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轍嘆了口氣,拉住他的手輕輕:"別著急別生氣,先說說你喜歡這里不?"
喜歡?當然喜歡了!沐看著水汽氤氳的池塘,宛若仙境般的亭臺樓閣,他一直喜歡中式庭院,從小時候就希能有一個這樣的院子了,養養魚,養養鳥,養養老……可是想是一回事,實際又是一回事,他們還要工作,住這麼遠本不現實。
"我是很喜歡,但我不想住這麼遠。"沐知道金轍是想讓他高興,可是換房子這麼大的事怎麼也該跟他商量一下不是嗎?"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就做了這麼大的決定?"
"唉……"金轍嘆息,臂圈住他的肩膀,將他摟在前,緩緩道,"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同意我們以后定居約克市的。"
沐也嘆氣:"你在軍政中心工作,住這里不方便,你已經不是年輕人了,又有這麼多舊傷……"
"噓。"金轍用阻止他說話,低聲道,"我都知道了,賽亞娜老師請你接替職位的事。"
沐一愣。金轍接著道,"你跟著我已經有十年了,這十年里你放棄了自己的專業,放下了自己的理想,默默站在我的后……我每每想到都會覺得愧疚,我太自私了,無法忍你離開我在另一個地方工作,不單單是因為異能者和向導的羈絆,更因為我對你的,我的占有。"
"別這麼說。"沐心中微微發,打斷他的話,"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并不是因為你對我的錮。再說我們的理想本來就殊途同歸,或者說我的理想其實是你的一部分,不是嗎?"
"那不一樣。"金轍難得嚴肅地否定了他的話,"你是聯邦最出的醫生,最人尊敬的科學家,是我的事業阻止了你前進的腳步,把你圈在我的邊。"他無比疼惜地了沐的頭發,道,"以前的我別無選擇,遠航軍坐大,人類面臨著分裂和戰爭,我背負著老總統留給我的責任,背負著軍部對我的信任,即使要犧牲你的事業,也必須要走下去。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戰爭結束了,遠航軍分化瓦解,重新回到了聯邦掌控之下,向導保護法改革走上正軌,而且我也卸任了。"
金轍溫熱的右手著沐的臉,眼神在夜中和如水:"該是我站在你后的時候了,沐,我已經辭去了國會的職務,從今天起,我愿意做你的堅強后盾,支持你的事業。"
沐不置信地看著他的眼睛,想要像平時一樣在其中找出點開玩笑的影子來,但金轍此刻的眼神如此堅毅,如此認真,完全不像是在說笑。
"我跟賽亞娜老師說我會說服你。"金轍微笑道,"事實上我已經替你接了的邀請,你的聘用書就在我的個人智腦里,我答應今晚無論如何會讓你簽約。"
沐沉默,賽亞娜老師在一周前曾經找過他,請他接任在圣馬丁中心的職位--賽亞娜的年紀已經太大了,無法再勝任中心繁重的管理工作,聘期到期后決定向董事會推薦新的人選。
沐無疑是最合適的繼任者,他是業界首屈一指的科學家,又輔佐總統管理聯邦近十年,論技論人脈,都是無可挑剔。
對于這個邀請,沐不是沒有過心的,賽亞娜是他的老師,也是他的養母,他悉的工作方式,認同的價值觀,他不想一生的事業因為找不到合適的繼承者而走上下坡路。
但金轍今年才剛剛卸任,無論還是心理都將面臨極大的落差和挑戰,一旦他接了賽亞娜的邀請,必然意味著要分出大部分力在圣馬丁中心,無法全心地照顧金轍,幫他度過這個轉折期。
如果晚兩年,哪怕是一年,他都會重新考慮自己的決定,但賽亞娜的任期恰好是今年到期,中心不可能先請一個人臨時管著這麼要的部門,給他騰出一兩年的時間緩沖。
所以最后沐拒絕了賽亞娜的邀請,誠然他也想繼續自己的事業,但他無法在這個節骨眼上拋下金轍,讓他一個人面對卸任后的困境。
"你生氣了嗎?"金轍發現沐的臉有些郁,了他的臉,"別怪我先斬后奏,實在是被你撞墻撞怕了,這麼大的事,怕是我一張口就被你噴回去,索一不做二不休,先自己辭職再說。"討好地親了親他額頭,道,"你也別生我的氣了,你看我現在都失業了,所有的錢都給你買了房子,你要再生氣,我就要跳河了。"
沐心里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又是,又是難過,半天啞聲道:"你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想你再為我放棄事業,我愿意站在你的后,幫助你,照顧你,不僅僅因為我是你的向導,更因為我你。"他忍不住抱住金轍的腰,"我想用自己剩下的生命和你好好地過,像普通人那樣……金轍,我們錯過的太多了。"
"我都知道,我都知道。"金轍眼睛有些潤,機械臂安地他的脊背,"我從沒覺得自己付出了什麼,我這輩子最走運就是遇上了你。"
頓了頓,又微笑起來:"你也別覺得疚,這件事對我也是有好的。一個退休的總統,呆在國會怪別扭的,再說軍政兩界我這麼多年都呆膩了,正想換個環境發展事業。圣馬丁中心近年來一直致力于高維干涉醫學,你接任了賽亞娜的職務,就算是這個領域的第一人了,我把寶押在你上,比押在國會那邊有價值多了。"
沐明明知道他是為了自己,聽他這樣牽強附會地找借口,又是又是好笑。金轍絮絮叨叨接著說:"我也不是沒私心的,等你當上了主任,我打算通過你給中心注資,進他們的董事會,以后呢,你就算是給我打工了。我已經跟我的信托基金經理談過這件事,兩年之把七以上的家族資產都套現,投到你那邊去,他對我的計劃很贊同,已經在著手回籠資金了呢。"
"你……很有錢嗎?"沐對金轍的家十分好奇,雖然在政界金轍一向威武霸氣,看誰不順眼就"天涼王破",但那是基于他深厚的政治背景,現在改行到商界,他又憑什麼這麼牛?
