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生還能請訟師?」
莊安一點都不害怕,反而笑了起來,「這事有趣了,哪個愣頭青的訟師接了訟案。再說,你們裘大人不會同意翻案了吧,我記得,案子的卷宗已經送上去審批了啊。」
「我們大人接了訴狀,還讓杜九言去牢里見王茂生了。估計明天定了開堂的日子,就會讓人來傳您四位再去公堂了。」小雜役說著,左右看看,「大人也沒有辦法,估計這位訟師有點來頭。」
「奇了怪了。」莊安道:「這杜九言……聽著耳,什麼人。」
他依舊不在意,和同伴邊走邊說著。
「啊,我想起來了。不就是這兩天邵那邊傳的沸沸揚揚的頭名訟師嗎。西南那個訟師考核。」李宇想起來了,「一個小訟師,把西南選出來的考生,全乾掉的事。」
「啊,想起來了,那小子很狂啊。」莊安蹙眉,「不過,他是不是飄起來了,在邵狂就行了,居然跑新化來狂,也不打聽打聽,這裡是誰的地界。」
李宇低聲道:「要不要找人把他做掉。」
神不知鬼不覺的殺個人,還是可以的。
「先找人盯著,看到底想幹什麼。」莊安說著,回了家。
第二日中午,他做完事準備吃飯,他的屬下忽然來回他,「安哥,您讓我們盯的那個小子,他現在跟著縣衙捕頭,跑咱們衙門裡來了。」
「到咱們這裡來,做什麼?」莊安問道。
屬下回道:「查看牢房,還問當時那個丫頭和王茂生關在哪個房間里。」
「讓他查去,不用怕。」莊安冷笑一聲,「看來,不只是狂妄,還有幾分聰明,但也沒有用。」
訟師又不是捕快,他能查到什麼,更何況,也不可能有什麼證據能讓他查到。
又隔了一日,衙門裡下了文書,蓋著縣衙的大印小章,通知莊安,李宇,陡年倉和方滿糧四人,王茂生舊案重啟,擇六月二十開堂審理。
「還真審!」莊安四個人聚在一起商量,方滿糧看著莊安,「安哥,我查問過了,杜九言不是王茂生請來的,而是那個小丫頭。」
莊安點了點頭,「杜九言此人呢,查到了沒有。」
「查了,在考訟師前,就辦過幾個案子,都贏了。而且,考訟師的時候,推斷的案子也贏了。」方滿糧回道:「尤其是考試的時候,那個案子是邢大人留的舊案,聽說付韜都沒查清楚,這一次得虧杜九言查辦清楚,付韜高興的很,對極為欣賞。」
「看來,還真有點本事。」莊安凝眉,猶豫著在房裡來回地走了一通,陡年倉忽然一拍桌子,冷冷地道:「管什麼訟師,既然到了新化,就由不得狂。」
「我今晚就帶人將他做了。」
陡年倉說著,拂袖要走。
「你這臭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莊安攔住他,索道:「我去和吳統領說一聲,裘老賊那邊,再打個招呼。和上次一樣,審個一次走個過場就行了。」
其他兩個人紛紛應是。
杜九言此刻正在衙門裡,裘樟看頭疼,戒備地道:「案子還沒有到時間,本也很忙,你不要隨隨便便就過來。」
「大人。」杜九言上前斟茶,「大人忙,是因為桂王叛軍的事?上頭怎麼說,人是接著關在新化,還是就地正法了?」
這正是裘樟最近幾天頭疼的事。這雖然是功勞,但因為人太多了,牢房都住不下了,可要斬了,上頭沒說話,他也不敢。
「還沒有批文下來,我區區一個七品,如何敢有定奪。」裘樟不高興地道。
杜九言在他對面坐下來,低聲道:「大人可想過,人在新化一天,新化就危險一天?」
「什麼意思?」裘樟一怔,「你是說,桂王會殺過來救人?」
杜九言點了點頭,「他一定會來救人。」
裘樟眉頭鎖著,這個問題他想過,但是上面沒有批文,他的人手又不夠,實在是有心無力。
「大人,我有辦法,您可想聽一聽?」杜九言笑著道。
裘樟直覺,杜九言絕不是熱心做好事的人,的好,是一定要有回報的。當即,他擺手道:「此事我會自己想想的。」
「更何況,太後娘娘還在京城,桂王也就小孩子脾氣鬧一鬧,不可能真打起來的。」裘樟道:「他就是想要礦山,聽鎮遠那邊傳來的消息,桂王一進城,就去礦山了。」
果然啊,所有人都認為,桂王只是想要礦山打鐵玩兒。
卻不知道,這件事的重點是,鎮遠府是桂王的了。
「大人再想想,有用的上學生之,還請吩咐。」杜九言不能上趕著出主意,以裘樟的子,不但不會聽,說不定還會反其道行之,「那學生告辭了。」
