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姑嫂

曹顒不是傻子，自是曉得康熙打發魏珠同自己出來，是要有什麼話私下對曹寅說。

等同十六阿哥往清溪書屋這邊，到陛見出來的曹寅時，曹顒雖然心下甚是好奇，但是也不好當十六阿哥的面問，便也只好先忍下。

曹寅曉得兒子與十六阿哥親厚，倒是沒說什麼，只代他看護好十六阿哥，不要有什麼閃失。

十六阿哥在旁聽了，笑著說：「表姨父就放心吧，我們都大了，又不是小孩子！」

聽到十六阿哥這般稱呼，曹寅剛想說不敢，見十六阿哥已經回頭去與曹顒說笑，便沒有說什麼。

待曹顒送曹寅出了園子，扶著父親上了車，打發曹元他們返程回去，十六阿哥這邊已經使人牽了馬出來。

除了趙，十六阿哥這邊還有七、八個侍衛跟著。曹顒這邊，只留了小滿與魏黑兩個。

十六阿哥不耐煩人多，除了趙，與兩個相的侍衛外，其他的便打發在後頭跟著。

曹顒與十六阿哥並肩而行，說起山東、京城兩地的閑話。

十六阿哥想起一事，說道：「對了，李家次子進京了，昨兒聽人說起，像是要往侍衛當差。小時隨扈南巡，在蘇州逗留時，曾見過他兩遭。雖然是副笑容樣，但是卻親近不起來。」

別說是十六阿哥，就是曹顒，對李鼎也沒什麼親近之意。想著前些年，李家在江南鬧得那出「爭權」的把戲，曹顒只覺得可笑。

雖然並不親近，但是到底是親戚，若是李家真有什麼閃失，曹家也難免被波及。因此，曹顒對李鼎還是頗為關注的。萬一他去黨附奪嫡的皇子，曹家總要提前有個防備才好，省得被莫名拖下水。若是他主好的是十六阿哥，曹顒反而不怕。

想到這些，他問道：「娘娘怎麼說？沒代你與李家表哥親近親近，雖是見的次數不多，但是瞧他是個聰明人。」

十六阿哥嘆了口氣，道：「曉得你是個怕麻煩的，本不想與你說，但是也怕他聰明過了，牽連到你上！」

曹顒挑了挑眉，有些不解，李家才進京幾日，難道就這般迫不及待的在京城弄事了？

十六阿哥道：「聽說他家也學著你們家，將蘇州的茶園子獻個了務府。」

這事曹顒到底頭一次聽說，十六阿哥又道：「偏生他在務府那邊沒說你的好話，只說是早年從你家請的人收拾的園子，還說你自聰慧過人。年後，因冬茶的緣故，本來你就被很多人惦記上了。他這般做作可好，倒像是證實了你卻是對茶園子有所得一般，而且已經有人揣測你是不是『扮豬吃老虎』了，畢竟先前你在京中，素來是以老實人的面目在人前的。」

曹顒只覺得頭皮發麻，雖然曉得李家在京中，但是因今天先趕來陛見，還沒有見到李家父子兩人。李鼎想要獻園子也罷，想要表忠心也好，犯不著把他抻出來。

十六阿哥見他也是渾然不知的模樣，道：「聽說吏部那邊有人保舉你呢，照我看，你還是回京吧，要不鞭長莫及，有點什麼事，也有我們照看不到的地方。」

曹顒是滿腦門司，若是沒記錯，他出京不過一年半，半年前還回來過一遭，並沒有這些七八糟的，這都哪兒跟哪兒。就算是要找柿子，也犯不著尋千里迢迢外的自己掐吧。

思量了一回，他問道：「你瞧著，前兩年我在京中，往死得罪的到底是哪個？」

「往死得罪？」十六阿哥沉片刻，回道：「郭絡羅家的貴山算一個，他了瘸子，又被皇阿瑪奪了爵位，丟了大面子。若不是後來你迎娶了大格格，怕是他早就要手腳。只是見你聖眷在，不敢妄罷了。」

