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太爺送走李文梁，呆了一會兒，猛一掌拍在茶幾上。

　他還是大意了！

　越皮蛋行剛剛開業，頭一個上門訂貨的，就是王府別業的管事！

　他就應該想到，李家四姐兒跟世子爺肯定不是只能搭上了一句半句話！

　他當時想到了，大意了！

　他還是輕看了李家！

　阿業跟銀珠這樁親事，禮數上太疏了。

　洪老太爺又一掌拍下去。

　他真是老糊涂了，想著實惠，他這雙老眼太看重銀子了！

　阿業跟銀珠這門親事議到現在，就沒個像樣的禮數，從下草子到下聘……

　還有余地！

　“趕請大老爺過來，快！”

　洪老太爺一拍桌子一聲吼。

　“還有你們大太太！老柳呢，趕挑個人，去一趟平江城，請二老太爺回來，告訴他立刻趕回來！越快越好，明天天亮前一定要趕到家！

　“再挑幾個人，去臨海鎮，把二老爺回來，讓他天黑前趕到家，快去快去！”

　滿院子的下人被洪老太爺喊的心慌跑。

　………………………………

　李文梁到家沒多大會兒，洪振業阿爹洪大老爺騎著馬，一頭熱汗趕到了李家集。

　李士寬和李文梁等人都在祠堂里，正在跟諸位族老，以及族里幾房當家長重新安排人手，應對已經涌過來的大批添妝。

　洪大老爺進了李家集，騎在馬上，揚聲問了句，直奔祠堂。

　李文梁先看到洪大老爺，急忙站起來迎上去。

　“不用不用，在這里講最好，大家都在最好。”洪大老爺拽出帕子，一把一把抹著汗，一臉干笑。

　“先喝杯茶，再急也不急在這一會兒。”李士寬示意洪大老爺坐在李文梁剛剛讓出的椅子上。

　李文儒急忙倒了杯茶送到洪大老爺面前，順手把壺也放過去。

　洪大老爺喝了杯茶，拎起壺，又倒了一杯喝了，看向李士寬，干笑道：“阿爹讓我趕趕過來，沒大事，一點點小事。

　“阿爹講，雖說銀珠姐弟失恃失怙，就是失恃失怙，這禮數上，更是萬萬不可簡慢了。

　“阿爹的意思，那個……”洪大老爺舌頭和門牙打著架，“這個，后天就是吉日，后天我二叔就趕過來下財禮，再怎麼，聘禮不能，世叔您講是吧。

　“日子是好日子，大吉大利。這會兒才跟老太爺講，實在是，哈！哈哈！是不是，日子是好日子。

　“二叔后天一早從鄙家啟程，午時前后吧，就能到咱李家集了。

　“那個，我就不多打擾了，再會再會！”

　洪大老爺說完，趕站起來，拱著手往外跑。

　李文梁眼睛都瞪大了，李文儒點著竄得飛快的洪大老爺，一臉怪相，李文華頭到李文梁面前，納悶道：“聘禮不是下過了？怎麼還下？他家老太爺糊涂啦？”

　“這個老貨！”李士寬一掌拍在桌子上。

　“這要是再下一回聘禮，那是不是還得正正式式的擇吉請期？這離迎親可沒幾天了！”挨著李士寬的族老瞪眼問道。

　“不是這個，只怕原先議定的催妝、親迎的東西和儀仗，都得翻倍！”李文梁一臉苦笑。

　“只怕不止翻倍呢。”李文儒撇著接了句。

　一圈兒的人都不說話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照他們平江府的禮數，男方有聘禮，家就有嫁妝，男方用銷金裳珠翠冠催妝，家可就得回金玉文房彩緞玉佩，這不是人手了，還得有真金白銀！

　“洪家家底厚得很。”李文梁擰著眉。

　“咱們李家也不薄！”李士寬的堂兄李士濟一拍桌子，“我替銀珠拿點兒！”

