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溯源（下）

因是月初，天上新月一彎，月淡淡的，夜尤為昏暗。四沉寂，偶爾傳來犬吠聲，剩下的就是無邊的幽靜。

站在李家牆外，任季勇帶著幾分好奇，低聲問魏黑道：「師父，咱們這是要做什麼？」

「有備無患罷了！公子鮮外宿，就算是親戚家，也不好放他一個人。」魏黑一邊拿出手中紙袋裡的包子，一邊回道。

任季勇覺得納罕，怎麼是一個人呢，明明小滿留在這邊照看。

他們三個，還有張義、趙同四個，今日跟著曹顒到李府，后被李鼎以留表弟喝酒為由，打發走。

魏黑早年跟曹顒去南面，在揚州莊見識過李鼎的手段，對他向來就比較提防。雖然表面上，不好違背表爺的意思，眾人都出了李府。

魏黑卻沒有帶人直接回曹府，打發張義、趙同回曹府報信，只說曹顒在這邊吃酒，晚上不回去了；他自己個兒，則帶著任叔勇、任季勇兄弟繞了李宅轉了好幾圈，將就近地形都，才就近尋了個館子吃飯。

等了夜，魏黑將馬騎寄放在飯館那邊，自己帶著任叔勇與任季勇兩個，沒有騎馬，徒步來到李宅。

臨出館子前，魏黑還買了十多個包子。兩兄弟還當他是晚飯沒吃好，如今卻見他拿出幾隻，塞了東西進去。

任叔勇與任季勇就算先前不曉得緣故，這下也明白些，不由得有些愕然。這李家不是大爺的舅家麼？怎麼這架勢，倒像是龍潭虎，仇人家一般？

魏黑準備好，還沒開始行，就聽到腳步聲起。

魏黑心下安靜，帶著任氏兄弟兩個退避到衚衕口。

就聽有人低聲道：「方才過去的，可是魏爺？」

卻是張義的聲音，魏黑閃出來，可不是張義，邊還跟著趙同。兩人都換了玄青服，在夜裡看著甚不顯眼。

見到魏黑，張義很是高興，說道：「老趙說得不錯，魏爺果然在這頭。」

魏黑略帶責備道：「你們怎麼又折騰來了，沒得添！」

張義腆著臉笑道：「雖說我們兄弟兩個手差些，卻也能風什麼的。爺在裡頭，魏爺不放心，我們兄弟就放心了？」

這時，就聽到牆裡犬吠聲起，隨著就傳來腳步聲，而後是不耐煩地嘟囔聲：「死狗，還讓不讓爺安生！」

牆外眾人，皆收聲，待聽到腳步聲漸遠，魏黑才據方才的犬吠聲，往牆裡扔了幾個包子。

一時，便聽到悶悶的「撲通聲」。

魏黑回過頭，對張義、趙同低聲道：「既是來了，你們便在外頭守著，我們三個進去瞧瞧公子。若是公子還好，自不必說；若是想要算計公子，哼哼，先需問問老黑的鋼刀！」

雖然眾人不曉得魏黑為何會說這般話，但是也曉得他是自家大爺的心腹，如此作態，必是事出有因。

張義與趙同兩個應了，魏黑帶著任家兄弟翻牆而。

*

曹顒「醉」了，曹顒終是「醉」了，趴在桌子上一不。孫玨被香彤灌了一大壺酒，也是爛醉如泥地堆在那裡，人事不省。

李鼎瞧了兩人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香彤從袖子里出帕子，使勁地在手上蹭了。方才孫玨越喝越過分，拉了的手直啃，沾了一下子口水。

香彤厭惡地瞪了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孫玨，對李鼎嗔怪道：「就這麼個東西，也值得二爺大張旗鼓？」

