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村很大，一眼過去沒有盡頭。

低矮的草屋或者磚頭的房子連城了一片，另一邊則是茫茫的大海，給人一種蕭瑟之。

「那戶人家，門口有個婦人在孩子的那個。」郭凹指著其中一戶給杜九言和桂王介紹。

三個人到門口，婦人戒備地看著他們，將自己懷裏三歲左右的孩子放地上，讓他到屋裏去。

「你們，幹什麼？」婦人整理了服，站起來厲荏地看著他們。

天徹底暗下來，杜九言站在門口，道：「你家男人在家嗎，我們有事想和你們說一說。」

說著，讓郭凹將帶來的米和豬拿下來放在院子裏。

婦人盯著米和豬吞了口水，結結地道：「他、他在睡覺。」

「我去喊他。」

說著進了屋裏。屋裏也沒有點燈，黑漆漆的，好一會兒出來一個男人，婦人在家裏點了油燈。

燈亮了，能看到男人的容貌，黑黢黢的滿臉皺紋，空穿著馬甲和短，著手看著他們，又盯著郭凹，道：「是、是你！」

「屈大哥，」郭凹道，「這兩位是桂爺和九爺。」

「來找你說點事。」

屈泉看著桂王和杜九言，指著屋裏道：「進去說。」

大家坐下來，油燈亮很小，只能照亮桌子這一塊掌大的地方。屈泉的三個年紀較小的孩子和他媳婦，都站在門口冒著頭看著他們。

「把米拎進來吧，免得被貓狗吃了。」杜九言道，「帶來了就不會拿走。」

婦人眼睛發亮，孩子們也發出興的吞口水的聲音，幾個孩子迫不及待地衝到門口，你扛我托的把米弄到廚房去了。

婦人去廚房做飯。

屈泉最大的兒子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在鹽場做事，老二是個十六歲的孩，已經親嫁人了，老三十四是個男孩，現在跟著父親打漁，老四被劉雲生殺了，老五八歲，老六就是剛剛在吃的，今年三歲。

還真能生。

屈泉夫妻兩人年紀也頂多四十吧，但臉看上去足有五十歲樣子。

「你們來做什麼？」屈泉看著他們，一臉的茫然，「是、是要買孩子嗎？」

郭凹啐了一口，道：「什麼買孩子，我們來找你是天大的好事。」

「我說吧。」杜九言和屈泉道，「你家四姑娘什麼？」

屈泉臉一變，問道：「你們幹什麼，為什麼問？」

「我知道，去年十一月被劉雲生搶走，當天從怡紅院的屋頂上跳下來摔死了。」

「你和我說一下，當時的況吧。」

屈泉看著杜九言，眼睛裏很害怕，搖著頭道：「沒、沒什麼好說的，孩子死都死了，現在說這些沒有用。」

屈泉的三兒子站在廚房門口，聽著他們說話。

「你們不要再問了，也沒什麼可說的。」

「就這樣。」

杜九言問道：「盡屈辱后被尋死，這樣，你也不想說嗎？」

「主子殺我們，肯定是我們不對。」屈泉道，「我們怎麼能怪主子呢。」

杜九言愕然。

「我們生來就是這樣，和海里的魚、貝一樣，我們的命是賤命，死了或活都是主子們的恩賜。」

「你們不要說話，佛祖都會怪責你們的。」說著，沖著門外念著阿彌陀佛。

杜九言和桂王對視。

說實話，他們都沒有想到，普通百姓心目中，對階級的固化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了。

