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舟賽結束, 芳草陪珊瑚回墨香堂換服去了。

　虞寧初等八兄妹去池邊的涼亭里休息。

　涼亭四面都有人靠，三個小姑娘坐在一側，五位公子各自挑了地方坐下。

　因為珊瑚落水, 沈琢沒有去摘彩頭, 宋池摘了, 分了虞寧初四片金葉子。

　虞寧初送給沈明嵐一枚, 給了宋湘兩枚, 道：“你一片，珊瑚一片，今日落水, 肯定驚了。”

　宋湘笑道：“才不會驚呢，我為何珊瑚，就是因為在海邊長大, 深諳水。”

　虞寧初心中微, 宋池肯定也知道珊瑚會水吧, 所以才敢將計就計捉弄沈琢。

　提到珊瑚，沈牧就笑起沈琢來：“抄書，連抄三日, 大哥從今晚開始, 還趕得上房花燭。”

　沈琢當了多年的威嚴兄長，今日算是第一次栽在兄弟們手里, 不過見大家都很高興，他也就認了。

　沈逸突然嘆了一口氣，腦袋枕在沈闊的上, 著遠的藍天道：“這次大概是咱們兄妹最后一次這麼玩鬧了吧, 大哥要親了，架子只會越端越重, 跟著我與二哥要隨大伯父去邊疆歷練，下半年池表哥與阿湘會搬到郡王府，明嵐也要出嫁了，這個家里，就只剩四弟與阿蕪了。”

　端午之前，正德帝頒發旨意，恢復平西侯的兵權，命他去大同駐守，與晉王手下的十萬大軍共同鎮守西北邊線。平西侯盼這一日盼了多年，只等喝完長子的喜酒便會出發，順便帶走兩個侄子。要培養將軍，紙上談兵怎行，必須親自去邊疆走一趟。

　沈逸也想去邊疆，只是，自從武科舉結束，他們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再難像以前那麼輕松。

　沈牧搖著手中的折扇，也向了西北的方向。

　宋湘突然哽咽起來，沈明漪出嫁沈琢娶妻都還好，畢竟大家都在京城，可平西侯與沈牧、沈逸一走，就是千里之外了。

　“不哭不哭，又不是不回來了。”沈明嵐趕哄。

　宋湘靠在肩頭，搭聲慢慢低了下去。

　虞寧初看著涼亭中的一雙雙腳，不知不覺，竟然也在侯府住了快一年了。去年大家好像還都是孩子，今年當差的當差出嫁的出嫁，一下子就變了。

　“好了，無論親與否，無論去了哪里，咱們都是兄弟姐妹，以后哪個遇到麻煩，都可以去求助另外幾個，誰也不要生疏了。”沈琢道，目依次掃過眾人。

　宋池笑了笑：“都聽大哥的。”

　.

　五月初八，沈琢大婚。

　沈琢早上出發，帶著三個堂兄弟去國舅府迎親，在那邊吃了午飯，黃昏時再接新娘子回來。

　平西侯府也是賓客盈門，其中份最尊貴的，便是太子、安王兩對兒夫妻。

　夏日炎熱，酒席都安排在蓮花池這邊，男客在東岸，客在西岸，互不打擾。

　虞寧初跟著沈明嵐，來給太子妃請安。

　太子妃已經生了兩個孩子，容貌并不是十分麗，卻足夠雍容，很有未來國母的風范。坐在沈明漪邊，看著兩個小姑娘走過來，仔細端詳虞寧初片刻，太子妃笑道：“這便是阿蕪表妹吧，早就聽明漪提了無數次，果然是個萬里挑一的人，把咱們這些京城閨秀都比下去了。”

　虞寧初垂眸行禮，恭聲道：“承蒙王妃厚，謬贊了。太子妃、王妃國在前，阿蕪豈敢爭輝。”

　太子妃點點頭，們姐妹免禮。

　兩人坐到了宋湘邊。

　沈明漪看看虞寧初，再看看宋湘，玩笑似的問太子妃：“我與妹妹們都太親近了，看不出個高低，姐姐覺得，阿蕪阿湘還有我即將過門的嫂子，誰最？”

　在虞寧初進京之前，國舅府的姐妹花被稱為京城雙殊，尤其是二姑娘韓錦竺，雪花，據說有一次韓錦竺與幾位閨秀春日賞花，竟有蝴蝶飛到的邊，圍著翩翩起舞。

　那時候宋湘還小，稚氣未，如今倒是也可以評一評京城頂尖的人了。

　沈明嵐悄悄瞪了沈明漪一眼，這個長姐，都出嫁了還要找事，可省著有人掛念。

　太子妃笑道：“都都，你們沈家要麼養人，要麼吸引人，以后開春，我也不去香山了，就來侯府賞花吧。”

　沈明漪見哪個都不得罪，自討沒趣，也就不再針對虞寧初什麼。

　晌午的筵席吃了很久很久，大家好像還沒怎麼歇息，紅日偏西，迎親隊伍回來了。

　男客們去前院圍觀，沈明嵐、宋湘拉著虞寧初去了新湖夫妻的新房，等著小兩口拜堂完畢來這里舉辦新房禮。

　除了們，其他客也都來了，按照親疏站在屋里屋外。

　鞭炮聲聲，前面的熱鬧持續了快半個時辰，新郎新娘終于往這邊來了。

　大家趕分站到兩側，讓出地方。

　虞寧初站在表姐邊，朝外看去，終于見到了今日的新郎。沈琢穿著一大紅喜跑，嚴肅冷峻的大表哥，今日婚，終于帶上了一抹笑容，只是他不習慣笑，那笑容更像必須完一樣任務，看得沈明嵐、宋湘都捂笑。沈琢朝這邊看了一眼，兩人才有所收斂。

