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步手按上鐵珠子。藍的微后,鐵珠子收回四只腳,歪歪斜斜地滾,嚨里發出細小的鼾聲。他將它抱回大船船艙,沒一會兒,一團糟的致命背景音變了悠揚的歌聲。
卡兒·楊的《我與你同在》,阮閑認得這首歌。它從他后的大船船艙飄出,經過擴音放大,聲音清新人。
“你可以按照拍子估算時間。”唐亦步從船艙中喊道,聲音險些被歌聲蓋過。“初始機的話——”
“沒問題,我知道。”謝天謝地,那針扎似的煩躁終于消失。唐亦步從船艙爬出,那仿生人不再跳上干涉儀,而是到自己邊。
暖烘烘的,阮閑心想。
無數繃的弦里,有那麼一不可遏制地松了松。
“我負責即時調校參數,你負責編寫沖擊程式。”唐亦步出雙手。阮閑瞥了眼另外半邊作臺。看這架勢,他倆倒有點像要表演四手聯彈的鋼琴師。
“唔。”阮閑簡短地應道,“注意表盤度數。”
他們面對著越來越近的漆黑空,指尖紛飛,不時掠過彼此的手背。唐亦步將干涉儀固定得很好,可隨著湮滅點越來越近,它漸漸有向后歪倒的趨勢。
表盤的度數著,離他們的目標數值還有一定距離。
阮閑咽了口唾沫。舒緩曖昧的抒曲還在播放,在這景下染了點悲涼的味道。他能到鮮沖進大腦,心跳撞上耳。汗水從手心滲出,他的臉僵得有點痛。
湮滅點離他們還有四五步。
唐亦步突然分出一只手,了他的臉。
“沒關系。”那仿生人說道,呼吸里還帶著點甜味。“大不了扔了這東西,我帶你一起跑。”
兩只手再次回到作臺,唐亦步的語調很是認真:“這方面我的經驗非常富。”
“去你的。”阮閑噴了口氣,張被無力攪得碎。“我可不喜歡輸。”
湮滅點近在眼前。
合著音樂的節拍,阮閑重重敲擊了幾下鍵盤,猛地拉下縱桿。一聲尖銳的提示音響起,表盤的指針晃晃悠悠指向目標——
下一秒,干涉儀被湮滅點徹底吞沒。
唐亦步揪住阮閑的領子,直接跳到了百米之外。
“如果你沒遲到,那個距離應該剛剛好。”唐亦步嚴肅地指出。
“或許你可以等我到了再計算機的擺放位置。”阮閑雙手捉住領口,他被勒得有點難。“好吧,下次我會注意。”
唐亦步將他拎起,隨手拍了拍那件白外套上的塵灰。《我與你同在》那首歌剛好到了尾聲,最后的長音結束后,另一首歌的前奏響起。
廢墟在他們腳下,深深的裂從湮滅點的位置向外蔓延。
“我們回船。”阮閑整整皺一團的領,越過一道裂。“這里的廢墟開始塌了,得先開到安全區域。”
他小心地踩踏著腳下的石板,生怕一腳踩空。悅耳的悉聲再度響起,這一首他的印象更加深刻——
《亦步亦趨》的旋律飄在廢墟海上,自己和唐亦步則在裂上跳躍。阮閑突然覺得這場景有點稽。
“……弄得和跳舞似的。”他從嗓子里咕噥了一句。如果有拍子在,人總會被拍子影響。
結果這念頭還沒來得及從阮閑腦海離開,唐亦步停下了腳步。他們正踩著一塊籃球場大的石板,石板上還嵌著致的大理石地磚。
“這不是約會。”唐亦步轉過臉。
“那只是一個比方。”阮閑了眼前面的廢墟,開始估算自己能否順利跳過裂。
“可這是我第一次驗約會,我有點好奇。”唐亦步眨眨眼,出一只手。“不過這里沒有電影,沒有游戲,也沒有公園……唔,你想跳舞嗎?”
阮閑向那只手,一時間沒回過神。
歌聲灌耳朵,唐亦步的手在正午的下白得驚人。一切有種恍惚的悉,阮閑捉住了它,將那份一層層剖開。
的確悉,他想。
唐亦步或許不是一時興起,他喜歡這首歌,喜歡到會主哼唱。阮閑費了一番力氣才意識到這件事——
那仿生人是倒著哼的。
這可能是個切點,阮閑想。自己可以抓住它。而且他也……不算討厭這首曲子。
“可以。”
于是他背對著吞噬一切的虛無,抓住了那只過來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心預警XDDD
第48章 毀滅華爾茲
《亦步亦趨》一共有六分鐘。
阮閑沒有跳過舞, 他最多在影視作品中看到過一點點相關的畫面。唐亦步也不像多麼擅長的類型, 他們頂多擺出個華爾茲的架勢,同時試圖模仿男步。
然后差點摔作一團。
準確地說, 唐亦步的步子比他穩很多。那仿生人在徹底失去平衡的前一秒, 將子一扭, 穩穩接住差點摔倒的阮閑。阮閑揪住對方的前襟,迅速穩住, 把這個小小的意外變舞步的一部分。
沒有規則, 沒有標準。他們合著節拍, 憑借本能踏出步子。
終于, 干涉儀的作用開始顯現。湮滅點的中心出現一點點藍,水波似的漾開,隨后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它的引力并未出現太強的波,碎石和草屑被卷的速度沒有變化。
一步, 兩步。
“可以了。”阮閑清清嗓子, “我那邊還有明滅草的種子和試藥鼠, 待會兒可以試驗一下。”
“樊白雁那邊, 你打算怎麼差?”唐亦步輕聲問道,作沒停。“你那艘船里不像有人。”
“我想保持一點驚喜。”阮閑隨著唐亦步的作后退。
“唔。”唐亦步沒有追問,“……走石號有沒有通知你們‘消毒’時間?”
