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和平和張老還冇回來，上向公社喊人的民兵卻先哭喪著臉跑回來了，“大隊長，徐書記媳婦說這都不知道誰的種他們家不當這冤大頭，而且徐書記也說了，他跟徐勇民早就劃清界限了，不管誰的種都跟他沒關係。”

“嘿你說這姓徐的，這個時候倒敵我分明的很。”王寶生剛把煙點著，說話就往出走，到了門口了又折回來，“也是，徐勇民都不認的種還指他認？”

說到這他又“嘿”了一聲，然後就不吭氣自己坐一邊兒菸去了。

張老馬上就回來了，毀的是他的婚禮，他是正主兒又是公社書記，咋著也不到他這個大隊長這份閒心。

這樣也好，這種晦氣的事誰願意多沾。

“大隊長，那這娃咋辦？”抱著娃的那個民兵實在不知道咋安置這娃，又把娃抱來了大隊辦公室。

“反正不能咱大隊養，自個兒的娃都吃不飽了還管彆人，大隊裡有這閒糧還不如給咱們分分！”一塊兒跟來的社員們急紅眼了，拚命往門裡。

有幾個婦甚至把矛頭直指宋恩禮，“老四媳婦不是積極嘛，不然讓抱去養著唄，反正他們家條件也好不差這口吃的。”

反正隻要不從他們碗裡分糧，咋都！

“說的是，一個也是，一雙也是，以前劉芬芳跟他們家老四可親得很，天和平哥長和平哥短的，幫這點小忙不是應該的嘛。”

突然有人長長的“欸”了一下，本來義憤填膺意的人群便開始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好像窺破了啥天機。

宋恩禮也笑，扭頭看向這幾個人時眼梢挑得過分淩厲，“我聽說劉寡婦以前老纏著你們某些人的男人，難不那劉翠芳就得歸你們養？”

社員們聽得直樂，那幾人氣急，狠狠啐道：“你們家男人纔跟老劉家的婊子有一！我看這娃就是你們家老四的，不然你能這麼上心？！”

“都想乾啥？”蕭和平裹著滿風雪從外麵進來，眉宇間俱是寒意。

不知為何，原本鬨騰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非常自覺的從中間給他分出條道兒來。

他冷著臉進屋，一熨燙筆的呢料軍裝把他的形拉得格外修長板正，轉走至辦公桌旁時，手上的皮手套“吧嗒”摔下，“你們咋鬨騰我不管，活埋了也好丟上遊河也好，隻一條你彆招我媳婦兒。”

蕭和平平時鮮與社員接，更鮮出門，以至於那些個喜歡在背地裡議論他的人早就忘了他的脾氣其實並不好，冷不丁看到他這幅模樣，才突然想起來他曾經拿槍指著劉芬芳腦門的狠勁兒，不由得皆是後脊背一涼！

剛還跟宋恩禮耍橫的人忙陪上笑臉，“老四，咱們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不是這個意思跟我沒關係。”蕭和平朝宋恩禮招招手，“走了，咱回家。”

坐在火爐子旁撥弄爐火的人握著柴火不肯起來。

要是走了，估計他們真能把這娃扔了，如果還冇被張老收養呢就先給凍死了，那不是全套了？

蕭和平冇轍兒，隻得親自走過去請，“不是不讓你湊熱鬨，總得先回家把早飯吃了吧，這裡老舅會理好的。”

那臉卻是跟會變似的立馬換了一張，甭提多溫和，像是春天時候被大太曬化開的冰。

直看得眾人一愣一愣。

宋恩禮這纔不不願的丟開柴火朝他走去。

回到家，王秀英著燒了個火盆讓他們倆了纔給進門，然而就這還嫌不夠，吃過早飯又燒了好幾鍋熱水非讓兩人大清早洗了個澡重新換了裳。

張老翹首以盼的婚禮到底還是冇能耽誤，人花了一上午把到驚嚇的媳婦哄好，然後讓人把劉芬芳的抬到墳扔了，該乾嘛還乾嘛。

就是那娃的況跟宋恩禮知道的完全不一樣，他最後還是被送去了徐家，徐書記被張老攥了小辮子在手上，不想收著都不行。

“我雖然姓張，但我的心是實實在在跟著我姐姓宋的，以前你們可能不清楚，今天我借這個機會正式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宋紅旗同誌是我張東方的親姐，蕭和平是我親姐夫，所以我結婚這第一杯酒就敬他們倆！”

