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閑沒有立刻背上背包, 某個休息室的殘骸正橫在他腳下,金屬柜被得變了形。他彎下腰, 從里面扯了件白大褂披在上, 沒去系扣子。
那模糊的白讓他安心, 寬大的白長衫完地藏好了腋下槍套。阮閑相信它能讓他看起來無害不。
隨后他才背上背包,帶領著唐亦步向更濃的黑暗中走去。空氣中傳來的味道和鮮的特殊腥氣, 氣味的洪流從斜上方涌下。那三人應該在三樓或者四樓, 他們東南方的某。
唐亦步輕手輕腳地跟著他, 包里容易磕的飲料瓶全被廢布或者巾裹好, 一點聲音都沒有。他步態優雅,無聲地碾過碎玻璃和腐朽的木片,影子似的黏在阮閑后。
兩米外的樓梯井早已沒了電梯,大敞著漆黑的門。唐亦步用照明掃過去, 里面麻麻結滿某種生的網, 湊得像瓜瓤。阮閑跟著瞧了眼, 很確定電梯井深傳來黏膩的攀爬聲, 他傾向于槍斃不必要的好奇心,離它們盡可能遠一些。
退后幾步,阮閑將唐亦步引向黑暗的樓梯間。
急出口的標牌歪倒在一邊, 還在兢兢業業地散發熒。樓上傳來斷斷續續的哭泣和談聲, 但沒有腳步響起。那三個陌生人還在原位。
“尸臭, 不過不是人類的,我聞到了腹行蠊的味道。”打開樓梯間腐朽的門后, 阮閑突然停下腳步。“這里也有腹行蠊?”
“哪里都有腹行蠊,它們什麼都吃。”唐亦步小聲表示,“它們甚至會去啃噬機械生命的尸,哪怕人工組織對它來說沒有任何營養價值。”
“我想這次它是被啃噬的那一邊。”阮閑把聲音得更低。
微弱的吮吸和咀嚼聲從樓梯間傳來,聲音小而輕,像是一位淑在小口用鵝肝。唐亦步熄滅照明,走到阮閑前面,兩個人謹慎地向前挪著。
阮閑先一步看到了黑暗中的東西,和他想象的不同,并沒有怪堵在樓梯間。
見他們接近,正在被吞食的腹行蠊尸下墻。
原本潔平整的墻面如今月球表面般凹凸不平,中間嵌著個臉盆大的黑,邊緣嵌著細的尖牙。以那張巨口為中心,墻面上閃爍起縷縷的藍,順著放狀軌跡不住向那張的方向涌去。一個麗但致命的邀請。
然而被邀請的兩位誰都不傻。
“這里是廢墟海,這東西能不能算作深海?”阮閑嘖了一聲。“新種還是……?”
“機械生命。”唐亦步說,小心過摔到腳下的腹行蠊步足。“它在攝取腹行蠊胃里的人工組織。”
見兩人不上當,那只怪模怪樣的張合兩下,藍暗了下去。它努力將長,再次吮起來腹行蠊的尸殼。
樓梯間空曠而安靜,接下來的一路暢通無阻。阮閑沒去管滿是藥味的二樓三樓,徑直帶領唐亦步來到了醫院廢墟的四樓。
那啜泣和低語就在不到十米外。
不知道是否是因為藥泄的原因,四樓長滿植。剛打開樓梯間,阮閑就差點倒在黏膩的苔蘚上。半明的蘑菇在黑暗中散發出讓人暈陶陶的白熒,面前的一切恍若夢境。
阮閑沖唐亦步點點頭,后者會意地亮起照明。
隨著燈亮起,不遠的低語和泣瞬間停息,金屬的咔嚓聲響起,對方一準是掏出了槍。
阮閑將攻擊槍握在手里,人靠在墻角:“別張,我們只是來找東西的。”
“東邊的人。”不遠的人低聲音,“怎麼辦?陸鳴這況沒法走。咱們不能和他們拼槍。”
“他們本可以不打招呼,直接掃了咱們。說不準沒惡意……”那個聲回復道。“要麼就談談試試,東邊那幫人可不會把重要人派到這種危險地方。”
剩下的那個人只會痛苦地哼唧。
阮閑抿抿,先一步站出墻角。他高舉雙手:“我們剛到廢墟海,是被走石號的人扔下來找東西的……原本以為這里除了我們沒別人,沒想到半路聽到慘,就來悄悄看眼。”
唐亦步隨即跟著走出,他手里只握著照明用的定位,整個人一副溫和無害的討喜樣貌,阮閑說法的可信度頓時高了幾分。
雖然努力遮掩,對面幾人還是眼可見地松懈下來。
他們之間隔著一大片酷似蘆葦的纖長禾草,草尖上生著一串串醋栗大小的綠果實,散發出瑩瑩綠。對面其中一人左草叢,正坐在草叢邊緣痛苦地.。
“這個是……”唐亦步試圖出聲提示。
“我知道。”阮閑打斷了他的話。他在墟盜們給的“寶”圖鑒里看到過這東西,墟盜管它們明滅草,和藥品差不多貴重。貴重的原因沒有詳寫,只提到它的葉理后可以用作各種道的原材料。
說明后還附加了句紅的警告——“極度危險,小心閃爍。”
對面那群人的目的顯然不在葉。一個布袋正在傷者的邊敞開口,裝滿明滅草的果實,清新的綠微照亮了袋口的布褶。
“他們一直這麼干,隨隨便便就把無辜的人扔下來。”那人站起。看起來二三十歲,面頰凹陷得厲害,整個人有點沒打采的樣子。“他們沒給你們地圖,對吧?”