阮閑的腳跟挨上廢墟邊緣, 隨著他的作, 幾粒碎石滾進廢墟隙。唐亦步收按在對方腰間的手臂, 將他帶離邊緣。
“后天晚上。”阮閑這才開口答道。“投票的事我也知道了,我想這是——”
“非常好的觀察機會。”唐亦步接過話茬。“所以消毒期間, 你準備待在哪一邊?”
“我有的選嗎?不用套我話,你不會放棄極樂號。”阮閑勾勾角,“……你先回去,我隨后跟上。”
唐亦步摟在自己腰上的手臂了,阮閑眉跳了一下。
“早點跟上。”唐亦步嘟囔道,“你不在那里,樣本的富度下降很多。”
阮閑沒回答。樂曲到了高,被錮在唱片里的卡兒·楊唱出一個長長的高音。澄澈的聲劃開空氣,滲燦爛的。對面人的溫令人懷念,該死的安全不控制地回到他的邊。
“這樣說或許不合適。”見阮閑不回答,唐亦步自顧自繼續。“按照人類的說法……我希你能早點回到我邊。”
如同一記重錘。
阮閑閉上眼睛,過眼皮,在他的視野里染出一片暗紅。
【不要回來了!】歇斯底里的尖從腦海深傳來。
【不要再回來了,聽到沒有!】
記憶里的母親干枯瘦削,原本漂亮的眼睛深深凹了下去,看上去活像是某種鬼怪。揮舞著雙臂,頭發散,最后收回手,在臉上撓出深深的痕。
【你怎麼就不能死在外面……?】
的臉上只有兩種緒,一半是悔恨,一半是恐懼。
阮閑低低地笑了兩聲。他睜開眼睛,看向唐亦步。
“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小心后悔。”阮閑的聲音很輕,“你現在還在我的程呢,我只是還沒想好什麼時候離開你。”
“謝你的坦誠,我明白。”唐亦步反倒笑了,笑容在下閃閃發亮。“別在意,這不是試探,怎麼說來著……我只是有點想你,阮先生。”
阮閑作一頓。
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那種,也許這世上沒有任何合適的詞來描述它。無論是、味道還是緒,到底都是人群約定俗的底某種共。而他一開始就是被剔除的那部分,無法協調的病變。
這一瞬的緒,從前沒有過,之后也可能不會再出現。現在它沒有名字,正如他自。
它有點像某種。如同干的人看到綠洲的海市蜃樓,或者的人將臉按上店櫥窗。它被封裝好,放在他手可及的地方,卻又永遠無法真正到。
但它也不像是負面緒。雖說它明擺著離控制、不切實際、缺乏效率,苦而絕,偏偏又至極,夾雜著些許親近對方、敞開自我的沖。
對方攬過來的手剎那間變烙鐵。
阮閑掙了那條胳膊,呼吸稍稍快了幾分,心臟像被魔鬼的爪子。那首該死的歌終于到了末尾,詞句消散在湮滅點帶起的風里,只剩音樂繼續。
這緒對自己無益,阮閑迅速下了判斷。
先不說唐亦步是否算自己的同類,他們的關系絕對稱不上是“朋友”。如果要定義,阮閑更傾向于“雙方都握有把柄并決定互相利用”這樣的描述,“同伴”這個詞都不太妥當。
記憶中為人類的自己尚不會對其他人類敞開自我,更別提面前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阮閑的視線,唐亦步無辜地歪了下腦袋,做出個禮貌的疑問表。幾縷的黑發順著他的面頰下,一副非常容易騙到人的好皮相。
“不跳了。”阮閑了嚨,語調里帶著點氣急敗壞。
《亦步亦趨》的旋律剛好停止,下一首歌的前奏響了起來。
唐亦步會意地松開手,臉上仍然帶著一點笑意。“那待會兒我先走一步,你……”
“我會在消毒開始前回去。”阮閑下意識放了語氣,意識到這一點后,他猛地掐了下自己的大。
接下來的事簡單了很多。試藥鼠的尸快速堆出一株明滅草,它在離湮滅點近在咫尺的地方開花結果,唐亦步嚼了十來顆果實,這才徹底確定計劃的功。
“幾乎沒有迷幻分。”那仿生人呸地吐出果子,了舌頭。“而且它變得難吃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