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財匱(上)
等過了兩日,曹顒才聽說那日康熙惱怒的緣故,確實因西藏那邊的緣故。
這話說起來有點長,說白了,就是現在統治西藏的拉藏汗勢力有些不穩,到準葛爾部蒙古臺吉策妄阿喇布坦勢力的威脅,上摺子給康熙,尋求中央政府的支持;同時上書要派次子回駐青海,想要同堂兄弟們爭奪曾祖父顧始汗在青海的地盤。
這位拉藏汗,全名是拉藏魯勒,是青海和碩特汗國的第四代汗王,繼其曾祖固始汗、祖父達延汗、父親達賴汗后,統治西藏十數年。
他本是達賴汗次子,並沒有汗位繼承權。康熙四十年,他父親老汗王去世后,汗王之位由他的兄長旺扎勒即位。康熙四十二年,他毒死了兄長,竊取了汗王之位,為西藏王。
拉藏汗登上汗位后,就開始在西藏展開了奪權戰爭。
當時西藏手中掌權之人,除了統攝軍政大權的藏王同宗教首腦達賴喇嘛外,還有總管全藏行政事務的「第」。
從固始汗登上西藏王寶座的時候起,第政權也同時立。畢竟,在西藏人眼中,對蒙古人始終有防備,更願意接自己人的領導。
第通常都由達賴喇嘛邊的心腹總管擔任,平日輔佐達賴喇嘛理行政事務,有時則充當達賴喇嘛的代理人。
拉藏汗登上汗位時,擔任第五世第的桑結嘉措已經在任上二十多年,勢力龐大。
在五世達賴圓寂后,桑結嘉措遵照其命,實行喪,暗中尋找到轉世靈,安置。等到十幾年後,才公開其活佛份,就是六世達賴倉央嘉措。
在經過一番角逐后,拉藏汗全勝,率兵進拉薩,擒殺桑結嘉措,廢了其擁立的倉央嘉措,立伊西嘉措為達賴六世。
康熙為了西藏穩定,封拉藏汗為「翊教恭順汗」。
西藏本就是個政教合一的政權,拉藏汗擒殺桑結嘉措,還得到不人的支持。畢竟桑結嘉措二十多年的當權,也引得不蒙藏貴族的嫉恨。但是廢了已經坐床數載的倉央嘉措,另立活佛,卻是引得很多人的不滿。
還有傳言,後繼任的這個達賴伊西嘉措是拉藏汗的私生子,大家對其份本不認可,西藏僧俗都不承認伊西嘉措是第五世達賴的轉世靈。
在他們心中,數年前在青海湖邊「病逝」的倉央嘉措才是真正的六世達賴活佛。因此,不宗教人士聯合起來,在民間尋找到倉央嘉措的轉世靈噶桑嘉措,想要擁立為七世達賴,已經不斷上書朝廷,想要將其迎回西藏。
拉藏汗覺到西藏的局勢不穩,為了穩固自己的實力,一方面同強大的鄰邦準葛爾部聯姻,一方面派自己的次子回青海。
準葛爾部臺吉策妄阿喇布坦,為了牽掣拉藏汗,託辭婿,將拉藏汗派去準葛爾迎娶的長子留在那邊,數年不令其歸。
拉藏汗派往青海地方駐紮的次子,也是名不正言不順,得不到叔叔伯伯的承認。
雖說拉藏汗早年也曾在青海居住,青海確是有其世居領地,但是因為他們祖孫幾代人的統治區域是西藏,所以在青海諸臺吉心中,始終將他們排除在青海之外。
拉藏汗在拉薩呆不安穩,又丟了老巢,實在法子,只得上書朝廷,想要尋求庇護同扶持。
西北邊陲才太平十多年,康熙可不希因拉藏汗的貪婪,引起什麼戰爭。雖然對準葛爾臺吉策妄阿喇布坦的狂妄,康熙也很惱火,但是卻沒有干預的意思。
他只是下了旨意,提到拉藏汗「年近六十,自當為其計」,命駐紮青海之子返回拉薩,省得拉藏汗邊無人,「豈不孤危」。同時,又好生褒獎了拉藏汗,稱其真心「不但朕知之,即各人皆知之」。
十六阿哥滔滔不絕地講完,卻是有些說得口了,拿起茶盞一飲而盡。
曹顒在旁聽著,神卻有些怪異。
那是蒙古人同蒙古人的爭鬥,蒙古各部打架沒什麼,要是都親如一家,那睡不著覺的怕就是康熙了。
甚至在對蒙古各部的安時,清廷有目的地重新劃定草場,打其中權勢的,扶持權勢弱小的,使得蒙古部小矛盾不斷。
只是那「倉央嘉措的轉世靈」,怎麼讓人覺得那麼彆扭。
這轉世麼,就是藏傳佛家的一個說法,認為人死了,會通過迴,重新降臨到這世上。
但是,倉央嘉措死了麼?那如今在蒙古阿拉善傳教的是哪個?
