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寶微微一怔。他想要說什麼,聞人董事長卻沒給他這個機會:“你不以為然的事,卻是困擾他很久甚至影響到他現實選擇的一場噩夢。你認為你跟你的養父母深厚,可是在阿礪的眼中,你的養父母同樣是害死你的罪魁禍首。”
“既然你覺得你養父母賭錢的行為無傷大雅,那不如讓我們看看這樣下去到底有什麼害。”
于是第二天上午,聞人夫婦帶著狄寶拜訪了好幾位賭徒。這些人無一不是生意做大后沾染了賭錢的惡習,最后輸的公司倒閉,賣房賣車,妻離子散,那些催債的人找不到本人,就去賭徒的父母和已經離婚的前妻家里鬧,讓年邁的父母和年的孩子也跟著不得安寧。
“如果你就這麼回去,這些人的現在就是你的未來。或許你會比他們還慘。因為那些老人家已經年過古稀,就算擔驚怕也活不了幾年。而你今年才十八歲,未來六七十年都要活在這樣的影下,甚至連你的老婆和你的孩子也要被你牽連。”
“你現在還覺得你的想法是對的?覺得我們想讓你和阿礪離那對夫婦遠一點,只是單純的瞧不上他們?是嫌貧富挑撥離間?”
狄寶沉默不語。
“為人父母,沒有人不希自己的孩子能夠健健康康的長大,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我們也不例外。在我們看來,那對賭鬼就是破壞你們安定生活的最大因素。我們兩家素無集,我也不想干涉別人的生活。所以他們戒不戒賭,對我來說并不重要。只有阿礪這個傻子,把他們當家人,才會費力不討好的強制他們戒賭。”
說到底,如果聞人礪真的像狄家三口指責的那樣瞧不起他們,又何必費心費力做這麼多。他只需要繼續留在聞人家,安安穩穩的當他聞人恭的養子,或者替狄振邦夫婦把那一百多萬的債務還了,從此一刀兩斷老死不相往來,等到狄家夫婦六十以后按照法院規定的標準每個月支付贍養費,相信也不會有人說聞人礪這麼做不對。
“我們喜歡阿礪,舍不得他離開,不僅僅是因為我們養了他十八年,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很優秀。當然更不會因為阿礪優秀就討厭我們的親生兒子。”從姐弟兩個爭吵開始,一直就沒怎麼說話的仲文瑛長嘆一聲:“我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你是我們的親生骨,卻在別人家長大,別人爸媽,心心念念,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別人。我們想要補償你,想要讓你的人生盡快回到正軌,你卻覺得我們這樣做是對你要求太高,是瞧不起現在的你。”
“即便是工薪家庭的孩子,也不會因為打工賺錢耽誤上學。你的起點太低,就算不跟你的哥哥姐姐比,不跟阿礪比,你的人生也比同齡人落后很多步。我們想讓你考上A大,不是對你要求太高,而是因為按照聞人集團旗下公司的招聘要求,A大本科畢業生這個層次已經是篩選簡歷的最低標準了。”
仲文瑛也無語的。覺得狄寶被狄家夫婦教的腦子全是漿糊。看不懂形勢姑且算他年紀小,可是對自己一點要求都沒有,別人費心費力為他籌謀,他還要懷疑別人是不是看不起他。
這樣平庸又自卑敏的格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仲文瑛對狄寶心有不滿,卻又不好說出來。畢竟是自己的親生骨,就算再看不順眼又能怎麼樣?難道當父母的還能因為置氣不要孩子了?