這個貴山就是曹顒進京后發生糾紛的那個，宜妃的侄子。

「順承郡王布穆或許算一個，前年夏天，他想要出門避難，被你攔下。雖然後來沒有什麼埋怨出來，但是聽說他邊寵的小子就是死在時疫上。有個傳言，也不曉得真假，說是當初攔他出城的那個步軍尉死了，就是順承王府那邊使的手腳。」十六阿哥繼續說道。

曹顒的心越聽越沉，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是他對那個步軍尉的印象很深刻。那位個頭不高的中年漢子，跪倒在順承王府的馬車錢，一連串叩首。雖然沒有相往來，但是卻能看出是個堂堂正正的漢子，就為了王府的面，這麼沒了？

十六阿哥說起也是心煩，擺擺手，笑著道：「不說這些，怪膩歪的，你心裡有數就行。不管是哪個，咱們也不怕他。雖然不喜歡麻煩，但是也沒得讓人欺負到門口的。等過幾日有閑了，咱們也仔細商量商量，嘿嘿，別咱們抓到馬腳才好，否則咱們就陪他玩玩。」

曹顒也笑了，十六阿哥說得對，自己離京是躲是非去的，反而被人追著算計，這也太沒意思了。來而不往非禮也，對於這般關照自己的仁兄，總要「投桃報李」方好。

等曹顒他們一行人進城，已經是近巳時（早上九點），路上漸漸有行人往來。

十六阿哥笑著對曹顒道：「走，咱們去琉璃廠，前些日子在那邊瞧著個好東西，說好了今兒去取的。」

卻是正好，曹顒進京前，莊先生最寶貝的硯臺被他的閨妞妞是摔碎了。雖然莊先生捨不得訓兒，卻是真心疼了，長吁短嘆了好幾日。

曹顒記在心上，便想著進京后淘換兩塊好的送莊先生。

*

西城，曹府，蘭院。

李氏坐在炕上，拉著曹頤的手，仔細地看著，瞧著神氣都好，方算放下心來。曹頤紅著眼圈，半晌說不出話來，母兩個也小三年沒見了。

初瑜抱著五兒在旁邊，瞧著跟著曹頤回來的丫頭都眼生，並不是當初陪嫁的幾個，心下有些不安。不過，在婆母面前，也不好說什麼，便也只好緘默。

曹頤也瞧見嫂子略帶疑問地看自己，忙使了個眼，有祈求之。

李氏瞧見曹頤上的素服，拍了拍的手，說道：「生老病死，上了歲數，哪個也免不了，你也不必太過傷懷。」

曹頤聽了，輕輕頷首，道：「母親放心，兒還好！」說著，仰起頭，對初瑜道：「嫂子，天佑呢，這……是五兒？」

初瑜笑著說：「是啊，正是五兒！」隨後，低頭對五兒道：「五兒，快人，是三姐姐呢，你的小鐲子就是三姐姐給的。」

五兒扳著手指，聲氣地說道：「三姐姐！」

曹頤見可人疼，忙從初瑜手中接過，抱在懷裡，細細打量了。好看雖好看，卻半點不肖其父，想來應該是像其生母了。

心中嘆了口氣，輕輕地了妹妹的頭。與這個命苦的妹妹相比，算是福氣到家了。

初瑜已經喚了子抱天佑過來，曹頤見了侄子，這才放開妹妹，又是一番稀罕。

天佑不怕人，只是笑著，偶爾打個哈欠。曹頤雖然捨不得放手，卻也心疼得，剛想要送還子懷裡，就覺得上乎乎的一熱，已經被侄子給尿了一。

子忙接了天佑過去，初瑜很是不好意思，道：「這實對不住三妹妹了，我這就使人取套我的裳來，三妹妹別嫌棄，先換上。」

曹頤了天佑的小臉，笑著對初瑜道：「嫂子說的外道，就是嫂子不取來，妹妹也要問嫂子討的，哪裡還說什麼嫌棄不嫌棄的？」

