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冬癱在地上，咬著不說話。周圍的道姑自遠離，使旁邊出現一大片空地。

陸江北等人聽得嘖嘖讚歎，所有道姑們早已經聽愣了，世間怎麼還有這樣的東西！陸江北依然有個疑問：「你怎知東西在的上，而不是藏在住的地方，或者別的什麼地方呢？」

前世的懷冬為了這把鎖，足足忍耐了兩個多月才出手，又怎會放心把辛苦來的寶貝放在別的地方。

不過何當歸卻不能這樣告訴大家，只是笑道：「大人或許不信，我帶這金鎖帶了十年，對它有著心連心的應。而且，各位請看這個。」舉了舉另一瓣小金匣，「這裡面從前是裝香料用的，現在雖然不裝了，味道還是很香。子有幾個不香的？道姑也是子，因此我猜了鎖的人會把它當香囊用。」

段曉樓不由得納罕：「如此緻的一枚香盒，為什麼不裝香了呢？」

何當歸面如常，只是低聲告訴他一人：「小子囊中，好一點的香都要三四兩銀子一匣子，我買不起就不用了。」

段曉樓聽后不大悔，該死，他做什麼問這種問題？明明前幾日他聽人家說過，連想吃些葯調養子，都只能在道觀的葯廬配一些不好的藥材，他還傻愣愣地問人家怎麼不用香料！

何當歸看他一副悔之莫及的神，不笑道：「段大人不用介懷，其實還有個緣故，就是我自己懶怠手。因為不拘是在家裡，還是在山裡，想得些香花瓣香花的都不難，曬乾之後也能把金鎖裝滿，是我太懶才用不上香。而且，我一個小孩兒不勞不作的，沒有錢很正常啊。」

段曉樓瞧著語笑嫣然的模樣，心頭倍加憐惜，這個子，與自己從前見過的都大不相同……廖之遠搗了搗他的腰眼，用鼻音低哼道：「段，很抱歉打斷你們的知心悄悄話，不過，請你抬抬眼皮，瞧瞧那邊——」

段曉樓這才注意到，巷子對面，太善已經率領全道姑跪趴在地，等候錦衛發話置們。大概是想降低姿態博個同，不人伏地啜泣，可惜只打雷不下雨。

懷冬面無人，膝行向前爬，給段曉樓和何當歸磕了兩三個響頭，大哭哀告道：「饒命，饒命啊！雖然那個金鎖是我拿的，可火真的不是我放的啊！大人明鑒，金鎖我一直放在襟里，從來沒拿出來過一回，怎麼可能沾上炭，又印在牆上呢？」

何當歸在心底冷笑，你當然沒印上去過，因為那個花紋是我用蘿蔔刻好了，托段曉樓等人印在牆上的。懷冬呀懷冬，前世我被你算計，今生又被你顧，你我真有緣分啊。

段曉樓皺眉看一眼披頭散髮、面無人的懷冬，心底終是有些不忍，最後沉聲道：「縱火一事可以慢慢查，不過盜之事已經是鐵證如山，在本朝，盜最高要判流放三百里。你是子，又是出家人，如果……何小姐肯原諒你，或許可以罰得輕一些，端看你認罪的態度好不好。」

懷冬眸一亮，如同在大海里抓住了一救命稻草。又跪著往前爬了幾步，抱住了何當歸的小，又胡地抓了的手，來回搖晃著說：「何小姐，何妹妹，求你開恩放過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有苦衷的，因為急需一筆錢，我才把主意打到你的金鎖上……我見識很短淺，以為二兩重的金鎖最多就值二三十兩銀子，實在沒想到它這麼值錢，否則我是不敢的！」

突然，何當歸神容，反手抓住懷冬的手腕了片刻。懷冬不知所措地任搭脈，臉上的淚痕錯，滿懷希地看著。

何當歸放開了手，先是垂睫沉默一會兒，然後又抬眼盯著懷冬，用極低的聲音發問：「兩個月大嗎？你會……要他嗎？你會把他養大嗎？你能保證嗎，不論是男是，你都保證會將他養大人嗎？」

懷冬大驚失，沒想到對方只是了自己的手腕，就講出了自己最深的。

「回答我的問題！」何當歸催促，懷冬卻一陣支吾。

遠跪在地上的道姑奇怪地看著們二人，嘀嘀咕咕的講什麼呢？段曉樓和陸江北離得最近，聽全了何當歸的話，約猜出了意思。

何當歸堅持地低聲問：「回答我！」

懷冬流著淚抓何當歸的手，低聲求道：「何小姐，你千萬莫告訴別人，否則我在這裡就沒有活路了。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敢去你屋裡東西，我這孩子的爹不爭氣，才連累我出來做這種狗的事……」

何當歸打斷的話，低聲問：「告訴我，不論是男是，不論有沒有父親，你都發誓會將他養大人嗎？」

懷冬愣了愣，不明白對方為什麼反覆地問這個問題，只好點點頭小聲說：「這是自然的，哪有親娘不想養自己孩子的，其實我東西也是為生孩子的時候留幾個活命錢，何小姐，就求你行行好……」