“你也不要覺得你應該對你的養父母心存愧疚,或者我們就應該對他們養大你這件事恩戴德。”仲文瑛組織語言,慢慢說道:“兩家抱錯孩子是一場意外,我們家好好養大了阿礪,讓他比大多數同齡人都優秀。他們兩個卻因為賭錢害得我兒子連一所像樣的大學都沒考上。我沒怪他們夫妻兩個無能已經很大度了。”
狄寶言又止,仲文瑛都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你也不要覺得他們兩個對你有多好。跳出你自己的生長環境,你的養父母給你提供的生活條件連最普通的工薪家庭都不如。甚至還比不上聞人集團的慈善基金給那些被資助的孩子提供的條件。不能因為他們兩個給你一口飯吃,你就覺得他們對你深義重。我國法律對為人父母畢竟還是規定了應盡的養義務的,如果他們兩個連飯都不給你吃,連裳都不給你穿,那也是犯法的。”
“你不能用法律的底線寬容你養父母的所作所為,然后用道德的最高標準要求我們,這對我們也不公平。”
狄寶再一次啞口無言。
那天之后,狄寶也反思了很久。最后不得不承認,仲文瑛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一直以來,狄寶都覺得聞人家的人沒有把他當親人,他在聞人家也不到親的關懷。可是聞人夫婦確實給他提供了最好的生活條件,除了不許他去見狄爸狄媽,在其他事上也算有求必應。他們確實在用金錢來彌補狄寶缺失的一切。
狄寶曾經跟聞人礪抱怨聞人家的人不關心他,可是他自己又何嘗關心過聞人夫婦和龍胎的想法?他一門心思認定了狄爸狄媽才是他的父母,才是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從世俗的標準衡量,狄爸狄媽的表現在外人眼中也許并不是合格的父母。
想通了這一點,狄寶再次審視自己回到聞人家以后的所作所為,包括他上次對聞人礪說的那些話,不免心生愧。
雖然仲夏月在憤怒的時候曾經口不擇言的指責過狄寶,但是所有人都明白,狄寶并不惡毒,他甚至可以說是個非常善良的人。兩個孩子的世曝以后,狄寶從來沒有因為自己的際遇怨天尤人,更沒有埋怨過什麼命運不公。他甚至主寬聞人礪,讓聞人礪不要因為這場意外心生愧疚。因為發生在他們上的一切都是命運的捉弄,誰也改變不了。
狄寶對聞人家對他的態度有意見,也從來沒有鬧過。不管他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他無論傷心還是難過也都是自己默默消化默默承。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
可以說狄寶一直都是逆來順的。他唯一主過的一件事就是請求聞人礪給狄爸狄媽一個機會。因為狄爸狄媽的親對于狄寶來說,是十八年來唯一寶貴的東西。他把聞人礪當好朋友,所以他無法忍聞人礪對他生命中僅存的一點亮棄如敝履。
就算他什麼都比不上聞人礪,他也想讓聞人礪明白他前十八年的人生并不是那麼糟糕,至也有閃閃發的珍藏。他的養父母不是聞人礪眼中那樣無可救藥,他們也會給他做好吃的飯菜給他做服,他并不像聞人礪想象中那樣可憐。
當然現在也被仲文瑛罵醒了。
那天晚上回家,狄寶還特意上網搜索了一下什麼“PUA”。看懂了PUA的含義后,狄寶明白自己并沒有“PUA”聞人礪的想法。但他確實不應該一廂愿的要求聞人礪跟自己一樣,欣然接狄爸狄媽的所有缺點和病。
他們沒有十八年相的經歷,不懂得狄寶所珍視的到底是什麼,不能對狄寶同,當然也不必像狄寶一樣對狄爸狄媽的所有行為全盤接。
聞人礪已經做的很好了。他今年也才十八歲,就已經做到了自己可能辛苦一輩子都沒辦法做到的事。可是狄寶卻陷自己的緒中,對同樣年紀的聞人礪索求無度,貪婪的覺得聞人礪就該滿足他的一切請求。
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
狄寶越想越愧。他怎麼能這麼自私,把所有力都推給聞人礪呢?
“你不要在意我之前說的糊涂話。你的做法是對的。狄爸狄媽必須戒賭。”
到家庭環境的影響,狄寶從來沒有這樣斬釘截鐵的說過話。可是當他像聞人夫婦和龍胎一樣,非常明確肯定的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之后,狄寶忽然產生了一種連他自己都從未過的自信和澎湃:“我會跟你一起幫助狄爸狄媽戒賭的。”
當聽到聞人礪詢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工地上看狄爸狄媽的時候,狄寶雙眼亮晶晶的說道:“我當然要去。我要勸狄爸狄媽好好賺錢乖乖戒賭。等到我們攢夠錢還清了債務,我們也開一家飯館,先從小飯館做起,然后慢慢做大,要做的比珍饈閣還厲害。”
吃飯的時候,狄寶也鼓足勇氣,一改從前面對聞人夫婦時的畏畏,小聲說道:“我周末可不可以請一天假不補習了?我想跟阿礪一起去工地探狄爸狄媽。我不會給他們錢的,但我要鼓勵他們好好戒賭,也要讓他們明白阿礪的良苦用心。既然是一家人,就要齊心協力。有什麼誤會不滿說出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