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靜惠

靜兒，不，應該是董鄂靜惠，略顯拘謹地坐在廳上，低著頭眼淚簌簌落下，雙手地攥著手中的帕子。

曹顒與初瑜彼此對視一眼，一時沒有說出話來。事再簡單不過，董鄂靜惠就是兩江總府噶禮的侄，李鼎退婚的那個未婚妻。

董鄂靜惠比初瑜小兩歲，今年剛十五，自沒了雙親，跟在祖母覺羅氏在長房伯父家生活。噶禮兄弟三個，攏共只有靜惠這一個姑娘。雖然小時候並沒有注意，但是等到靜惠稍大些，正趕上噶禮到江南做總督，不知怎地求了免選的恩典，后就被許給了李家二公子。

待到李家因「病」退親，覺羅氏氣得在廳上訓斥兒孫時，董鄂靜惠就藏在屏風后。看到覺羅氏昏倒，很是自責，也覺惶恐。

雖然是董鄂家嫡出的小姐，但是因沒有父母，祖母又是個吃齋念佛的，對俗事並不上心，董鄂靜惠的日子就不好過。早在被許給李家前，噶禮夫人就有心將這個侄嫁給婿家的宗親。噶禮的兒是國公夫人，元威與元智兄弟的娘親。因只有這一個親生姑娘，噶禮夫人就想著幫襯婿家一把。董鄂家高門大戶，能夠娶到他家的小姐，加強兩家的關係，對婿兄弟那邊將來的仕途也好有個扶持。

為了這，噶禮夫人還與噶禮鬧了兩次，終究還是沒有如願，這邪火就撒在董鄂靜惠上。在覺羅氏面前不敢如何，背地裏卻很是怠慢無禮。

董鄂靜惠自寄人籬下，對這個大伯母只有畏懼的份，又因祖母年歲大了，不願意惹生氣，便一直忍氣吞聲。

偏小公爺元威不知怎地聽到風聲，知道外婆是想將董鄂家的「豆芽菜」許給自己的叔叔，當然是不眼的，無意遇到時，也橫眉豎目地瞪了好幾眼。待到知道最後這「豆芽菜」沒到自己家，他非但沒有高興的模樣，反而更加不願意了。也不敢指責外公放下段拉攏李家，只惱董鄂靜惠乖乖聽命，寧願許配個包奴才秧子，也看不到他那個叔叔的好。

儘管董鄂靜惠始終躲著，但是這一年多還是被元威給堵著過幾次。雖然男有別，又有長輩分在，他沒有什麼非禮的舉，但是言語也極為惡毒。

等到李家退親，覺羅老太太病倒，董鄂府糟糟的。元威又找上了董鄂靜惠，極為得意地告訴：「豆芽菜，你給爺聽明白了，別做什麼高攀皇子福晉的夢，那不過是外公安老太太的話！你這樣被退親的，還有哪個正經人家會娶？爺的叔叔已經娶了正室，待趕明兒回了外公外婆，讓你給叔叔做個二房！」

元威為人鄙不說，還是極為好的，雖然客居在總督府，不僅房裏的丫鬟都收了，外頭贖回來的頭也有三、兩個了。從他上，亦能夠看到國公府的家風來。

董鄂靜惠雖說輩分上比小公爺元威大一輩，但是心裏卻極怕他，躲還來不及，更不要說去給他做小嬸子了。

因知道伯母心裏也存著這個心思，所以董鄂靜惠急得不行，怕他們趁著老太太病，將自己真許給元威的叔叔，便想著先回京到姨母家避避風頭。畢竟是年紀小，思慮得不周全，給祖母留了封信后，央求邊的丫頭弄了套小廝的服侍混出府。

等到了車行，董鄂靜惠想要雇馬車北上，又看到總督府的人出來四尋人，便想著先出城再說，為了避開飛馳來的快馬，跌到路邊的坡底下。再醒來時，已經曹府，連著隨帶的包袱也不知被誰拾了去。原本，驚嚇之下，想回總督府的，但是年後跟著初瑜們出來進過一次香，無意中得知祖母覺羅氏已經北上回京了，便歇了回去的心思。