不管布達拉宮裡坐床的第二位六世達賴伊西嘉措是不是真正的靈,這「倉央嘉措的轉世靈」的份,也未必就有西藏那邊認定的那麼真金白銀。
只是不管最後拉藏汗同西藏政教當權者的爭鬥誰勝誰負,倉央嘉措也不可能再「起死復生」,人們需要的不是個經過大起大落的壯年喇嘛,而是需要個齡稚子,打小「看顧著」。
十六阿哥放下茶盞,有些好奇,問道:「對了,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你又不是武職,也不在兵部,關心西北局勢做什麼?」
曹顒指了指書案上沒有遞的請假摺子,道:「前日想要請見遞摺子,剛好到理藩院的大人過去陛見,就問上這幾句。瞧這意思,西北真要?」
十六阿哥道:「誰曉得呢?西北的蒙古人最是兇悍,如今算下來,已經消停了十多年,保不齊什麼時候他們鬧騰。雖說戶部這些年一直在追繳虧空,但是國庫空靡,要是真起來,也是難為。」
說完,他自己都笑了,搖搖頭,道:「瞧瞧,被你引的,我這也憂國憂民了,何至於此?上頭有皇阿瑪同諸位哥哥頂著,我還做我的輕省阿哥就是。」
因聽到曹顒惦記請假,他便對曹顒道:「想要請休的,再過兩日看看,皇阿瑪可不單單是為西北憂心,還為了一些其他的惱,等他老人家平復平復心氣兒了再說,省得白白牽連。」
曹顒點點頭,道:「曉得了,左右還不到時候,也不差這幾日。」
在屋子裡呆著無趣,十六阿哥看看天外,天氣晴好,笑著說道:「在屋子裡呆著人都要長了,走,咱們出去溜溜,活活筋骨……」
話音未來,就聽到門外的腳步聲響,有人開口道:「曹爺在麼,我們主子可在?」
卻是趙的靜,十六阿哥笑罵道:「這猴崽子,還知道兒地出來尋人了,還不快給爺滾進來。」
趙雖說不是滾進來的,但是臉上神卻不好,帶著幾分急死,匆匆給曹顒打了千見過,隨後對十六阿哥道:「主子,不好了,陶進孝同曹德貴被侍衛那邊的大人給拘走了!」
這兩人都是十六阿哥邊的管事太監,在他邊侍候多年的。
十六阿哥聞言,站起來,臉有些難看。不管這奴才聽不聽使喚,但是畢竟是他邊的人,要是鬧出事來,他面上也不好看。
「侍衛拘爺的爺,哪位大人去的,可是聖旨?」十六阿哥思量了一回,問道。
趙點頭道:「是呢,領侍衛大臣侯渾德手下的人,說是萬歲爺的口諭,拘拿陶進孝同曹德貴,罪名是訛詐。」
趙倒豆子似的一口氣說了,曹顒在旁聽了,想起一事來,前兩日在後山弔死了個員,是自縊的。聽人傳言,那個員是賭場的常客,可能是欠下賭資,無力償還,才上吊的。
當然曹顒同十六阿哥還怕牽出十六阿哥邊的侍來,結果案子查來查去,卻是沒有半分靜,就匆匆結案了。
今天這拘拿,難道同那日的勒索有關?十六阿哥同曹顒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疑。
就聽趙又道:「奴婢怕回不明白,跟那兩位拿人的侍衛大人專程打探了,好像是跟什麼叩閽案有干係。」
「噶禮?怎麼又扯到他家去了!」十六阿哥卻是聽糊塗了,轉對曹顒道:「孚若,我要回去瞧瞧了,明兒得空咱們再出去溜達!」
曹顒點點頭,將十六阿哥送出屋子,心裡也是納罕。在聖駕出京前,噶禮的案子就已經完結了,怎麼還能牽扯到十六阿哥邊的侍來?
