能過來。
兆佳府那邊,德、徹兄弟自然是不拉的,他們的母親,兆佳府的大太太也帶著媳婦們過來。還有就是侍郎府,兆佳氏的嫂子也帶著兒過來吃酒。
曹府門口,雖然說不上是車水馬龍,但是也熱鬧得。像曹顒侍衛的同僚,戶部同太僕寺的屬,還有江寧在京為的同鄉,既是在京為,哪個不是消息靈通的,俱都使人送來賀禮。
雖說這遭兒添得是個千金,卻是比當年天佑滿月時還熱鬧。二門到大門之間,僕人小廝迎來送往,高聲唱諾,一派繁榮景象。
兆佳氏的嫂子帶著兒如慧在二門外下了馬車,看著這邊已經停了一溜朱馬車,不有些咋舌,對兒低聲道:「你瞧瞧,這才是真氣派呢,看著架勢,不曉得來了幾個王府的福晉?」
如慧跟在母親前,只是用帕子捂笑,並不言語。
這些日子,陸續有人上門說親,兆佳氏的嫂子尋了好幾家,但多是聽著好聽,實際上沒啥家底爵位的人家。
兩相比起來,伯爵府的門第還是其中翹楚,因此的心思也有些個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