李氏在旁只是笑，對曹頤道：「這可是親侄子的子尿，倒是好兆頭。既是這般喜歡孩子，等頤兒孝滿了，生一個就是。」

曹頤得不行，嗔怪道：「母親，妹妹還在呢，哪裡好說這個？」

李氏說：「才多丁點大，還不記事呢，有什麼可忌諱的。」說到這裡，也注意到跟來的丫鬟面生，問道：「春芽們幾個呢？怎麼沒侍候你出門？」

曹頤笑著回道：「有兩個放出去了，在城外莊子上當差，春芽、夏芙兩個在給兒做幫手，今兒趕上清明，需要準備的祭祀之也多，便沒讓們跟過來。」

李氏點點頭，說到：「因昨兒才進京，忙忙活活的，都沒留意到今兒是清明。」說到這裡，問初瑜道：「咱們府里的祭祀之都準備了嗎？雖說祖墳不在京城這邊，祠堂這邊也要祭拜的。」

初瑜回道：「媳婦也好懸沒忘了，還是紫晶姐姐提醒媳婦兒，媳婦兒才省得，已經都置辦下了。」

說話間，喜彩已經打梧桐苑取了套簇新的素服過來。

初瑜請婆婆照看五兒，自己帶著曹頤往東屋更。

到了東屋，曹頤將跟來的丫頭都打發出去，拉了初瑜的手，低聲祈求道：「好嫂子，就算是疼妹妹，去年的事千萬別在母親面前了口風！」

初瑜點點頭，說道：「不用妹妹囑咐，我省得，就是額駙那邊，也沒有讓老爺太太曉得的意思。畢竟已是過去之事，沒得讓老爺太太心。」

曹頤吁了口氣，拍了拍脯，道：「謝天謝地！隔了這老遠，不能經常承歡父母膝下，已然是不孝，若是再讓二老為我心，那妹妹就是大罪人了！」

初瑜正問道：「妹妹，不是嫂子說你，都是至親。既是老爺太太那邊說不得，哥哥嫂子這邊還說不得嗎？怎好什麼委屈都往肚子里咽？你哥哥向來疼你，我自問待你也算親近，你這般，讓我們多傷心！」

曹頤紅著眼圈，道：「好嫂子，妹妹曉得錯了。想想大冬天的，勞煩哥哥與弟弟千里迢迢的來京，妹妹是愧，往後定不讓哥哥嫂子惦記就是。」

初瑜點點頭：「這樣方好，到底咱們是親骨，總是你的依靠，沒什麼可瞞著的。」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問道：「春芽們兩個可是開臉了？所以，你今兒沒帶回來……」

曹頤忙搖頭，紅著臉回道：「嫂子想哪兒去了？妹妹說得都是實話，到底是清明，家裡需要準備的什多，雖然婆婆允我回來探母，也不好做個甩手掌柜，便讓們兩個在家裡照看。」

初瑜尷尬的笑笑，很是抱歉：「妹妹，實在對不住。我也不曉得這幾日怎麼了，整日里看著丫鬟在眼前轉來轉去的，很是胡思想，這才會想左了。」

曹頤歪著頭，打趣道：「看來嫂子是張哥哥了，嫂子且寬心，哥哥是正經人呢。」說到最後，忍不住小聲辯白道：「他雖比不得哥哥，卻也不是壞人，哥哥嫂子不必因妹妹的緣故看輕他。」

初瑜幫著換了裳，說道：「過去的都過去了，妹妹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妹夫待你好，自然是咱們府的貴客，要不別說你哥哥，嫂子也不能待見他。」

曹頤低下頭，低聲說道：「他待妹妹甚好，待婆婆也是越發孝順，他不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