至於份問題，先前不是有心欺瞞，只是董鄂靜惠知道曹家是李家的姻親，覺得實在丟臉、無法自才沒有實話實話的。

看著董鄂靜惠弱可憐的模樣，初瑜很是不忍，起到邊，給拭了眼淚，道：「快別哭了，仔細傷了眼睛。之前的事先不說了，想必你祖母也是因沒尋到你，才趕著進京的。這好幾個月沒你的消息，老人家怎得了？」

曹顒暗暗罵自己「糊塗」，怨不得看著董鄂靜惠影有些眼，卻又想不起自己見過，那日在「珍寶齋」，可不是剛巧遇到。

知道事真相后，曹顒反而不著急送走董鄂靜惠。畢竟與李家是那樣的關係，曹家與李家在外人眼中又是一的，這般冒然送進京去，若是出了紕，曹家倒是裏外不是人。

雖然噶禮是個貪，但是覺羅老太太倒像是明事理的人，曹顒心中對這個有點「較真」的老人家很有好。

思量了一回，曹顒道：「這打富察家那邊論起，咱們也算是表親，既然你暫時不想回京，那就先在沂州住下，也算是幫幫我們！只是老夫人那邊，還是要寫信代一聲，省得為你惦記心！」

初瑜原是想勸董鄂靜惠跟著淳王府的人回京的，眼下聽曹顒的意思卻是要留在沂州住下，雖然不知道他是何用意，但是還是笑著說：「早先就覺得你親，沒想到真是表妹呢，往後就改了口吧！不必拘謹外道，要隨意些方好！」

董鄂靜惠眼圈紅紅的，站起來，先是對曹顒低聲喚了一聲：「表哥！」而後又對初瑜了聲：「表嫂！」

曹顒點點頭，讓初瑜陪說話，自己去前院找莊先生去了。

喜雲、喜彩們都過來，給董鄂靜惠執禮，改了口喚「表小姐」。董鄂靜惠向來們照顧，哪裏肯們的禮？想要避開，被喜雲幾個拉住，才了半禮。

等到紫晶聽了信過來，董鄂靜惠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的。拉扯了一番，最後大家都覺得這般拜來拜去，實在可笑，這方作罷。

初瑜聽曹顒提過李家退親的事，方才又見曹顒提也不提董鄂與李家這頭，對府里人也就說是富察家那邊的親戚，只對紫晶說了董鄂靜惠的真實份。

紫晶亦是詫異不已，這若是李家沒有退親這檔子事，就是太太親侄媳婦兒。落難都能夠落到曹家來，這哪裏是與李家沒緣分的樣子？只是不知道李家表爺病如何，若是能夠萬幸痊癒，那這小姐也不白白遭了這罪？

不止紫晶這樣想，就是初瑜，過後思量思量曹顒留人的用意，也以為他是想要重新促這門親事，所以對董鄂靜惠才會越發客氣。當天就讓人給換了院子，丫鬟婆子也特意選了幾個穩妥的過去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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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曹顒的穩妥理，莊先生很是贊同。這個董鄂小姐可是棘手得很，為了保全總督府的名聲，李家退親的事並沒有傳出來。李家如今正消停著，也不會對外宣揚此事。