　沈琢的目，也落到了虞寧初臉上。

　虞寧初一臉恭喜，矜持守禮。

　沈琢快速收回視線。

　全福人扶著新娘子坐到床上，沈琢接過金秤桿，隨著他的作，看客們不都屏氣凝神起來。

　當沈琢的手臂重新放下來，虞寧初也看到了新娘子韓錦竺。

　傳言果然非虛，對面的韓錦竺只畫了淡妝，但天生麗質，柳葉眉桃花眸，面若皎月似點絳，盈盈抬眸與沈琢對視了一眼，便出無限春。

　新娘子長得很白，搭在膝蓋上的小手得仿佛能掐出水來。

　虞寧初看得出神，想，無論國舅府在民間的風評如何，韓錦竺如此，完全配得上沈琢了。

　沈琢也在看韓錦竺。

　兩人前年定的親，那時候韓錦竺才十四歲，到親這期間，他都沒有見過這位表妹。

　定親之前，韓錦竺常來侯府玩耍，表兄妹兩個也很是悉。韓錦竺從小就是個人胚子，但沈琢對最深的印象，是韓錦竺太喜歡告狀撒了。二弟哪句話讓不滿，韓錦竺會跑到他邊求他撐腰，三弟不小心撞了一下，韓錦竺要朝他掉金豆子，四弟拿蟲子嚇唬，韓錦竺更要來他面前哭一通。

　三個堂弟招惹，要告狀，宋池從不惹，韓錦竺又在他耳邊猜疑宋池自命清高目中無人。

　次數多了，沈琢就開始躲著這位表妹。

　他并不厭惡韓錦竺，只是想求個耳清凈。

　母親希他娶了韓錦竺，沈琢并不愿意，可他也不知道要娶一個什麼樣的子。后來母親再三勸說他，沈琢不勝其煩，再考慮到京城的形勢父親的抱負，沈琢終于點了頭。

　回憶在腦海過了一遍，再看坐在面前的韓錦竺，沈琢只有一個念頭：希這兩年表妹穩重了，不要再小題大做。

　新房的禮都過了一遍，沈琢去前面敬酒了。

　客們也去吃晚席了。

　新房安靜下來，韓錦竺讓丫鬟們服侍洗臉梳頭。

　“剛剛客們進來觀禮，你們可瞧見那位虞姑娘了？”韓錦竺過鏡子看向邊的丫鬟，“真的很嗎？比我如何？”

　要待嫁，這兩年都沒來過平西侯府，但沈明漪去國舅府找過，去一次就要抱怨一次虞寧初，說虞寧初狐長相，勾得沈家幾兄弟都護著，只有一個宋池看穿了虞寧初的真面目。

　韓錦竺對宋池的態度沒有興趣，在意的是未婚夫沈琢。

　然而據從沈明漪那里得到的消息，沈琢雖然不曾刻意接近討好虞寧初，卻幾次維護虞寧初，甚至虞寧初練武，沈琢竟然還送了一桿槍，還親自教騎馬。

　韓錦竺聽得很不舒服，表哥都沒有教騎過馬！

　小丫鬟知道主子一直以京城第一人自居，當然不敢完全說實話，斟酌道：“瞧見了，那位虞姑娘一直跟二姑娘、郡主待在一起，長得的確很，不過照姑娘還是差了點。”

　韓錦竺：“比郡主呢？”

　宋湘可是個小人胚子，這兩年肯定出落得更了，畢竟看宋池，就知道宋湘差不了。

　小丫鬟試著比較了下，道：“虞姑娘要更勝一籌吧，郡主上有子英氣，那位虞姑娘，更艷一些，我見猶憐的。”

　韓錦竺的臉就沉了下去。

　小丫鬟忙哄道：“今日姑娘大喜，姑娘惦記那位虞姑娘做什麼，還是想想等會兒怎麼招待世子爺吧，以前您與世子爺是表兄妹，今晚可就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了。”

　想到沈琢，韓錦竺總算又恢復了笑容，虞寧初能得到表哥的憐惜又如何，以前是不在，現在嫁過來了，虞寧初休想在面前使什麼狐手段。

　前院。

　沈琢敬了一圈酒，多都有了幾分醉意。

　長隨地將他扶走了。

　沈牧、沈逸、沈闊與宋池坐一桌，看著離開的兄長，沈牧嘖嘖道：“大哥平時酒量很好的，今日這麼快就醉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急著去房。”

　沈闊：“下一個就到你了，有你急的時候。”

　沈牧：“未必吧，我要去邊疆歷練，一兩年怕不會回來，下一個該是咱們的郡王爺才對。”

　大家就都看向宋池。

　宋池大大方方道：“等我定下來，給你們每人發一張喜帖。”

　別的新娘子有的風，他的新娘子肯定也會有，且會更風。

　總有一日會明白，有他在，不用羨慕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