*
等十六阿哥回到自己個兒住,已經有傳旨侍這在邊候著,見到十六阿哥,忙上前道:「十六爺,快跟奴婢走吧,萬歲爺等著呢!」
十六阿哥心裡犯憷,難道陶國孝他們也收過噶禮的錢,怎麼皇阿瑪現下想起清算這個了?
待到了楠木殿,十六阿哥才發現皇父不僅傳了自己,三阿哥同十五阿哥也在。
楠木殿就是「澹泊敬誠殿」了,這邊殿閣都是用得上等的金楠木修建,所以大家也稱這邊為楠木殿。
康熙坐在書案后,三阿哥同十五阿哥垂手站在前,面上俱帶著惶恐之。
見十六阿哥到了,康熙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
十六阿哥乖乖地在十五阿哥側站了,心裡卻是有幾分篤信,怕真是那幾個狗奴才勒索員的事敗了,只是不曉得為何同噶禮扯上關係。
康熙見十六阿哥面上帶著疑,將書案前的一個摺子摔到他懷裡,道:「還糊塗麼?你自己個兒好好看看!朕早就說過,太監等不可假以威權,事發即殺之,務使其不敢有僥倖之心,你們竟然還能縱然奴才如此猖獗!?」說到到里,面上有些深沉,道:「你們是皇子阿哥,天家面到底還要是不要,這般縱容至此,是何緣故,莫非也是貪圖那訛詐之資?」
十六阿哥稀里糊塗,打開摺子看了,卻是都察院送來的摺子。
原任戶部尚書希福納叩閽告其家人長命兒等夥同惡桑格、存住、趙六、明圖、屠海、原任左副都史壽鼐之子常有、雅代達爾布、七十鄂羅、太監李進忠、鄧珍、楊茂生、陶國泰、王國柱、曹貴德、陶進孝、蘇國用等訛伊家財又強勒放出家人等款。
十六阿哥看著一排人名,不瞪大眼睛,這可都是眼的。
明圖、屠海是三阿哥府上的管事,這個不必說;那個原任左副都史壽鼐之子常有則是九阿哥的門人,太監李進忠也是他的人;太監鄧珍、楊茂生是十阿哥府上的侍;雅代達爾布、七十鄂羅是十四阿哥的門人;陶國泰、王國柱是十五阿哥邊的管事太監;曹貴德、陶進孝是十六阿哥邊的;剩下的蘇國用是裳庫太監,十六阿哥曾分管過務府,對他也是曉得的。
十六阿哥不由覺得有些頭皮發麻,都是銀錢鬧的。只是就算這些奴才們貪財,也不能可一個人訛詐啊!
怨不得希福納一個革職的尚書,敢出開狀告這些皇子家奴。
不告不行啊,對付這些人,打不起,罵不得,只有給銀子的份。估計他也是對幹了,實沒法子,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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