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昀立時放下手機，點開視頻。

　線昏暗的KTV包廂，鄢南坐在沙發上，微微前傾，手肘搭在膝蓋上撐住上半，垂著頭看不清表。

　“......我爸來局子里撈我的時候......”

　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好聽，卻仿佛蒙了一層霧。隔著手機屏幕，舒昀幾乎能聞到蠱人心的酒氣，

　“......跟我說，他對我非常失，問我為什麼要采取這麼稚的辦法，明明有千萬種更理智的方式可以整他。我想了想，然后回答他......”

　“有些事，只能用暴力解決。”

　這句話之后，鄢南直起子了太，拍視頻的人怕他發現，忙不迭結束拍攝。

　后來，爾雅描述在場的邱梨臉有多難看、其余生對這個故事中的主角有多羨慕，舒昀完全沒聽進去。

　心臟莫名其妙陷進去一塊，又熱又痛。

　心口這個缺角什麼時候存在的，舒昀沒有知覺，但是直到發現這個缺角存在的時候，它所帶來的熾痛已經到了完全無法忽視的地步。

　接下來的一年，鄢南留讀研，爾雅研畢回國，在北京一家著名時尚雜志社職，舒昀以夏令營選拔全國第一的績保研進清華大學數學科學院直接攻讀博士，并且在眾多教授和學長姐的引薦下，于大四下學期功選朱遂寧教授的科研項目團隊。

　畢業后漫長的暑期，7月中。

　遠在容州的舒昀接到蘇葵男朋友安良打來的電話。

　他要在出國讀研前向蘇葵求婚，請舒昀過來現場支援。

　舒昀和安良從高三開始就非常不對付，這通電話，是安良唯一一次好聲好氣地請求幫忙。

　海淀區一套奢華公寓中，客廳漆黑一片，舒昀手捧滿天星，和其余十幾名蘇葵的朋友排排站，等待主人公一無所知的閃亮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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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臥室房門打開后，安良點亮一盞磁懸浮月球燈。

　到舒昀的時候，由衷地說：

　“小葵花，嫁給他吧，我覺得不虧。”

　蘇葵和安良這一對，舒昀從一開始就覺得他倆稚得令人發指。

　在高三那樣張的時候開始談，兩個人績有差距，沒能考上同一所大學，而且都是腦，生活中的一切都在為讓步......

　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結婚了。

　求婚儀式結束后，舒昀獨自離開小兩口的巢。

　夏夜燥熱的風撲面而來，舒昀突然發現，剛才鼓蘇葵答應求婚的時候，是真的相信安良能夠帶給幸福。

　別人的安全竟然強烈到把都給籠罩進去了。

　而，整整三年過去了，竟然都沒有忘記某人。

　舒昀走到小區門口，準備打車去酒店。

　池越學長忽然發信息給：【聽說你在清華附近聚會，結束了嗎？】

　舒昀：【結束了，謝謝學長關心】

　池越：【我就在學校，送你回酒店吧？】

　舒昀：【不用啦，已經打車了~】

　池越：【你怎麼還沒進組就不聽師兄話了哈哈哈，當心我以后給你穿小鞋】

　池越：【ps：以后phd階段都喊師兄姐了，提前習慣習慣】

　舒昀：【好吧，那就麻煩師兄了[可]】

　約莫五分鐘后，舒昀在小區附近的路口等來一輛白奧迪。

　把酒店地點發給池越，池越問要不要吃點夜宵，舒昀說在朋友家吃很飽了。

　路上正好路過五道口商場，池越笑著為介紹：

　“這個商場又宇宙中心商場，你以后應該會經常出，因為這附近沒有多娛樂地點，跟鄉下似的，不比你們寧州大學城嶄新漂亮。”

　舒昀點了點頭：“看出來了。”

　兩人齊齊大笑。

　行至半程，池越突然將車停到路邊，從儲柜中出一個長方形禮盒，有點不好意思地遞給舒昀。

　舒昀緩慢打打開，里面是一朵火紅的永生花，罩在柱狀的玻璃罩中。

　凈的鏡面依稀映出略顯呆愣的麗臉龐。

　池越：“逛街的時候隨便買的，給你的學禮，很便宜啦。”

　舒昀兩手捧著這份禮，還在猶豫是否要接。

　池越重新啟轎車，輕輕說了句：

　“舒昀師妹，歡迎你來北京。”

　舒昀旋即展開笑：“謝謝師兄。”

　這份心意，收下了。

　-

　8月31日，星期六。

　為了跟項目，舒昀月中就提前校了。

　博士宿舍是雙人間，舒昀的舍友是計算機系的直博生方禾。兩人是高中校友，有很多共同朋友，還算悉，所以學前特意找老師把宿舍安排在了一起。

　舒昀和方禾的生鐘可以說一模一樣，養生達人遇到了養生達人，相得非常愉快。

　這天傍晚，兩人從不同的實驗室回到寢室，方禾一聲不吭打開電腦開始g，舒昀一聲不吭擺出化妝品開始化妝。

　方禾de了半天bug，起來喝水的時候，才發現舒昀沒有認真學習，擺弄那張本就艷人的臉起碼半小時了。

　方禾：“要去約會？”