李鼎指了指曹顒，道：「主客在這裡呢！爺你挑的丫頭可都挑好了？」

見提起這個，香彤小臉一曬，道：「爺還好意思說這個？就要好的，還要爺沒上過手的，這府里有幾個？奴婢尋了半晌，才找出兩個來，爺還真是多得。」

李鼎正盤算著曹顒的事，哪裡耐煩聽這個，擺了擺手道：「磨嘰什麼？還不快喚人來扶他們下去。」

香彤曉得李鼎的脾氣，不敢再撒，喊了方才侍候倒酒的丫鬟，將孫玨與曹顒送到客房。

待見到香彤挑出的那兩個，李鼎不皺了皺眉，雖然看相貌也有幾分，但是一個態略顯碩，一個年齡不過十三、四，量未足。

他瞪了香彤一眼，面有些寒，揮揮手打發人將這兩個丫鬟帶下去。

香彤心中後悔萬分，原以為是李鼎要自己收攏的，所以心中有了醋意，便挑了這兩個上來。

見李鼎惱，香彤忙道：「廚下郭三家的閨妙雲今年剛十五，也正好呢，奴婢這就使人帶來！」

李鼎擺擺手，道：「算了，枝仙、葉仙姐妹兩個過來吧！」

香彤聽了，差點訝然出聲，這姊妹兩個是李鼎新收房的，這兩日都在李鼎房裡侍候。

李鼎想著兩人就要收納自己穿過的破鞋，明早自己再幫著侍婢討個妾的名分，不由地笑出聲來。

待打發人去枝仙、葉仙姐妹后，香彤猶豫了一下，對李鼎道：「爺，這孫爺是個假正經，應是葷素不忌的；那位曹爺，可是有些坐懷不的模樣。枝仙、葉仙姐妹雖好，但……畢竟被爺破了子，若是今晚沒有巷，那明兒早晨不就餡了？」

李鼎聽香彤說得也在理，猶豫了一會兒，道：「那就還是讓先前那個小的上！哼哼，那傢伙向來自詡仁義，名聲甚好呢。這回毀了姑娘的清白，看他如何應承，若是敢不認賬，就要有人一死以證清白了！」想到最後，李鼎尤為得意。

香彤聽著，心裡暗驚，那個小姑娘才十四，最是本分不過。難道曹爺明日不收人，大爺這頭就要下狠手……

說話間，枝仙、葉仙姐妹已經到了。們一個十七，一個十五，是春日同富察家訂婚後，李宅新進的婢子。

這次新採買的婢中，們最好，所以香彤甚是防範，將兩人安排的遠遠的，不李鼎瞧見。

前幾日，李鼎不曉得為何去了後園子，見了姊妹兩個，當晚便收房了。這幾日正好得不行，服首飾給姊妹兩個做了不。

香彤雖然心裡惱，但是也曉得正在李鼎新鮮頭上，也不他霉頭。因想著正好借們兩個的寵，試探試探新的脾氣秉，所以香彤待這姊妹兩個也算親近。

姊妹兩個進了花廳，俯給李鼎見禮，不曉得為何主人白日們過來。看到香彤也在屋子，姊妹兩都鬆了口氣。這幾日們被李鼎折騰的，已經對他生出懼意來。

李鼎看著眼前這一對姐妹花，心裡還頗有些捨不得，這才收了三五日，還算是新鮮兒。不過，想著曹、孫兩家的關係，他就有些膩歪，正對這姊妹倆兒道：「爺今日下聘，再過些日子就要進門，家裡實不能留你們了！」