“是的。”阮閑仔細打量著的神。
“既然你們也在醫院這邊找東西,找沒找到止噴霧和骨鋸?”人抹抹臉上的汗。“我們的止噴霧不夠,聽著,我們可以給你們一份基本的電子地圖做換。你們……你們上有嗎?3瓶噴霧就夠,骨鋸用完就還。”
背包里的確有一把骨鋸,他也曾瞥到唐亦步將五六瓶止噴霧放進背包。
“你介意嗎?”阮閑轉頭向唐亦步。
“聽你的。”唐亦步顯然已經進了觀察模式。
“……可以,不過你們得先把地圖傳過來。”阮閑清清嗓子。
“那你們先扔過來骨鋸。”瘦削人咬住。沒有佩戴電子腕環,只是拿起掛在口的吊墜。一個模糊的屏出現在面前。“收到骨鋸,我立刻把地圖傳過去。”
阮閑從背包中出骨鋸,干脆利落地扔到另一邊,金屬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幾乎就在下一秒,他的腕環就響起接收到數據的嘀嘀聲。
“快,快!”發送完地圖后,人立刻轉開注意力。“老胡,你按住他,我們得把他的給截掉。”
“沒麻醉了!”
“先準備補片,麻醉再說!”
人牙一咬,被藥劑消完毒的鋸子直接破開皮。咯吱咯吱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被鋸的男人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哀鳴。
“老胡,按好他!會出事!”
“要……要不咱給他顆螢火蟲吧,我今天還有一顆剩下。”
“不行,樊老說了,螢火蟲一天頂多三顆。陸鳴今天已經吃了三顆。”
“他這法會把腹行蠊引來!”那男人急道,“死心眼嗎你!這次弄回去這麼多材料,樊老不會在意我們多消耗這麼一顆。旁邊還有那倆小子盯著,這事兒越快越好!”
“可是……”
阮閑靜靜地聽著兩人對話。自從他把骨鋸扔過去,那男人還時不時張兮兮地看過來,人已經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傷的同伴上。
很奇怪,四周沒有留下的痕跡,也沒有墜下的橫梁。如果是中了普通陷阱,不需要一上來就用截肢這種極端手法,阮閑想不出對方傷的原因。
正當他疑的時候,面前的明滅草閃爍了一下。
那覺十分奇異,方才還真實的草叢就像壞掉的投影,扭曲一陣后原地消失,又在半秒后閃回。短短半秒間,阮閑看清了那男人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進唐亦步的口。
那條鼓脹不堪,足足有另一條的三倍。比起普通的充腫脹,那更像是被塞進太多草的稻草人部——無數草葉從他的皮裂口鉆出,沾滿跡,青翠滴,并且還在不斷生長。而那人正在努力鋸著傷者的大,試圖把這條快速異變的鋸掉。
隨著整片草叢閃回,傷者發出更加撕心裂肺的喊。傷者旁邊的男人作很快,他從兜里出個豌豆大小的藥丸。
它在他掌心微微滾,散發出耀眼的綠暈,倒真有幾分像螢火蟲。阮閑能從上面聞到一接近油的甜膩香氣。不知為何,他本能地厭惡那味道。
男人吐出一口氣,猶豫幾秒,終于把那藥丸塞進傷者的。
“胡堅!”握著骨鋸的人發出一聲尖。
傷者倒是立刻安靜了下來。過草叢的間隙,阮閑甚至看到了那人一臉的迷醉表。
然而那迷醉十分短暫。
不到半分鐘,方才還在慘的男人大大張開,草葉以眼可見的速度從他的口鼻冒出,隨即填滿眼睛和耳孔。人差不多要鋸完的傷口斷面也生出了草,隨后是軀干,手臂,傷者整個人綿綿地鼓脹起來。
人還跪在地上,拿著沾滿的骨鋸,臉上一片恍惚。“陸、陸鳴……”
仿佛聽到了呼喚,那傷者自己站了起來。他的姿勢怪異綿,趟過自己的鮮。可他沒有走向同伴,而是撲進后的草叢。
落地聲輕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很快,那片草又茂了些。
“他、他被染了。琳琳,他被染了,是我們太慢。”被稱為“胡堅”的男人喃喃念叨,“早知道就帶老潘一起下來,媽的,關鍵時候就找不到人……”
骨鋸從人手中落,將臉埋進雙手,肩膀抖得厲害。
“我很抱歉。”阮閑輕聲說,“你們還需要止噴霧嗎?”
“……不用了。”那人哆哆嗦嗦站起,用力鼻子。拾起腳邊盛滿果實的沾布袋,將它抱在懷里。“你、你看……這里就是這樣危險的地方,完全不該讓新人下來。要不是這次我們設備有限,我可以帶走你們。”
“多謝,不過我們已經收集到了足夠的東西。”阮閑安地笑笑,他能猜出想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