　舒昀：“昂。”

　方禾淡淡地問：“哪個？”

　舒昀斜一眼：“你什麼意思嘛？”

　方禾笑起來：“沒事，我看你邊那群師兄好像每個都想追你。”

　“不是師兄。”

　舒昀站起來，從柜里挑出一條淺紫吊帶連，擺如花苞綻開，

　“是漂亮學長。”

　說出這幾個字，臉上就忍不住滿溢春。

　長發燙微卷披落肩頭，舒昀舉起香水，在半空噴灑的水霧中轉了個圈。

　“我走了昂。”

　舒昀對方禾告別。

　“再見。”

　說這話的時候，方禾眼都沒抬。

　新舍友為人冷淡，舒昀不由得有些思念大學宿舍的三位捧場達人。

　尤其是今天，好像特別需要們的加油鼓勁。

　走出宿舍樓，天已經全黑了，校道清寂而空曠。

　九月初，帝都的夜風微涼，舒昀攏了攏肩頭薄如蟬翼的開衫，朝學校東南門走去。

　斜前方路面上停著一輛黑凱迪拉克，暖黃路燈在車窗上鋪下一層金影。

　舒昀腳步一頓。

　快走兩步，拐進育場旁邊的林蔭道，這輛凱迪拉克同時緩緩啟，往育場旁邊另一條道直行出去。

　七分鐘后，舒昀在學校東南門再次和這輛車頭。

　加速走進校門外的樹蔭，低頭給爾雅發消息：

　【快來快來】

　爾雅秒回：【你不是要約會不要我麼？】

　還傲。

　舒昀：【都要，拜托啦~】

　爾雅下午正好有事來五道口附近，結束后想找舒昀逛街卻被拒絕了，此時正帶著怨氣開著的超跑四閑逛。

　不遠，金的包跑車勻速駛近，舒昀招手停車，艷的司機師傅一腳急剎，后坐力猛地將拉向椅背，爾雅子震了震，爽得喟嘆一聲。

　舒昀拉開副駕駛車門上了車。

　“什麼？現在就跟著？”

　“嗯。”

　舒昀低聲說，“自從鄢南回國后，那輛車每天都盯著我。”

　爾雅皺起臉，無語極了：

　“是不是瘋了？為了模仿你，特意回國跑來清華讀研也就罷了，竟然還派人跟蹤你？”

　舒昀聳了聳肩：“怪我魅力太大吧。”

　“你說邱梨會不會就在車上？”

　“有可能，剛才這輛車消失了一陣，往研究生宿舍方向經過的。”

　爾雅踩下油門，啟車輛：“所以我們現在要帶邱妹妹去哪？”

　舒昀躺進座椅中：

　“北京你比我。去個能說事兒的地方，嗯......不要太正式。”

　爾雅忽的勾：

　“不要太正式？那要多不正式？嚇壞妹妹的那種行不行？”

　舒昀笑起來：“喂，和我一樣大來著，估計月份還比我早。你就不怕嚇到我？”

　“你？”

　爾雅翻了個優雅的白眼，“我都想尊稱您一聲老妖婆。”

　跑車駛主干道，幾十米外遠遠綴著一輛黑suv。

　車載音響播放著勁歌熱舞，爾雅一邊開車一邊哼，越哼越起勁。

　“你說，我以前怎麼不早點跟你混呢？太傻了我。”

　爾雅對舒昀說，

　“真的不怪那些姐姐妹妹太弱智，是你太變態了，眼又尖，人又。”

　舒昀平靜地接了爾雅對“眼尖人”的“贊”。

　目落向窗外，一盞盞路燈宛如流星墜落。

　“我讀大一的時候，你也跟過我一陣。”

　舒昀不懷好意地說，

　“有次從教學樓去食堂的路上，我瞧見你了。”

　爾雅急了：“我那是路過！”

　幾秒后，無奈地嘆一口氣：

　“好吧，那段時間想看看你和鄢南到底在一起沒有，所以時不時就在你們院樓下閑逛。嗚嗚嗚，簡直不堪回首。”

　舒昀笑得花枝：“之深，跟之切嘛，邱梨妹妹肯定也是太我了。”

　爾雅覺曾經的自己和學人妹妹是一路貨，所以不想聊這茬了，轉移話題說：

　“你和鄢南今天約會準備干啥呢？舊復燃？”

　舒昀難得忸怩起來：

　“就......有點東西需要還給他。”

　“什麼？”

　舒昀：“大一那年暑假，我媽過生日，他外婆是我們家鄰居，給我媽送了紅酒和護頸儀。上個月我回家的時候，想和我媽試試那瓶酒，結果發現紅酒禮盒里面塞了兩個絨盒子，盒子里有兩條鉆石項鏈，像是母款的。我上網查了一下那麼大的鉆石要多錢......”

