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似乎曖昧了幾分。
時雍本能地抬頭。他在看。
四目相接,時雍看出他眸底的審視,又迅速低下頭。
“能為大人做事,是阿拾的榮幸,我想快點把你治好。”
趙胤嗯一聲,似是接了這種解釋。
沉默片刻,他忽然道:“最近順天府衙可有異?”
時雍愣了愣。
早就聽說錦衛監視朝堂,幾乎各部各都有錦衛的探子和眼線,但沒有想到老實木訥的阿拾也是其中之一。
頭痛。
除了會針灸,是錦衛眼線,
阿拾還有多事是不知的?
與錦衛牽絆這麼深,時雍覺得自己在作死的邊沿瘋狂試探。
“并無異常。”
趙胤冷漠的視線從頭頂掃過,“今日在詔獄,你很反常。”
“嗯?”時雍抬頭,撞一雙冷漠的眼。
趙胤看著,下了斷語。
“時雍的死有蹊蹺。”
時雍手上猛地加速,從而外向反方向挑他的筋。
“反正當死之人,怎麼死都是死。”
“這個案子還得深查——”
這樣挑筋很會痛,時雍加重了力道,趙胤話被打斷,忍地抿住,額頭冷汗集,一雙眼俯視著的頭頂,若有所思。
“阿胤叔,阿胤叔!”
孩子稚的喊聲傳來,屋外一陣集的腳步聲。
“太子爺,您不能進去。”
這是侍衛謝放的聲音,但是很顯然,他擋不住小太子。
“閃開。本宮要見阿胤叔,誰擋誰死。”
小屁孩的脾氣不小。
“大人?”時雍正想詢問怎麼辦,趙胤便俯捂住的,朝偏了偏頭,“躲好。”
時雍點點頭。
趙胤松手,掌心薄薄的一層繭從上過,時雍激靈一下,陡然繃。
余瞄過去,趙胤已然坐直,放下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疼痛的樣子只是的幻覺。
這忍痛的能耐,時雍自嘆弗如。
在小太子趙云圳推門的瞬間,不知道該往哪里躲藏的時雍,一個箭步沖到屋中的大床上,將自己埋被子。想了想,又飛快手將帳子放下,整個人在里面。
趙胤:“……”
“阿胤叔。”趙云圳生得紅齒白,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臉上帶著頑皮的神,看著開的窗戶,“你是在屋里練功夫麼?”
趙胤手膝蓋,不答反問:“殿下怎會來這里?”
當今天子趙炔十六歲登基為帝,現年三十有九,但膝下子嗣單薄,三十九歲獨得這一子,寵得無法無天,簡直就是個寶貝疙瘩。
“中元節到都是熱鬧,宮里卻冷清得。父皇病未愈,母后也不肯理人,我便無聊。”
趙云圳說著,將一個不知從哪得來的小木馬拿出來,“阿胤叔,你陪我玩好不好?”
趙胤了他的發頂,“送你回宮,明日再玩。”
“騙子!”
九歲的小團子趙云圳比他那個皇姊更為纏人,小猴子似的攀在趙胤上,瓣兒彎得像新月,胡鬧著就是不肯下去。
“你說過,我是太子,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孩子。”
“你是。”趙胤忍痛摟住他。
“可是你會打我的屁,還想把我攆走,你都不聽我的話。”
“……”
“阿胤叔,我要治你的罪。”
時雍在帳子里,看不見小屁孩兒如何折騰人,但是那跋扈無賴到最后要哭不哭的兇悍,卻是有點好笑。
“你要如何治我罪?”趙胤似在哄他。
趙云圳小一撇,“罰你帶我去放河燈,罰你陪我玩一整夜。”
“胡鬧!”趙胤聲音已有不耐,“謝放,太子殿下的長隨呢?”
“哼,沒我允許,他們不敢進來。敢來,我就殺了他們。”
小屁孩兒放著狠話,看趙胤虎著臉,聲音又慢慢變弱,拉著他的袖扯來扯去。
“阿胤叔,我不想回東宮,不想一個人。今天是中元節,我怕。”
“……”
趙胤將小屁孩兒拎起來,重重咳嗽一聲。
“那好,我陪你到三更再送你回去。”
“不嘛。父皇已經允了我,今夜住在無乩館,同你做伴。”
帳子里沒有靜,趙胤又咳一聲,提醒帳子里的人離去。
“那你待到三更。”
“不嘛不嘛。阿胤叔,你是我的親師傅,又是我的親叔,我就要你陪。”
一聲親叔,讓趙胤皺了眉頭。
“哪里學來的話?”
趙云圳睜著一雙無辜的眼,“學的什麼話?”
看孩子懵然不懂,趙胤不再多說,彎腰把他放到地上。
“你等我拿件裳,陪你去放河燈。”
“嗷——”小屁孩兒雙腳剛剛落地,人便嗖地一下溜遠,直接往屋中的床上跑。
“我今晚睡這里。”
趙云圳從小習武,手矯健,不給人反應的機會,開床帳便一頭栽了進去。
然后,發出震天地的聲。
“阿胤叔床上有人。”
趙胤:……
時雍都快等得睡著,冷不丁一個暖乎乎嘟嘟的小子鉆進來,嚇了一跳。
與一個不大點的孩子眼對眼看半晌,揚了揚。
“民見過殿下。”
趙云圳看看,又回頭看看走過來的趙胤,大眼睛突生詭異。
“阿胤叔,我完了。”
趙胤手去拎他的領,“下來。”
“阿胤叔——”趙云圳哭喪著小臉,“我和這子有了之親,我是不是要娶啊?”
時雍:……
趙胤:……
“父皇說,男子不能隨便親近子,一旦親近了就要負責。”趙云圳苦著小臉回頭,看一眼似笑非笑的時雍,兩條好看的眉揪了起來,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你什麼名字,是哪戶人家的小姐?待我回去稟了父皇,便來迎你……”
咚!他話未說完,額頭便被趙胤敲了一下。
“走。”
一語雙關。
他將趙云圳像拎仔似的拎出去,時雍也慢吞吞從床上下來,倚在門邊看著遠去的一大一小兩個背影,角揚了揚,繞回屋后,沿著來時的路翻出了無乩館。
暗巷里一條黑影,賊人似的鬼祟,看到時雍出來,迅速于黑暗。
時雍微頓。
笑了笑,著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