曹家與李家關係不尷不尬的，偏這董鄂小姐又在曹家，若是置不當，被董鄂家或者李家反咬一口的話，那曹家可實在是冤枉得很。

「要不，給父親去信，請他再向李家探探底兒，若是有所緩和，總是好的！」曹顒的心裏，還是不贊退親的，因此開口對莊先生說道。

雖然對李鼎那個表哥有些不，但是總比毀了董鄂靜惠的名節要好。這個小姑娘無父無母，只能與老祖母相依為命。若真是親事不順，待到祖母過世，任由親戚擺佈，實在可憐。

雖然不是迂腐之人，但是曹顒卻知道封建禮教對子的迫害。那個小公爺元威對董鄂靜惠所說的並不儘是威脅之言，這退親的子，實難找到匹配的姻緣。就算有人想要高攀董鄂家的門第，沒有父母兄弟扶持，嫁過去境遇如何，還是兩說。李家不管李煦與李鼎父子如何，起碼文太君與高太君都是慈善長輩，李煦的太太也是極為和氣的人。

因這中間涉及到曹李兩家的關係，莊先生不便多言，聽了曹顒的話，點了點頭。

說完私事，曹顒提到公事，將布政使侯居廣的古怪講了。莊先生也思量不出什麼緣故，但是想著侯居廣的出，便沒有將他放在心上。

既然是在旗，因家族關係牽扯的緣故，這員反而不如漢隨意，沒有滿肚子儒家那套所謂的「忠君國」的想法，與「青史留名」的念頭，思量的會更多。就算這侯居廣真想藉著主的派頭，給曹顒小鞋穿，那也要想想後果會如何。

曹顒仔細想想，自己所接在旗的員確是如此，連著自己在，不是想得都是家族興衰的多。不由得，他有些汗，了禿禿的腦門子，再把後的辮子拉到前面瞅了兩眼。

莊先生見他舉止有些古怪，不多看了兩眼：「孚若在想什麼？」頓了頓道：「難道是想起『剃髮令』？」說話間，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這老爺子雖然待自己親，但是上面的頭兒卻是康熙，曹顒就算心裏真想到這個，也是絕不會承認的，忙面不改地擺擺手：「先生說笑了，說笑了！只是聽先生提什麼『青史留名』的，突然心生滄桑，想著這幾年在京里煞費心思，不知道這頭髮白了沒有！」

莊席聽了，不莞爾，指了指曹顒道：「瞧你，眼下這調皮樣，還有點年輕人的樣子，只是如今既然做了主，卻是有些不合適了！」

曹顒哭笑不得，明明自己是順口撒了個三六不著調的謊，怎了「調皮」了，不過還是正地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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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織造府。

二月二十七，是李煦之母文氏太夫人的壽誕。往年這個時候，李家賀客盈門，熱鬧非凡；今年雖然族人親戚亦來了不，但是場上的往來卻了很多。雖然礙於面，那些收到請帖的員也都派人送上壽禮，但是照往年相比卻是怠慢不。

不止李鼐、李鼎兄弟不忿，就連李煦的臉也不好看。幸好文氏向來吃齋念佛的，很理會外邊的這些個關係，就算有宦眷往來，也多有媳婦招待。自己同高太君兩個，只同宗親幾個親戚家的老輩子敘敘閑話、聽聽戲。

李家書房裏，李煦坐在書案后，面有些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麼。李鼐與李鼎兄弟垂手站在他對面，也是各有心思。

李鼐為人忠厚，見父親面上有些過不去，雖然心中亦對場這些冷暖人不滿，但是仍勸道：「父親莫惱，想來是因正月間《南山集》的事鬧得，這江南場就有些冷清。外加上月初這總督巡同時卸任，這個時候大家思慮多些，了往來，也是有的！」

李煦看了眼已經年過而立的嫡長子，再想想曹家的曹顒，心裏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嗯，鼐兒說得不錯，為父也是這般看。只是今兒有些乏了，不耐煩應酬，外頭那些個客人，你替為父應酬應酬！」說著，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李鼐見父親神好些，心下歡喜，應聲出去招待客人去了。

只剩下對外稱病的李鼎，見父親臉出疲態，便喚小廝沏了杯新茶，親自奉到李煦手邊。

李煦看了看這個次子，指了指書案前的椅子：「坐下說話吧，各的禮可清點了，江寧那邊……」說到這裏，沉了一下：「與往年相比，是多了，還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