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杜九言拱手和付韜道：「大人，休妻的事要派人控制一下，我怕柳氏走的時候，會拿不該拿的東西。」

「而這些東西，本該是梅氏的。若不問自取，就是。」

「我的請訟人，會告的！」杜九言說完，沖著刁沁挑釁一笑。

刁沁凝眉，上前拱手道：「大人，朱一正停妻再娶實屬無奈。求大人判定朱一正給予梅氏一部分賠償，判定二人和離，自此後梅氏有了銀錢，也不會困苦。」

「至於不孝之事，朱老伯剛經歷喪妻之痛，頭腦不清，言辭不順也在清理之中。況且，十天前他剛剛說他兒子孝順，如今反口。學生懷疑，一是因為喪妻之痛，二是因為有人背後作祟，哄騙了他。」

「所以，他的證詞不能啟用。」

「求大人明辨，酌量刑。」刁沁說完，不急不忙回到原位。

確實比郭潤田厲害多了，杜九言微微挑眉，補充了一句，「刁先生有妹妹嗎？」

「你什麼意思？」刁沁戒備地看著杜九言。

杜九言輕輕一笑，道：「若是有嫁給我吧。我才高八斗，學富五車，這世上難有子配得上我，將來你妹妹嫁給我，我一定會停妻再娶，還請到時候刁先生也要像現在這麼寬宏大量，原諒我哦。」

「杜九言，你不要太過分了，此事和我妹妹有什麼關係！」刁沁喝道。

杜九言道：「好你知道，什麼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妹妹被人拋棄的時候，你恨不得弄死對方吧。現在對著這個案子，你來說朱一正迫不得已。」

「雖說辯訟只是辯訟，但我對刁先生你的人品，實在是不齒！」杜九言大聲道：「希此事能給你的夫人提個醒，如你這般沒有底線原則的人，可要擔心呢。」

「你這是人攻擊，和本案無關。」刁沁道：「你不配做一個訟師。」

杜九言昂頭道：「人攻擊怎麼了，若非在公堂，我還要打你。」

「沒品之人。」刁沁道。

杜九言一笑，「我品德如何，是私人品行，和我職業無關。在訟案上我行的端，明磊落。但刁先生可不同了，你請人作假證，意圖栽贓一個可憐子的名譽，只為了贏你一場場小小的司。你可知道，你贏了這一場，卻會害了一個人和兒一輩子。」

「你的良心不會痛嗎。」杜九言道。

付韜問道：「什麼請人作假證？」

「他明知停妻再娶沒的辯，所以就讓朱一正花錢，請了本村的一個流氓，來誣告原告通，有失婦德，以此來為朱一正開。」

付韜凝眉，看向刁沁，問道：「可有此事？」

「大人，學生沒有。更何況，證人並未上堂，豈能聽一面之詞。」刁沁道。

杜九言一拍手，喊道：「竇榮興，將那個無賴帶上來。」

竇榮興就拖著朱佼上堂。

刁沁駭了一跳，頓時明白過來，朱佼遲遲未到，是因為半道被杜九言劫走了。

這個卑鄙小人。

「司輸贏，乃訟師常事。但弄虛作假，卻有違守道德。」杜九言盯著朱佼，「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這樣大人才會對你從寬理。」

朱佼此人是無賴，無賴當然沒有底線原則，他這幾日被跛子打了幾回，現在一問就合盤托出，「大人，朱一正被他媳婦兒告，他不想坐牢，所以給了小人五兩銀子，讓小人過來認通罪，反正就幾十板子的事，打完了小人還能得十兩銀子。」

朱一正被摁著，縱然氣的發抖，可也不得，只能用眼睛瞪著朱佼。

「朱一正！」付韜喝道：「此事可屬實，你從實招。」

朱一正回道：「大人，我不知道，他胡言語。」

「大人，朱一正不懂律，自然是聽從別人安排。」杜九言看著刁沁，「刁先生，縱然今日沒有辦法定你的罪，可我希你夜深人靜的時候，能反思自己，作為一個訟師，你真正的準則和追求是什麼，而不是單一的贏。」

說完，不給刁沁說話的機會，接著道：「以上，是我針對前面兩個訴求的所有闡述，請大人明辨！」

門外，百姓們議論紛紛，一是對朱一正的行徑聲討，二則是對刁沁的鄙夷和質疑。

一個訟師，幫著被告作假，這個行為已經違反了訟師的準則，讓人瞠目結舌，難以接。

付韜看了一眼臉鐵青的刁沁，見他辯駁，擺了擺手，道：「原地休堂一刻鐘，容本想想。」他說著，提筆在文案上不知寫什麼。

大家原地休息，朱一正和朱蠻吵了起來，滿的狠話，不堪耳。

刁沁已站在一邊，若非況不許，他真想拂袖而去。

「安靜。」付韜拍了驚嘆木，道：「此案被告兩個訴求，其一，被告不孝、辱罵父母、棄養、對生母病麻木不仁，致使生母活活痛死，行徑實在惡劣，天理難容，本量刑絞監侯。其二，被告停妻再娶，證據確鑿，還振振有詞狡辯，意圖做假誣陷推卸責任，行徑亦是十分惡劣，本判被告與柳氏婚姻無效，當堂作廢，柳氏留下二子，獨歸宗。往後若來往糾纏，可報於府，嚴加懲治。」