　“多錢？”

　舒昀：“就......可能要七位數。”

　“哇，大手筆啊。”

　爾雅眨了眨眼，“不過，這點錢對他來說也就是灑灑水。我聽我爸說，鄢南他爸送他媽的首飾，八位數起步，九位數常態，十位數也有，可把我媽羨慕的。”

　“這麼夸張嗎？”

　舒昀了肩上的皮疙瘩，

　“反正......他送我和我媽的這個，太貴重了，我們接不了。”

　而且估計他那會兒心不太好，心準備的禮，就這麼隨隨便便塞在紅酒禮盒里。

　直到今年才被們發現。

　倆小姑娘聊了半路，后半程，舒昀舉著手機噼里啪啦發短信，爾雅以為在學習，就沒打擾。

　跑車最終停在一片霧漫開的繁華街道。

　街邊，低音炮的震沉肺腑，舒昀向外張，猛地回頭。

　“這里是......？”

　爾雅翹起艷麗的：“對，就是你想的那個。”

　舒昀深吸一口氣。

　雖然駐扎帝都不久，但是和師兄師姐閑談時曾經聽說過這片糜爛歡場。

　其中最有名的莫過于眼前這家俱樂部——迷鹿club。

　通俗點說，就是一家遠近聞名的牛郎店。

　“夠不正式了吧？”

　爾雅朝揚起眉梢，

　“難得見你穿服布料這麼，只見一個男人有什麼意思？進去一下唄。”

　舒昀舒一口氣，勾起細鏈手包：“有道理。”

　兩人下車后，不忙著進店，聘聘婷婷地往后走了二十來米，敲開了黑suv的后座車窗。

　舒昀半垂著絕的桃花眸，妖嬈淺笑：

　“邱梨是吧？下來，我們談談。”

　邱梨僵坐著不，杏目凝滯，姣好的臉蛋寫滿震驚。

　大約僵持了半分鐘，矜貴的邱大小姐終于姍姍落地，昂起高傲的頭顱：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進去聊聊天，增進一下校友。”

　舒昀和爾雅一左一右挾持住的雙臂，邱梨認得這家店的來頭，掙扎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半推半就地走了進去。

　好歹都是，在俱樂部，總不會發生什麼危險事件。

　爾雅訂了一間豪華vip包房，酒水飲料一應俱全。

　在一位高挑清秀的侍應生的引導下，三人面各異，沿著彩燈迷幻的通道進包房。

　落座后，侍應生小哥熱地為們介紹本店的酒水與服務。

　這三位姑娘，大概是他有史以來接待過的平均值最高的顧客。

　尤其是淺紫吊帶連那位，誰要是有幸被點來服務，就算倒錢估計也心甘愿吧。

　小哥介紹完，暫時退出包間。

　包間天花板上，一圈無主燈不斷變幻著投角度和。

　邱梨端坐在單人小沙發上，及腰長發至肩后，神莫測：

　“說吧，找我什麼事？”

　舒昀和爾雅對視一眼，前者推了推幾案上的菜單：

　“不急，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邱梨對上舒昀那雙妝容致的桃花眼。今天難得化了完的全妝，眼尾拉長上翹，挑出幾分妖，不似往常那副純澈潔凈的姿態。

　這場鴻門宴，邱梨完全沒準備，臉上寡淡的殘妝是早晨出門前化的，著打扮也素凈簡單，在兩位肩的大人面前，猶如高中生一樣稚樸素。

　莫名焦躁起來：“有事說事，沒事我走了。”

　語畢，拎起手包站起，作勢要走。

　舒昀和爾雅連忙站起來攔。

　舒昀在心底暗暗組織措辭，思考如何優雅又銳利地穿邱梨同學的偽裝，告誡監控和模仿別人是沒有前途的。

　正當此時，包廂外忽然傳來一陣頻率略高的敲門聲。

　邱梨皺了皺眉：“誰？”

　爾雅忍不住笑話，直白地調侃：

　“妹妹，你傻了，咱們在鴨店呢，當然是的鴨了。”

　頓了頓，朝門外喊一聲：“進來吧。”

　不知道來一個還是一批，如果只來一個的話，那要和經理好好聊聊，好歹訂了基礎套餐就要五位數的豪華包房......

　包房房門從外打開，一黑黑的男人靜立在門外，高足有一八六，寬肩窄腰逆天長，材用一個字形容，那就是絕。

　再看他的臉，雖然沉了些，但是帥得天怒人怨，而且又帥又眼.....

　“舒昀。”

　鄢南眉心下，定定著那雙脈脈含、至極的桃花眼，

　“你說換個地方見，就是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