按說婚禮上第一杯酒得敬舅舅，但張老家裡一個親人也冇剩下，想敬誰全憑他自己，他重視誰就敬誰。

眼下啥話都不需要多說，隻這個態度一出來，在場的在外頭看熱鬨的就全明白了，以後蕭家人隻怕在大隊裡橫著走都冇人再敢說半個“不”字，尤其是宋恩禮，畢竟在社員們眼裡，公社書記那就是土皇帝一樣的存在，比誰都鎮得住。

“姐，姐夫。”李蕓雖然以前跟宋恩禮不對付，但現在被張老治得服服帖帖，也老老實實端著酒杯子跟著他。

宋恩禮立馬給封了個大紅包，說了句祝福的話。

纔出月子，還不能喝太多的酒，所以意思一杯後就冇再拿起來，把鬨鬨叮囑給蕭和平，又繼續跟丁俊蘭兩人收份子錢去了。

“這張老可真會來事兒。”丁俊蘭回頭看了眼喝得紅滿麵的一對新人，對宋恩禮小聲道。

“嗯。”宋恩禮正在低頭清點手上的隨禮，聽到這話的時候也回了下頭，認同似的點了點頭，“他是個聰明人。”

相比他們結婚時候的人往來，張老這兒搞人際關係的更多一些，所以隨的禮都不輕，三五的，基本都是一兩塊，甚至更多，攏在手上厚厚好幾遝，加起來咋著也得有個兩三百；還有各式各樣的禮，米麪蛋啥的在門口堆得有山高。

估計著不會再來客了，就用登記名單的本子把錢捲了卷，一腦兒全給裝進提前準備好的布袋子裡，準備趁張老還冇喝醉的時候拿去給他。

纔要人來抬那一堆東西，就聽見有人在院門口名字。

冬天天黑的早，農村又冇通電，所以今晚張家院子裡特地生了一叢旺盛的篝火用來照明也順便給院裡添點暖氣，所以宋恩禮一眼就看清了來人，當下眉頭微簇，“周振興你來乾嘛？”

張老的賓客名單是看過的，上頭可冇這人的名字。

“我，我跟李蕓是同鄉，我們倆一塊兒的隊……”周振興看上去比這次離開大隊又回來前要慘得多，在村口被凍了個半死後雖然撿回來一條命，卻把原來周正的相貌給凍冇了，臉上的皮全部被凍傷，口鼻微歪還有那麼些個麵癱的意思，兩隻手更是慘不忍睹，長滿潰爛的凍瘡。

丁嫂子和胖妹對他也不再上心，穿的還是那破得到風的舊棉，瞧著比早兩年的張老還能再砢磣上幾分。

“所以呢？”宋恩禮堵在門口不讓，倒是幾個在外頭跺著腳看熱鬨的婦給嘰嘰喳喳的圍住了，“老四媳婦啊，聽說今兒晚上張書記家菜好得很，你跟我們說說唄，都有啥？這味兒聞著可實在是香啊！”

“可不是，我活這麼大還冇聞見過這麼香的味兒，他老四媳婦你回頭去幫咱們裝點剩菜啥的唄，也讓咱們嚐嚐，張書記結婚這麼大的喜事，咱們也得跟著樂嗬樂嗬不是。”

聽這幾人的破鑼鼓大嗓門就知道是誰，上午纔在大隊辦公室梗著脖子跟吵架，這會兒倒是說話客氣的很。

宋恩禮抬了抬眼皮子冇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