「至於朱蠻，念他喪偶悲痛，又遭逢家變，三十刑杖待他理好家事後，再來領罰。」

判和離和杖責，付韜有權決定，但絞監侯則要上報於上峰定奪，所以他才有此兩種判法。

「大人！」朱一正面若死灰，「饒命啊，大人！」

付韜擺手，不讓朱一正再嚷嚷，又看著刁沁，警告道：「朱佼之事，你若不知，作為訟師卻不去查驗證人真假，乃是失職。你若知甚至指使朱一正如此做，那麼本對刁先生實在是失頂。你回去后，能夠反思反省，暫不要再接訟案。至，本當堂一日，你不可再接訟案。」

「大人，你偏袒偏頗，刁沁不服！」刁沁自然要反駁，否則，他的訟師生涯，就此結束了。

付韜擺手，「本為數十載，從未曾做過一件違心之事，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百姓。你若不滿我此言，你可提出訴訟，甚至越級上告，本等你。」

「訴訟什麼，大人是，是前輩更是長輩，訓斥他一句，他若告，那可真是天理不容了。」杜九言說著，哼了一聲。

刁沁氣的指著杜九言，道：「無恥小兒！」

「你一說無恥，哎呀，提醒了我一件事。」杜九言拱手，道：「大人，有一件和朱一正有關，卻又非我請訟人訴求，大人不知可願意聽學生說一說。」

付韜頷首，「你說吧。」

刁沁一怔，盯著杜九言，猜測會說什麼。

「剛才刁先生聲並茂地說了朱一正在外做事的辛苦和不易，經歷萬千苦難才有了如今的家業。其實不是，朱一正在無分文的時候，結識了秦培，由秦培出錢開了培正布莊，但不巧的是，秦培當年就在鎮遠府，遭遇山洪死了。」

「學生覺得事有些過於巧合，便閑來無事，做了一些調查。秦培死時，朱一正確實在邵，沒有殺人時間，但是有一個人，那個時候恰巧離開了邵，而且，那人回來后還手部被重撞擊骨折了三個月。」

「此人就是朱一正的現在的岳丈柳青牛。我查問過幾個醫館，有大夫可以作證，柳青牛傷的時間，正好是秦培死去的時間。」

「秦培死後，培正布莊更名一正布莊，而柳青牛則順利為了朱一正的岳丈。這些事太過巧合了，還請大人查一查。」

「你不要胡說，秦培是意外死的。」朱一正再傻也知道，故意殺人是死罪，他當然不會認罪。

杜九言不理他，和付韜道：「秦培的死在卷宗中顯示，並未詳細驗調查，而是定為意外。如果大人願意，可派人開棺驗，他殺和意外在上，必然會分辨出不同。」

「竟有此事！」付韜看向焦三，道：「此事由你去辦，稍後帶著仵作去驗，若是屬實，本會一併上報。」

「還有，派人將柳青牛看管起來，若他有異，嚴懲不貸。」

朱一正喊冤，付韜本不理他，讓焦三將人帶下去，拍了驚堂木，道：「黃書吏，你帶人陪朱蠻以及梅氏去一正布莊，將柳氏攆出門去，若敢鬧，一併收監。」

黃書吏應是。

付韜一走，堂退了，只剩下門外百姓議論聲不斷，杜九言和竇榮興代善後的事，刁沁走了過來，冷笑道：「你口口聲聲說我有違守，你擅自扣押我的證人，難道不是有違守？！」

「啊！忘記說了，你的假證人不是我扣的，是捕快抓的。他在半道上東西，被抓的。」杜九言挑釁一笑。

刁沁最後的忍耐和風度沒有了，再維持不住，「你也休要得意，不過一個案子而已，咱們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的是我，不是你！」杜九言抱臂道：「你是不是覺得，你輸案子是因為朱一正拖了你的後退，是因為朱一正太蠢？」

刁沁確實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沒有說話。

「你錯了。」杜九言道：「你輸了案子不是朱一正蠢，而是你心不正，急功近利。」

這個案子，如果刁沁好好訴訟，盯著朱一正，他就贏了。可最後呢，是他自己拆了自己的臺。

「走吧，記得代我向你的先生以及師兄弟們問好哦。」杜九言輕笑道。

刁沁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