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大事竟然真的要問一個武夫了……”
“便是戰事懸危,不得不問前線大將,何妨讓韓世忠來政事堂,當著東西二府宰執、諸學士史,與六部主之面堂而皇之一問?”
“這韓世忠就不靠譜!諸位不知道,那廝綽號潑韓五,除了已經去世的發妻外,現在一妻一妾都是風塵子出……快四十了,連個兒子都沒有,只能日日夜夜帶著夫人從軍求子……”
“說人家私德干什麼?韓世忠不靠譜,不足信,不是說他私德如何,武夫要什麼私德?關鍵是月初那一次……若非家有如此大智大勇,恩威并施,親自去震懾住了那韓世忠,我等怕是早就死在稅子步鎮了……要我說,這韓世忠未必就有劉豫可靠!”
“都別說了……此時關鍵在于何去何從,說這些用什麼用?”
“我們難道不知道這個道理嗎?這不是家不聽我們的,卻去聽一個武夫才至于此的嗎?你不知道家對這廝的寵信,天子玉帶都親手系上了,家只著牛皮帶回來,這何統?更別說什麼郡王之言了!”
“郡王倒也罷了,本朝是有例的,若韓世忠真能在中原為家擋住金人二十萬鐵騎,那便真是郭子儀再世,給他個郡王又何妨?怕只怕,家年輕,本就好戰,一時又被那韓世忠蠱了,居然準備留在這中原抗金,這大宋朝就真……”
“慎言!”
“你我從東京來,這兩年經歷了什麼,有什麼可諱言的?要我說也是天命……那淮西賊丁進到底算什麼啊?早兩個月出來,早就平了;晚兩個月出來,說不得還能遲滯金軍,如何不偏不巧,就是等李相公開始到決心去南為止忽然了氣候呢?先是耽誤了李相公的來路,這又耽誤了咱們的去路!”
“……”
順昌府府大堂上,稍微恢復了儀制的一眾大宋重臣們七八舌,著急上火,看似意見紛,立場不同,但其實卻是滿滿的于我心有戚戚焉——很顯然,所有派系,無論主戰主和、老后進、揚州南,此時已經達了共識,那就是不能再拖了,必須要員家先去一安全所在!
否則,一旦金軍再突破了劉世的京東西路防線,就真的可以來個三日五百突襲順昌府,然后彼時家最好的下場,也不過就是學漢昭烈敗走當了。
那麼彼時的行在文武又如何呢?
“家回來了!”侍省大押班藍珪匆匆從外面跑來相告。
“肅靜!”一直閉目養神、保持沉默的尚書右丞呂好問忽然睜開眼睛,大聲呵斥了一下。“殿中侍史何在,準備糾正朝紀!”
哪里需要糾正朝紀,聞得家回來,行在諸臣早已經斂聲屏息,靜待家上‘殿’,然后就要拼死一諫了!
而片刻之后,隨著楊沂中引前班直停駐于堂門前,久去不回的趙家終于自自外而來,然后直接上堂端坐,堂上重臣也自在呂好問、汪伯彥二人帶領下紛紛出列俯首行禮,而君臣雙方禮畢,各自相對,堂中諸臣卻才發現,剛剛有了幾日生表的趙家復又變了之前那位木雕家了。
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而且此時面對著這位面無表的家,竟然讓人莫名懷念起那位疏如武人一般的李相公起來……畢竟,李相公到底是人臣不是?而且是個能制家的人臣!
但不管如何了,事到如今,大宋安危懸于一線,再不能有所保留了。
“陛下!”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后,就在呂好問作為東府副相當仁不讓,準備上前主持會議說明況,并在此關鍵時刻將百之意上呈之時,殿中侍史趙鼎卻率先轉出,并一臉嚴肅搶先開口,而且開門見山。“事已經很急迫了,臣請陛下巡幸淮甸,暫轉揚州!”
見此形,呂好問立即便將本來要說的話咽進了肚子里……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攬權的人,而趙鼎雖然固寵表態之意太過切了一些,卻到底是和大家本意一樣的。
趙玖聞言微微嘆氣:“我記得趙卿往日總是說金人不可和,說必要收復河山……”
“好教家知道臣的心跡,臣今日也是這番話。”趙鼎言辭愈發懇切,甚至有些失態。“臣是河東人,金人一到臣便全家流離,老妻小兒自河東往東京,又隨臣出東京顛沛流離至此,臣一日不曾忘河東故土,抗金之意也從未搖!但是陛下,要抗金首先得有抗金之力,有抗金之基……臣這些日子有幸隨侍陛下,知道陛下是憂慮于中原百姓,怕他們落到與河北士民一般下場,更擔心此番一退便盡失河北、中原民心……”
“不是這樣的嗎?”趙玖語氣平淡。
“是這樣的。”趙鼎即刻應聲。“但若陛下與行在有了閃失,天下再復五代殘唐格局,那臣敢問陛下,到底又有誰能組織起江南、蜀、荊襄、關中半壁,去應對金人的二十萬鐵騎呢?再說了,國家落到現在這個地步,兩河淪陷,中原無兵,難道是陛下的過錯嗎?”