裘樟求之不得,「去吧,去吧。」
「那,二十日我再來。」杜九言笑盈盈地走了。
裘樟暗暗鬆了口氣。
轉眼便是六月二十,杜九言穿著天青長袍,戴著外青里白的訟師冒,站在穿鏡前照了照,揚眉道:「還合,也不錯,就是袍子瞧著有點單調,回去后讓鬧兒給我綉朵花。」
「九哥,花綉哪裡?」銀手一臉的崇拜,上下打量著,指著擺,「這裡,這裡綉支竹子怎麼樣?」
杜九言點頭,「可以,青配綠,低調又般配,很好。」說著,拂袖出門,徑直往新化衙門而去。
升堂程序與邵相同,裘樟高坐中堂,因為莊安幾人並未請訟師,所以堂上只有杜九言一位訟師。
莊安四人上堂,和裘樟拱手示意后,就一臉無所謂地站在了對面。
這案子,除非是神仙,否則,有再大的本事,也證不了什麼。
「杜九言!」裘樟道:「你訴狀中有兩證,一證王茂生並未拐賣丫鬟得玉,二證,莊安等四位司兵藉由職務之便,占丫鬟得玉,是否?」
杜九言拱手,回道:「如大人所言,以上兩點,確實是我的訴求。」
「行吧。」裘樟說著,吩咐書吏,「將王茂生帶到堂上來。」
話落,王茂生被人從后衙拖了上來,他人一出來,堂堂外一陣氣之聲……有人忍不住,竟在一邊乾嘔起來。
若是蓬頭垢面倒也無所謂,但王茂生是滿臉水泡,亮晶晶的布滿了整張臉和脖子,就好像一隻變人形的蟾蜍。
令人周發麻,噁心不已。
「這怎麼回事。」裘樟也驚訝不已,「沒讓大夫瞧?」
書吏回道:「大人,大夫瞧過了。」說著,湊過去在裘樟耳邊低語了幾句,裘樟一愣,眉頭蹙了一下,就擺手道:「王茂生,跪下!」
王茂生催著頭跪在衙堂中間。
「大人,」杜九言上前道:「容學生先證王茂生無罪!」
裘樟點頭。
「得玉乃邵路府的家生奴婢,王茂生雖也是路府下人,但簽的是活契,只在路府做一些雜事。」
「六月初五那天一早,得玉和王茂生一起從邵出發,隔日下午到的新化城外。兩人在新化城外,被司兵莊安等四人抓住關押,並對得玉實施了長達三日的。」
「杜訟師,此事當時裘大人已經核實,乃子虛烏有!」莊安回道:「你為訟師,憑空造誣陷,小心我告你。」
杜九言撇他一眼,接著又道:「此時,王茂生走投無路,就敲了登聞鼓。又因為得玉和他不過普通朋友,所以他不得不謊稱得玉是他的妻子。」
「卻不料,他這一告,不但沒有讓他想要告的人到懲罰,反而將自己送監牢之中。以拐帶的罪名,被判了一百仗刑,三年坐監。」
「事經過確實如此。」裘樟道:「本案查驗的細節,都已經詳細記錄在卷宗中。」
杜九言點頭,走到莊安等四人面前,問道:「四位,當日以什麼罪名,將王茂生和得玉抓住收監的?」
「此二人鬼鬼祟祟,又沒有份文牒,我們就例行公事,將他們帶回衙門,等查驗清楚,便會放人。」莊安道。
李宇補充,「這件事,每天都會發生,現在巡檢司的地牢里,還關著十幾個,杜訟師可要也給他們辯一辯呢?」
「那為何,又將王茂生放出來,而獨留得玉?」杜九言不理李宇,再問道。
莊安回道:「王茂生並非我們放出來的,而是他連夜出逃,我們也曾找過,但此人狡詐,我們幾次都沒有抓到他。卻不料他居然去衙門裡告我們,意圖訛詐,倒打一耙。」
「著實可恨!」李宇道。
方滿糧附和,「此事,巡檢司衙門裡的同事,都能作證。」
杜九言忽然話鋒一轉,問道:「他怎麼逃的?巡檢司的監牢我曾去看過,不說堅不可摧,但一個普通人,絕無可能輕易逃出來。」
「我們每日卯時換班,那時候也是我們最睏倦的時候,他趁機逃了。這有什麼奇怪的。」
杜九言搖頭,「非也,王茂生當時已是重傷在,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逃得出來。」盯著莊安四個人,忽然高聲道:「他之所以能出來,是你們將他放出來的。而得玉,你們卻打算長期押扣,供你們玩。」
「胡說八道!」莊安道:「你一點證據都沒有,說來說去都是你自己的臆測。」
杜九言搖頭,「我有證人!」話落,拱手道:「請大人允許,傳我證人到堂作證。」
裘樟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