難道這座八位數起價的庭院只是他家族資產的冰山一角?
"是的啊。"金轍得意地點頭,"雖然我這個人很低調,但其實我還蠻有錢的。金家在陳福記有很大一筆份,在仙琴座礦區、士狼座能源區都有產業……金軒的那一份在他結婚以后我本來想還給他,他不要,說數不清,就全部委托給我了。所以現在我們兩家的錢全部加起來,全款買下圣馬丁中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當然他們的董事會是不會允許的,所以我只是想通過你注一部分的資。"
"……"沐到今天才知道自己娶了個真•土豪,震撼過后艱難地問,"你到底有多錢?"
金轍出機械手數了半天,頭上滴下一滴冷汗:"好像我也數不清,改天讓理財顧問告訴你吧。"
"……"沐實在不知道這兄弟倆的博士是怎麼畢業的,怎麼一個兩個都不會數錢!
"好了不說了,你手好涼,我們進去看看房子吧,臥室我已經收拾好了,我們今晚可以住在這里。"金轍抓著沐的雙手哈了哈氣,彎腰,"來我背你進去。"
"我好好的干嘛要你背?"
"想背你嘛。"金轍用屁推了推沐的肚子,"來來讓我背,背你進房,這可是咱倆第一次進自己家門呢,以前總統邸不算,那是公家的產業。"
沐沒有辦法,趴在他背上,金轍背起老婆穿過拱橋,驚了冷艷高貴的水鳥,翻著白眼振翅而飛,撲棱棱揚起滿天白羽。橋下紅錦鯉卻不怕人,追著他們的影子一路跟隨,攪散了一池銀波。
"這房子主臥可大了,有一架雕花拔步床,掛上賬子跟大帳篷似的,里面還有很多有的工,帶皮鞭蠟燭……還有架子什麼的,嘿嘿,我們今晚試試捆綁好不好?"
"誰綁誰?"
"……你綁我。"金轍不不愿地回答,話說卸任后的總統貌似沒有什麼威信了呢……唉,夫綱不振啊!
不過他的夫綱好像從來沒有振過的樣子。
算啦,家里有一個人的夫綱振一振就可以啦,人生不能要求太多,太完會遭報應噠!
156重返母星
飛船已經在近地軌道停留近三個小時了。
巫承赫過舷窗看著外面廣袤的宇宙,藍行星正繞著巨大的黃矮星緩慢旋轉,略顯渾濁的大氣層盤旋著淺黃的云層,地面上紅斑若若現。
"探針回來了。"金軒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后,雙手搭在他肩上,"報顯示一小時后穿梭機可以落地。"
"噢。"巫承赫輕聲應道,心里說不清是期待還是忐忑,念念不忘的母星就在窗外,雖然遠隔一千多年,早已不復當年純凈瑰的,但仍舊對他這個飄的幽魂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怎麼了?"金軒注意到他眼神有點不對,擔心地問,"如果不想下去,我們沿赤道飛一圈看看就算了,母星的環境破壞太嚴重,我怕你上不了。"
"哦,不。"巫承赫振作了一下,"我只是有點……近鄉怯吧,你懂的,給我點時間,讓我再靜一靜。"
"好吧。"金軒了他的頭發,將觀測艙留給他一個人,"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半小時后來餐廳好嗎?"
"好的。"
觀測艙恢復安靜,巫承赫坐在工作椅上,調整觀測儀過云層尋找合適的介點。回到地球是他一直以來的夙愿,對金軒來說,那個遙遠的千瘡百孔的星球只不過是教科書中一行簡單的介紹,但對于他來說,卻承載著對故鄉,對親人的所有記憶。
"我回來了。"
兩小時后,全地形穿梭機穿過大氣層飛向地球。機艙里,全息屏實時顯示著探針群發回的監測結果:亞歐大陸仍舊不適宜人類生存,尤其是東亞片區,土壤沙漠化,植大面積枯死,地表彌漫生化毒氣,蹤跡罕至……九百多年了,地球仍然未能消化掉人類當年留下來的一切。
金軒控制穿梭機在平流層改變航道,漸漸轉為與地面平行飛行,而后以一個圓的切線緩緩穿過對流層,懸停在離地面五公里的高度。
西北荒漠出現在眼前,過前窗,巫承赫看到大片的黃沙在視野中綿延,空氣昏黃污濁,夾雜著細碎的沙礫,狂風卷過,枯黃的駱駝草在沙地上翻滾。目力可及的遠方,是長城的廓,嘉峪關高聳的城樓像亙古的圖騰,在曠遠的天地間留下一抹荒涼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