趙玖微微容。
“陛下!”
出乎意料,趙鼎剛剛說完,就在這時,堂中理論上的武臣之首,被排斥出核心圈子數月的營都統制王淵也忽然出列,并當場落淚。“臣陛下大恩,自一武夫至此位,無時不念君恩,今日冒死進言,請陛下此時切莫有僥幸之心!須知,我軍自靖康以來,連戰連潰,幾無可用之軍,此時恰如朽木一塊,而金軍銳氣發,方出河北,此時宛如離弦之箭……若強要迎上,只會被穿!但若能后撤東南,層層設防,則朽木亦可長箭,待將來有所雕琢準備,還可反迎上!
屆時興復中原,乃至河北,也非是妄言!”
趙玖盯著對方一時不語,卻又忽然抬頭,以目掃視堂中其他文武。
而見到家如此形狀,見慣了朝堂的行在重臣如何不曉?這是家不準備等這些人一個個出列了,而是要所有人干脆表態之意
于是乎,自東府尚書右丞呂好問以下,同知樞院事汪伯彥、營都統制王淵即刻按班序出列,便是年輕的史中丞張浚在稍微猶豫之后,也是小心低頭出列。
這下子,其余諸臣再不猶豫,在資歷最長的資政殿大學生宇文虛中帶領下,紛紛出列。
隨即,呂好問俯首開口相對:“陛下,正如趙史所言那般,事已經到了瓜分豆剖的局面了,陛下千萬不要再有猶豫,此時暫避一二,方可圖將來大局……至于去揚州后要不要再轉南、襄都可再議,唯獨希陛下立下決心!”
“請陛下立下決心!”呂好問之后,汪伯彥立即咬牙跟上。
“請陛下立下決心!”汪伯彥以后,滿堂重臣皆從此言。
“諸位的心意我已經懂了。”趙玖依舊板著臉言道。“但我還有一問……李相公那里可有說法?他雖病倒,卻依舊是當朝宰相,且到底沒有到失了神志的地步,這種大事你們問過他了嗎?”
“臣等剛剛問過了。”呂好問早有準備。“李相公說若他能起執政,必有主持與見地。但如今既然臥床難起,而陛下英武,又有定世之氣,那若陛下心中已有決心,他愿暫時屈己從之!”
趙玖難得怔了一下,卻又緩緩頷首。
其實,李綱的‘屈己’他是能覺到的,而且是早在明道宮與李綱此番相見之后不久便察覺到了……李相公遮攔朝政,人事軍政一把抓,卻唯獨沒對他威脅最大,卻也是他趙家心腹的臺諫系統,這等于將一把刀子塞給了趙家,從那時起,雙方就已經有一些君臣之間的默契了。
不過,饒是如此,當此關鍵之時,對方能夠再度‘屈己’,趙玖也是激不盡的。
“其實,朕剛剛去問了韓統制,問他能否一戰……”趙玖回過神來,也沒讓下面的群臣回到隊列,而是直接開口做出了正式回應。“結果連他也說中原平地,實難一戰,并勸朕以保全為上,暫往江淮相對。”
堂中先是稍起,繼而紛紛釋然,接著又隨呂好問一聲輕咳再度雀無聲,所有人都靜待家后面言語
“朕也想明白了,今日之禍,本是我猶疑不定所致,而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再不能如此了!”
趙玖端坐于上,面無表,從容開口,語氣之堅定,連立在堂門前的楊沂中都忍不住去瞥了一眼。“朕意已決,發李相公與潘賢妃、皇嗣,行在老,明日便出發往揚州安置,匯合太后(孟太后)!而軍急,剛剛我便已經先發韓世忠往淮東泗、楚一帶布置,讓他與張俊一起,沿淮河布防,好與劉世為犄角之勢,以北方!然后朕與諸位……布防先集合順昌民壯、府庫、軍械之后,再巡幸壽州,臨淮甸做敵打算!”
且說,壽州乃是淮上第一重鎮,另一位宿將,名聲比韓世忠還大的營后軍統制張俊應該已經去彼布防了。而趙玖此言雖然還在遮遮掩掩,說什麼去淮甸抗金,然而數月前家未落井時不也說要去淮甸抗金嗎?此言不過是考慮到了黃淮之間的人心顧慮,以作遮掩而已。
再說了,潘妃、皇嗣、李綱還有行在家眷都要去揚州,難道家還能不去?
總而言之,太祖太宗在上,家到底是開竅了,到底是要去揚州了!
一念至此,不行在老臣一時居然激落淚。便是一些主戰派,此時也有些釋然之意,只覺得渾都被家掏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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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奇怪,為啥你們年底這麼幸福?好像節日、生日、慶典不斷,而我的生活卻如此平淡與枯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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