　“還沒開始議呢，你急什麼急！”挨著李士濟的滿字房族老斜橫了李士濟一眼，“這是咱們大家的事，哪能凈讓你們旺字房出銀子！寬哥家已經出過一筆了，不能再出了！”

　“銀珠是我們盛字房的，這銀子得我們出，我們出得起，也就這點子銀子，是不是！”盛字房的新當家人李文安急忙表態。

　“就是就是，盛不分家，還是我們兩房來吧。”字房當家人李文慶趕接話。

　“咱們李家就是一家，還分什麼你們房我們房！”

　……

　“這樣吧。”李士寬抬手示意諸人安靜，“大堂哥剛才那句說得對，洪家家底厚，咱們李家也不薄。只是，”李士寬頓了頓，挨個看過諸人。“要是傳出去，銀珠的嫁妝是李家盡全族之力拼湊出來的，這就不大好了，是不是？”

　“不能讓外人講閑話！我看就咱們這幾家吧，不能多了，人多雜！”

　“對對對！我也是這個意思！”

　“寬叔講得對！”

　“對對對，大家都管住！”

　……

　一圈兒的人趕表態，這銀子他們出，不用族里挨家湊。

　“那就這樣，讓阿梁先估個籠統數，各家先大認一認，心里有個數。”李士寬笑道：“等這樁喜事辦好，各家出了多銀多東西，列一張單子出來，大家都看過了，我給咱們秀才公送過去，這事兒，秀才公得知道。

　“至于外頭，說出去的話：銀珠出嫁的費用都是秀才公家出的。”

　諸人急忙答應，喜笑開的表示這樣最好不過。

　他們出銀出力，只要秀才公……和他妹妹知道就行了，其它人犯不著知道！

　已經議好的人手分派全部推倒，李文梁和李文儒在旁邊小桌寫寫劃劃，照著平江府上上等份兒的聘禮、請期以及催妝規格，預算他們該回什麼，需要什麼東西，需要多銀。

　其余的人聚在一起，重新調整分派人手，以及商量是不是得去平江城的牙行請人回來，他們族里的青壯不夠用了。

　………………………………

　李金珠沒來得及審問李小囡，就和李玉珠、李銀珠一起，被出去了。

　李小囡和阿武、王雨亭坐在院子里說話。

　“你們從臨海鎮過來的？”李小囡從梅姐手里接過點心碟子，擺了滿桌子。

　“先到王府別業，說是走了，一路追過來的。”王雨亭還在尷尬中。

　阿武頭看著滿桌子的點心，挑了塊米糖遞給王雨亭。

　表姐最喜歡吃米糖。

　“你們在那邊還好吧？沒人難為你們吧？”李小囡試探問了句。

　“好！”阿武一個好字愉快而得意，隨即擰著眉頭出一幅煩惱相，“就是心，太心！”

　李小囡斜瞥著渾上下抖落著得意得瑟的阿武。

　“你們那兩匹馬不錯。”李小囡岔開話題。

　阿武擰起的眉頭往上抬起，已經準備好，等著李小囡問為什麼心，被李小囡這一岔話，閃著了。

　“當然好！一百二十兩銀子呢！”王雨亭抿著兒笑，“世子爺賞了一百兩，何大掌柜賞了五十兩，都拿去買馬了。”

　李小囡拖著尾音，噢了一聲。

　這岔話，岔回去了！

　“你猜世子爺為什麼賞了我一百兩銀子！”阿武頭過來，本不等李小囡答話，就開始眉飛舞的講是怎麼發現那幾條船上的綢子不對勁兒的。

　李小囡托著腮，看著講的興無比，不停的跺腳拍桌子的阿武，和笑一朵花兒，時不時補充一句兩句的王雨亭。

　唉，那位世子爺看人的眼很不怎麼樣嘛，就王雨亭這樣的，明明跟阿武半斤八兩，哪有什麼心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