枝仙、葉仙被買到李家，又沒了清白子，原已是安心要好好侍候李鼎，想著生出個孩子，站住腳的。現下，聽著李鼎的話，竟是要攆姊妹兩個出去。

姊妹兩個唬得滿臉青白，還是那妹妹葉仙激靈，立時跪下哭道：「爺留下奴婢姐妹吧！奴婢們定當好好侍奉爺，好好侍奉，不敢有半點兒胡鬧！」

枝仙見妹妹跪了，也跟著跪下，卻只知道哭，說不出話來。

李鼎被哭得不耐煩，原有的一憐惜也無影無蹤，低聲呵斥道：「嚎什麼？還不快給爺閉！」

姊妹兩個是一哆嗦，唬得不敢再出聲。

李鼎從座位上起來，左右走了兩步，對姊妹倆兒道：「客房裡安置著一位貴客，家中只有一妻二妾，大房還賢良。你們今晚去服侍他，明兒早上爺幫你們要個名分，再幫你們置辦份嫁妝，好好地過去做姨。」說到這裡，面上多了幾分狠厲：「你們要記得，你們現下是清白子，頭一個男人就是客房那位！」

枝仙、葉仙姊妹兩個雖然淪落為婢，但也是好人家兒出，這「從一而終」四個字是曉得的。聽明白李鼎的話中之意后，兩人都傻了。

李鼎瞅了瞅窗外，天黑一片，已經不早了，便對姊妹兩個道：「過這村兒就沒這店兒了，若是你們不去侍候這位大爺，明日便使了人伢子賣到窯子里去！」

葉仙還想要再求，卻被姐姐枝仙給拉住。姊妹兩個抬頭去，李鼎面上猙獰，對們哪裡還有半點憐惜之意？

香彤在旁，看著李鼎這般嚇唬枝仙、葉仙姊妹，不知為何，只覺得甚是好笑。自己這位二爺，也非同常人。若是尋常男人，有幾個願意戴綠帽子的。自己收用過的人，就算是心裡不了，也不會願意別的男人指染。

偏生這二爺，待人這塊兒倒是隨了老爺，時怎麼都好說，不時撒手倒快。什剎海那邊的，雖然已經被老爺睡了大半月，但是這二爺心裡也不膈應，還是三天兩頭地住在那邊。

近些日子，這是得了枝仙、葉仙姊妹兩個，他才在這邊連歇了幾晚上。

不說李鼎在外頭籌劃，曹顒被扶到客房，已經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還不見有什麼戲碼登場。他心中不由思量著，難道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位表哥並沒有壞心，只是單純地因著天黑不便的緣故，留他歇一晚？

這時，就聽外頭傳來腳步聲，而後聽到一子低聲道：「方才代得，你可都記仔細了！這可不是混玩的，這不是害臊的時候。二爺的脾氣，不是好糊弄的，小心明早發作你！」

正是香彤的聲音，說完這些，連自己都納罕，自己何嘗這般心起來。

人計？酒後失德？曹顒輕闔著眼睛，心裡嘆了口氣。李鼎啊，李鼎，你就這般迫不及待？

隨著「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進來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攥著角，一步一蹭地走到床邊，哆哆嗦嗦地不敢抬頭。

曹顒在床上側看著，心裡說不出是懊惱，還是氣憤。就算要上演人計，也得尋個姿好的吧，這豆芽菜般的就好使將上來？

那小姑娘也不敢往床上看，低著頭坐在床邊，哆哆嗦嗦的，還在糾結著。

曹顒心裡曉得李鼎的戲碼，也不耐煩再待下去，輕輕起，用手刀在那小姑娘頸上一砍。小姑娘立時昏了，座在地上。

曹顒起下床，看著上服皺的，有些意興闌珊，對樑上道：「既到了，還不下來！」

任季勇低聲笑著，從梁下躍了下來。

曹顒低聲問道：「你師父呢？」

任季勇道：「盯表……盯那小子去了，總要聽聽，他因何想著算計大爺！」

曹顒看了床邊倒地的那小姑娘一眼，道：「將擱在屋子外頭，就算我不在，在屋子裡久了，終於於名聲有礙！」

任季勇應下，俯抱了那小姑娘出去。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就聽到有人推門，是魏黑與任叔勇回來。

「可聽他說了，怎麼想起又安排這些？」曹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