何當歸輕輕舒了一口氣，掙開被懷冬抓著的左手。

轉頭看一眼段曉樓，沒有表地說：「段大人，金鎖已經找回，此事我不再出首告了，就銷案吧。至於失火之事，大概就是場意外，又沒有人員傷亡，還請酌輕判吧。我甚累，就先退下了。」說罷，收好金鎖，穿過燒得黑漆漆的廚房，往東廂走去了。

段曉樓看著那個纖細的背影，心中滋味莫名。那個孩子彷彿有很多張面，每一張面都讓他忍不住接近，讓他想要了解更多，讓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猜測，面下面那個真實的是什麼樣的呢？

陸江北看著黑漆漆的廚房，深吸一口氣。

今天早晨，用何當歸寫的方子做的葯浴，他和高絕終於清除了藥。經過了一夜的蒸汽浸浴，陸江北和高絕的都有些虛了，於是就休息到傍晚時分才上山。剛一進山門，他們就被段廖二人拉到一邊，說下午這裡出了件大事，何小姐的屋裡被盜賊顧，失去了一把母親送的金鎖，現在非常著急。段廖打算為找回金鎖，問他們兩個是否願意同去幫忙。陸江北自然是樂意奉陪，不過令他吃驚的是，平時絕不多管閑事的高絕居然也酷酷地答應了。

段和廖一副天上下紅雨的表。他們問高絕去不去，只是順便的——因為稍微了解高絕的人都知道他不會去，而且沒有為什麼。況且，「尋鎖行」就在今天夜裡，嗜睡如命的高絕，居然肯犧牲寶貴的睡眠時間幫何小姐找東西？段很張地問高絕為什麼要幫忙，是不是對何小姐有什麼不正當的非分之想，當下得到了高絕的一記正中下的左勾拳。

陸江北仰頭看著夜空，真的難以想象，整個「尋鎖行」的幕後主使竟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孩兒。

陸江北有種覺，不只設計安排了整齣戲，還把每一個細節都考慮清楚了。所有人，從自己、段、廖，到水商觀的每一個道姑，全都在的設計中演完了一場戲。但是，當找到金鎖以後，只因為那賊人懷了兩個月的孕，就一句話開了賊人的罪責。

真是一個謎一樣的孩子……這一覺，何當歸睡得非常踏實，好像是今生今世睡得最踏實的一回。

起床洗漱更后，何當歸突然想梳一個緻的飛燕髻，但顯然自己一個人辦不到，於是去床上把還在打呼的真靜拖起來。真靜打著大大的哈欠，眼角掛著清淚，手裡高舉著梳子、篦子和木簪子，自信滿滿地告訴何當歸，自己這個梳頭的能手，即將在今晨初展才華了。

一盞茶后，何當歸就哭了。覺自己的頭髮至被揪走了十以上，儘管真靜張地安，那些都是的幻覺。

一炷香后，何當歸堅決地奪回自己的長發，說自己已經決定了，今天一整天都散著頭髮，再也不要梳頭了。真靜心虛地把剛剛拽掉的二三十青，以及兩三梳子的斷齒拾走，最後還鼻子，委屈地嘀咕道，人家是第一次嘛，誰讓你那麼兇，才一下就大聲的尖，人家心裡一害怕才會弄斷了……何當歸在心裡暗暗誓詞，等回到羅家后，一定另找一個專門梳頭的丫鬟，把真靜派去做別的，做什麼都好，總之要讓遠離梳妝臺。

過了一會兒，懷問悄悄送來一張紙條，說是真珠讓送的，說完就用袖遮住臉跑了。

何當歸打開紙條一看，大意是說，昨夜太善回去后大發雷霆，關上門后先罵了何當歸，然後又罵了懷心和懷冬，連續罵了一整夜，用詞彩富。所以真珠勸何當歸說，反正已和太善鬧翻，就不必去葯廬幫忙理葯了，如果需要什麼配藥，就讓真靜寫了藥方給送去，過兩日給帶來。

何當歸微微一笑，正好，凡是用得著的葯，昨天都已從葯廬帶走了，沒有再回去做小工的必要。而且今天自己又披散著頭髮，剛好不想出門見人呢。於是，何當歸把桌子推到了窗前，開始閑閑地整理藥材，把它們分作兩堆。

真靜見似乎不生剛才那事的氣了，就趁趁地套近乎：「小逸，你認得的藥材可真多啊，你真是博學啊。」見何當歸沒什麼反應，又找了個問題問，「為什麼要把它們分兩堆呢？」

「這一堆是我拿來調養用的，另一堆，則有更大的用。」何當歸神地眨眨眼，「而且是天機不可泄的。」真靜撅一撅，拎著桶出門打水去了。

陸江北走到門前，看見一個穿素白小褂的孩兒坐在窗前，正在低頭擺弄著一些藥材。

晨過窗欞，正好打在的側臉上，映照得纖毫畢現。的眼睛很亮，亮得像沒有微塵的海水，配上小巧的鼻頭與尖尖的下，令人說不出的憐。三千青散在的肩頭，把白皙的更襯托得冰玉。陸江北從沒有想過，子未梳妝之前，也會得讓人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