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算賬

曹顒雖然不耐煩見兆佳氏，但是兆佳氏卻是要同他辯白辯白呢。

芍院上房，兆佳氏聽出去打聽的媳婦子回話后，立時從炕上坐起，問道：「什麼？頌兒從梧桐苑出來，就去跪祠堂去了？跪了一晚上，連飯也沒吃，這……」氣得眼睛發黑，險些一頭載到地上。

綠在旁見了，忙上前扶住，道：「太太，您先別惱，待問仔細了再說。」

原來，今日早起，收到孫家使人送來的信兒，道是曹潁要隨丈夫孫玨午後來探病。兆佳氏打發媳婦子去槐院告訴曹頌，沒想到卻曉得這樣的事。

曹頌昨天從梧桐苑出來，沒有回槐院，而是往祠堂跪祖宗去了。

兆佳氏著口，指了指那媳婦子道：「你可是往祠堂去了，曹頌卻是在那邊？」

那媳婦子回道：「奴婢要傳太太的話，自是往那邊去的。二爺跪著，奴婢看不真切，只是瞧著上的服著實單薄。三爺與四爺不曉得怎麼知道了信，都過去勸了。二爺卻只是不吭聲，說是他該得的，讓三爺與四爺讀書去，不要懶。」

祠堂那邊不生火，哪裏是待人的地兒？兆佳氏只覺得心疼地不行，咬著道：「怎麼？就三爺與四爺去了，大爺呢，沒面？」

那媳婦子回道：「奴婢沒見著大爺，只是聽三爺與四爺也說要找大爺呢，但是大爺像是早早就往衙門裏去了！」

兆佳氏火冒三丈，直覺得腦門子疼，好啊，兄弟都要凍死了，他倒是清清閑閑地往衙門去了。

扶著炕沿下來，喚綠更，咬牙切齒道：「真真是好哥哥，好嫂子啊，我倒是要去問問，我這當娘的還沒死呢，哪裏就到他這堂哥哥來行家法？」

綠與那媳婦子都覺得不妥當，見兆佳氏這般氣沖沖的模樣，卻也不敢勸阻。

兆佳氏只覺得頭痛裂，腳下卻是飛快，攙著媳婦子與綠的手，急匆匆地往梧桐苑去。

梧桐苑上房，初瑜請了紫晶過來，道出了心中疑。難道真錯了不？要是額駙曉得是這般心狠手辣之人，會不會將也厭了？

二房進京這半年，就有些不中聽的話傳出來。紫晶雖不往心上去，卻不願初瑜與曹顒難做，除了往梧桐苑回事，鮮出葵院走。因此，昨天的事，也是過後才知曉。

見初瑜如此不安，紫晶掃了眼的肚子，思量了一回，道：「想太多了，這樣可不好，容易傷子。有一件事，原是怕惦記，奴婢便忍著一直沒說……」說到這裏，猶豫了一下。

「哦，什麼事？」初瑜頗有些意外，相這幾年下來，雖然家務都委紫晶，但是紫晶鮮有自專之時，都是問過的意見。

紫晶道：「自打李家表爺失蹤的事出了后，大爺邊的長隨也由四人增到八人。隨扈的時候不說，那時跟著的人都有定例。在京城時，卻是由魏大爺選了七個幹練的長隨護衛。」

雖然紫晶只是陳述一件事實，但是初瑜卻聽出話中之意，不大驚失，道：「如此……如此……外頭竟是如此危險……」

紫晶嘆了口氣，道：「，外頭險不險的，奴婢說不說，不說這個，就是大爺衙門裏的差事，想來也不是輕省的。大爺年輕，京城裏的兒又多，還不知怎麼勞乏。沒見過大爺小時候的樣子，最是慵懶不過的，這幾年卻是熬心勞神，看了都讓人心疼。外頭當差本就勞煩，要是回到府里，還要為家務事糟心，那大爺不是可憐的很？」