難怪李驍會說，在這裏，百姓不是水，他們是爛泥。

想要用他們達到目的，本不可能。

「你的命是命嗎？」杜九言問道。

屈泉回道：「是命。可命分貴賤，我們的命就是賤命。」

「你們走吧，快走！」他說著，回房裏去，將門關上。

他一關門，廚房裏的門也關了起來。

「走吧。」桂王牽著杜九言，道，「說再多也沒有用。」

杜九言凝眉，站在屈泉家的院子裏，忽然，廚房門打開一條，一個七八歲孩子的臉探出來，怯生生地問道：「米和，是給我們的嗎？」

「嗯。」杜九言道，「放心吃吧。」

孩子笑著啪地一聲關了門。

「王爺，九爺，你們不要生氣。」郭凹很尷尬，「這裏的人就是這樣的，只要你是主子，就是把他一家人都殺了，他們也會認命。」

杜九言眼睛一亮，問道：「這樣的？」

郭凹不知道杜九言為什麼突然眼睛發亮，一臉發懵地點了頭，道：「是、是這樣。」

「那好說。」

杜九言說著，忽然扭了扭腳踝，了手腕，拔出郭凹腰間的佩刀，提著，將屈泉的房門踹開。

屈泉本來躺在床上的，也不知道睡了還是在想事。

聽聞聲音驚坐起來，驚慌地喊道：「你、你要幹什麼？」

「殺你啊。」杜九言將刀架在屈泉的脖子上，揚眉道，「我堂堂大周桂王妃，就是你們李王和四大家主見到我都要行禮問安。」

「我殺你，輕飄飄毫不費力。」

屈泉嚇的一，瞠目結舌地看著杜九言，道：「貴、貴人……饒命。」

「說一說，你四姑娘被搶走那天的況。」

屈泉一頭的汗，吞咽著口水，哆哆嗦嗦地道：「那天……」

郭凹看著目瞪口呆，和桂王豎起個拇指，低聲道：「王爺，九爺這個方法，絕了！」

先禮後兵，既然他們怕貴人主子，那就用貴人主子的方法，讓他們聽話。

禮遇客氣的和他說半天，他一副油鹽不進，現在迫著，他就乖乖說了。

桂王淡淡地道：「見多怪！」

郭凹艱難地擺正面，對杜九言更加的崇拜。

「我姑娘就在門口坐著理漁網，然後六公子路過，我姑娘一看高頭大馬就跪下磕頭，沒想到六公子讓抬頭。」

「說我姑娘生的清秀，就讓人帶回去了。」

「我姑娘哭著不肯，六公子就讓人將打暈了。我一家人在家門口磕頭求，六公子讓我們滾。」

「我姑娘被帶走後，我跟著進城了，我也不知道幹什麼。在六公子家門口等到天黑，我就回家了。」

「誰知道，第二天就聽到我姑娘被六公子死的事。」

「我、我去蘿藤坡找到的。幸好去的早，要不然就要被野狗撕吃乾淨了。」屈泉回憶事的來龍去脈。

杜九言問道：「事就這麼結束了？」

「啊？」屈泉抬頭看著杜九言，一臉的茫然，「貴人您、您還想要問什麼？」

「升龍知府衙門沒有說話？沒有人來登記你們家一口人？」

屈泉搖了搖頭。

「劉雲生呢，也沒有再來過？」

屈泉繼續搖頭。

「沒有賠錢？」

屈泉依舊搖頭。

「我問你，」杜九言問道，「我讓你去知府衙門敲鼓，你敢不敢？」

屈泉臉煞白，問道：「敲鼓、做什麼？」

「告劉雲生殺人。」杜九言道，「為你的四姑娘報仇。殺人償命，人之常。」

屈泉魂不附，不敢置信地道：「告六公子？這、這怎麼可能，我們怎麼能告貴人呢。」

「我是不是貴人？」

屈泉點頭。

「我說的話你聽不聽？」

屈泉依舊點頭，道：「聽、您是貴人，肯定要聽的。」

「給你兩個時辰，把家裏收拾妥當。」杜九言道，「上馬車，跟我們去行宮。」

屈泉要辯解。

「還想說什麼呢，是想立刻家破人亡？」

屈泉搖頭說不敢，忙喊著自己的媳婦，一家人手忙腳地開始收拾東西。灶臺上的香氣飄了出來，幾個孩子捨不得走，就圍著灶臺轉悠。

「吃過飯再走吧。」杜九言道。

屈泉一家人蹲在廚房裏，一鍋米飯一鍋，吃的乾乾淨淨。

一家人提著不值錢的行李去了行宮。

他們走了一個時辰后，屈泉家裏忽然升起了騰騰大火。草房子，沾了一點火星，半個時辰就能燒的乾乾淨淨。

刺眼的火，將半個漁村照的亮若白晝，但村子裏除了幾隻狗，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

「幸好走了。」郭凹蹲守在那邊，親眼看到有兩個人往屈泉家的牆外倒油點火，「還是杜先生考慮周到啊。」

杜九言臉很難看。

「讓他們一家子輕易不要出門。」杜九言道，「郭凹，你去看看劉雲生做什麼去了。」

郭凹應是。

第二日，郭凹讓兄弟去打聽刺探，回來回道：「劉雲生今天一早去崇安了，估計要有幾天才能回來。」

「嗯。這是第一件事，那麼第二個死者家屬，住在什麼地方？」杜九言問道。

郭凹回道：「就住在城裏，從行宮出去走一刻鐘就到了。」

「去看看。」

杜九言和桂王一起，去了第二個被劉雲生害死的死者家中。

去年年末，劉雲生市縱馬，馬蹄踢到了一個孕婦，孕婦當晚早產，一兩命！

劉雲生當時就本沒有停馬，就跟不用說後續賠償否則的事。

或許在他的記憶中，本沒有這件事。

這一次，杜九言排場很大，一華服，坐著華麗的馬車，在一個很窄的巷子前面停下來。

郭凹敲響院子的門，一位年輕男子開的門，看清他們穿著打扮噗通一跪。

「找你有點事。」桂王和杜九言進門，他道，「起來，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