說到這裏，頓了頓，對初瑜道：「只是為了讓大爺省心罷了，又哪裏有錯？說到底，只能說玉蛛糊塗，就算換了別人家，這般也是容不得的。」

初瑜怔怔的，眼圈已經紅了，低聲道：「都是我不好，才會讓大爺為這些事惱。」

紫晶原想說兩句，不必太縱著二太太的話，但是礙於份，那樣說倒像是挑撥離間似的。因此，便勸道：「不必如此，才多大，自打嫁過來后，太太又不在京里，這家務總要學兩年才能順手。如今，已然是很好了！」

初瑜點點頭，想起早上孫家來人送信之事，道：「這兩日大爺回來的都晚呢，大姑與孫家姑爺下晌要過來，得使人往衙門裏給大爺送個信方好。」

紫晶應下，想要出去安排小廝送信，就聽到院子裏「蹬蹬」地腳步聲響。

初瑜與紫晶對視了一眼，不曉得是誰這般躁躁。就見喜雲挑了簾子進來，道：「格格，是二太太來了！」

初瑜聞言不皺眉，幸好額駙不在，二太太實是有些過了，這般往侄子院子橫衝直撞是什麼道理？

兆佳氏到了廊下，也不待人傳話，也不等初瑜出迎，直接挑了簾子，往裏屋衝進去。

初瑜剛打裏間出來，原要給兆佳氏見禮，見這般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心裏不由納罕。什麼意思，難道當梧桐苑是曹頌的槐院了，也要上演一戲？

初瑜方下肯放下段，應承兆佳氏，就是不願意兆佳氏與曹顒有，使得曹顒難做。人心都應是長的啊，為何大半年下來，沒見二太太有親近之意，反而態度越發跋扈？

想著紫晶方才所說曹顒在外不容易的話，初瑜心裏對兆佳氏亦有幾分埋怨。

兆佳氏見不請安、不見禮的，心裏越發著惱，揚著下道：「顒哥兒呢，喚他出來見我？我倒是要問問這是誰家的規矩啊，啊，我的兒子憑什麼到他來行家法？」

初瑜見兆佳氏滿臉的怨毒之，不由得怔住。

見初瑜不應聲，兆佳氏越發惱，不由地揚著嗓子道：「曹顒，曹顒，你給我出來！」

初瑜的臉慢慢冷了下來，看著兆佳氏，道：「二太太，大爺衙門當差去了！怎麼，我們爺犯了什麼天大過失，使得二太太這般登門問罪？」

兆佳氏撇了撇道：「你是他媳婦，他做了什麼，你還不省得？我的頌兒跪了一晚上祠堂，都要凍死死了。他這當哥哥的，就是這般對弟弟的，還能歡歡喜喜地當差去！」

因梧桐苑這幾個丫鬟都不是串門子傳閑話之人，因此曹頌跪祠堂的事，初瑜還是初聽聞。不過，卻是顧不上了，只是替自己同丈夫覺得委屈。

看來，這恭敬還恭敬錯了，這友也友錯了。

站在門口，看著兆佳氏道：「哦？跪祠堂，二太太是聽見了，還是看見了，就說是我們爺罰的？二太太何以能這般理直氣壯地問罪？」

兆佳氏被問得語塞，方才一怒之下，直接來這頭兒，並沒有想著先去祠堂那邊兒。但哪裏是肯認錯服之人，嘟囔道：「要不是他哥哥讓的，頌兒自己就會地去跪祖宗不？」

初瑜覺得站得乏了，轉進了屋子，道：「二爺為何去跪祖宗，別人不曉得，二太太應曉得才是。既是二太太來了，那便請進，侄兒媳婦正有些家務要同二太太說道說道。」

初瑜雖說出高貴，但是素日都是溫存語的模樣，何曾這般咄咄人過。兆佳氏覺得納悶，跟進屋子，道：「什麼家務？你到底年輕呢，拿不定主意也是有的？」

初瑜心裏雖然惱，但是面上禮數卻不肯缺的，剛想讓兆佳氏炕上坐，兆佳氏已自己坐了。

初瑜喜雲倒茶上來，淡淡地問道：「二太太進京已大半年了，可還住得慣？」

兆佳氏聽著這話有些不自在，神僵了僵，道：「怎麼還提這個，有什麼慣不慣的，左右是自己家裏，又不是外頭？」

初瑜低下頭，道：「是啊，是不是外頭，只是現下雖是家裏，有些話還要同二太太提上一提！」

兆佳氏見初瑜今日待不比往常，心裏琢磨著是不是那兩個供奉姑姑攛掇的。不由得有些心虛，說起來如今花費都是公中，曹頌的俸祿也該歸到公中才是，卻讓收起來。就是祿米，也沒有人運回府中，直接尋鋪子換了銀錢收訖。還有就是曹顒給置辦的那個莊子，臘月里來出息，也有幾百兩銀子。

因賬本在梧桐苑本就有備份，所以初瑜喚喜彩立取了來。

今年歸公的，就是曹顒的幾份俸祿，和碩額駙、三等男、太僕寺卿、三等侍衛，合計將近九百兩，還有九百斛米。雖說曹寅也有俸祿，但是因其是外，不在京中支取，所以沒有這邊公中賬。

初瑜將賬本送到兆佳氏眼前：「自打二太太五月底進京，到現下大半年來，月錢，兩季裳，吃喝用度，共計八百餘兩。」

兆佳氏不曉得的用意，以為初瑜是惦記收起的那份莊子出息，訕訕地說道：「這不是孩子們小麼，不靠著哥哥，還能靠哪個？左右你們有莊子的出息，也不差這幾個錢。沒有說養著外人，不養自家兄弟的道理？」

初瑜道：「二太太，大爺不是小氣人，初瑜也不會去計較這些。只是二太太要記得一個理兒，這天下奉養父母是應當的，卻沒有奉養嬸子弟弟這麼一說。不曉得大爺到底哪裏礙了二太太的眼，使得二太太提起大爺，沒個好臉。人心都是長的，二太太既是這樣，我們做晚輩的也不好一直往前湊。還是往江南老爺那邊去信吧，讓老爺做主，看看咱們兩房人如何在這一個宅子裏共。雖說沒有分家，卻也沒有規矩禮法說，侄子非要跟嬸子兄弟一個鍋里攪飯！」

初瑜這番話說得在理，聽得兆佳氏的臉晴莫測，耷拉著眼皮道：「這些話，是顒哥兒使你說的，怎麼，嫌棄我們吃閑飯，這是要容不下了？」

初瑜聽這番顛倒黑白的話，實懶得同在辨白，抬起頭道：「二太太進京半年來，想來也聽說過外人怎麼說大爺的吧？大爺什麼都好，就是有些『懼』呢！」

兆佳氏「哼」了一聲，道：「一個男人家，被人這般說，我都替他臊得慌！」

「既是二太太聽過這個，初瑜也無需在二太太跟前扮賢惠，既是這般恭敬都換不了一分好，那便只能『公是公、私是私』。」初瑜輕聲說道。

兆佳氏惱怒，站起來，指著初瑜道：「有這麼跟長輩說話的麼？虧你還是王府里出來的格格，連個長尊卑都不曉得？我這就使人找顒兒哥去，我倒是要當著他面兒問上一問，憑什麼讓媳婦這般來作踐我？」

兆佳氏話音方落，就聽到有人道：「無需費事，我回來了！」

原來曹顒方才就回來了，因聽著裏面說話靜不對，便沒有進屋子，直接在外間站了，卻是聽了個正著。

雖不曉得為何初瑜今日小老虎般地發威了，但是曹顒聽著卻有些對心思。他們夫妻兩個這半年來，將兆佳氏當李氏似的恭敬，似乎是錯了，使得兆佳氏的脾氣漸長。

既是長房上面有曹寅夫婦在，他們兩個無權做主，早說還要看在幾個小的面上，不好同兆佳氏太僵，那隻能另想他法。

兆佳氏既是財，在這上面轄制，才能讓消停下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