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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后》 第八十九章 解惑

 聽到謝燕芳的反問,楚昭有些無奈地嘆口氣。

 鄧弈啊——

 跟鄧弈反目,是因為石坡城失守,或者更早一些,是因為鄧弈要任命梁薔。

 梁薔的一切都是謝燕芳安排的,那鄧弈自然也在謝燕芳籌劃中。

 所以那把火不是蕭珣或者鄧弈放的。

 那個時候鄧弈被下令關起來,的確是到了最合適的時候,鄧弈的命可以被謝燕芳收割了。

 原本鄧弈就該這樣死了,但卻被藏在暗的蕭珣救走,也不知道鄧弈這是運氣好還是不好。

 或者說這是命運的驅?楚昭手按了按額頭,有些想笑。

 謝燕芳坐下來,將桌案上擺著的茶斟了一杯,推給楚昭。

 “我知道,鄧弈看起來是跟娘娘作對的人,但其實你們是相伴一起走到現在的人。”他說,“最后娘娘不得不親手殺了鄧弈,心里也是很難過的。”

 楚昭接過茶杯握在手里,道:“其實也還好,我也不怎麼喜歡他。”

 謝燕芳道:“娘娘這樣想就對了,你和鄧弈不可能共存與朝廷,所以為了娘娘好,鄧弈必須消失。”

 楚昭道:“除掉鄧弈是為了我,這一點我可以理解,但你對鐘長榮下手,總不能說也是為了我吧?”

 這個問題似乎有些不好回答,謝燕芳在氈墊上坐正子,道:“也是。”

 楚昭失笑,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我楚昭拼死拼活在云中郡親自領兵戰西涼,撕開那些為國為民大公無私,我私心為了什麼?”道,“三公子這樣聰慧的人不會不知道。”

 將茶杯放在桌子上,看著謝燕芳一字一頓。

 “我是為了掌握兵權。”

 “鐘叔是我最信任的人,你殺他,就是殺我。”

 山風在林間呼嘯,帶了山坡下狩獵的嘈雜聲,但轉瞬逝去,山坡上如同被一層罩子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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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罩子是由四周看得見的衛,以及看不見的衛構的。

 謝燕芳看了眼楚昭后已經抬起眼看過來的侍,侍眼里閃爍著殺意。

 他再次拎起茶壺給楚昭斟茶。

 “雖然很荒謬,但我還是要說,我這樣做的確是為了皇后。”他說,垂目看著瑩亮的茶水,“通過鐘長榮掌握的兵權,只是楚昭能掌握的兵權,不是皇后,皇后要想掌真正的兵權,就不能把權給親人。”

 他抬眼看楚昭。

 “尤其是人盡皆知的親人。”

 “皇后應該知道,所以你將你伯父一家趕到譙山書院,遠離京城,不給他們任何爵。”

 那是因為他們會給自己帶來災禍,會被人利用,會被人蠱,那一世親眼見過,所以當然要避免,但——

 “鐘長榮就不會給你帶來災禍嗎?不會被人利用?不會被人蠱?”謝燕芳的聲音淡淡傳來,“鐘長榮跟楚嵐一家不同,但是,他就算無心傷害你,但抵不住千萬人的窺探算計。”

 楚昭默然,其實那一世也見到了。

 蕭珣為了吞噬父親留下的邊軍軍權,私下縱容讓鐘長榮遭到了詆毀,鐘長榮聲名狼藉,被孤立被排,一步步被吞噬,而這些詆毀也都加注在上,惡后,霸權,用兵權挾持天子。

 盡管什麼都沒有做。

 “我知道,皇后并不在意這些,我想你當初說服先帝就是用這一點,你和你的親人,不惜自污,不惜霸權,甚至寧愿要污名惡名,哪怕用兵權挾持天子這樣的聲名來讓阿羽這個坐穩皇位。”

 聽到這里時,楚昭眼前浮現當初那一晚,站在皇帝跟前提出的建議和許諾。

 “是。”笑了笑,“我當初就是這樣跟先帝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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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候阿昭小姐不是為了當皇后,只是為了活下去。”謝燕芳輕聲說,“讓很多人活下去。”

 楚昭端起他推來的茶杯,輕輕喝了口。

 “現在不需要這樣了。”謝燕芳說,“現在皇后握住兵權,傀儡,才是最好的選擇,傀儡的好,不用我說,阿昭小姐也知道吧。”

 梁薔這樣的傀儡,尤其是還曾與皇后有嫌隙,不僅能彰顯皇后寬宏,還能抵擋分化朝中員們的詆毀,能收攏一批對皇后有異心的將,還能隨時毫無芥的棄用——楚昭點點頭,神幾分悵然:“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輕嘆一口氣,帶著幾分自嘲。

 “我知道三公子你有多厲害,我從一開始就清楚地知道,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坐穩這個皇后之位,我不可能在朝堂上論證一言九鼎,我也不可能握著龍威軍橫行無忌,我更不可能戰功赫赫所向披靡——”

 平叛蕭珣,只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不到兩年啊,這不是厲害,蕭珣也不是敗在的手里。

 這一世,蕭珣迎戰的表面上是,但其實依舊是謝燕芳。

 那天讓梁薔喝酒,梁薔明明神有異,但在最后還是沒有吐那人是誰。

 他面前站著的自己是皇后,皇帝還小,可以說是天下最權勢的人,但梁薔面對,卻選擇不開口,為什麼?

 能為什麼啊,因為那個人才是最厲害的。

 這個皇后跟那個人相比,什麼都不是。

 邯郡的魏氏也是如此,就算被告之查出真相了,也不屑地讓想一想。

 魏氏為什麼不把放在眼里,因為在他們眼里的人才是最厲害的。

 楚昭重重的嘆口氣,手蓋住臉。

 “但就算我知道又如何,我離不開你,因為沒有你,我本走不到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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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讓自己不去想你在做什麼,我只需要看到結果就好了。”

 “其實我也不是好人,更不是什麼公正無私。”

 看著孩兒靠在憑幾上,一副痛苦的樣子,謝燕芳有些無奈,道:“你想多了,我先前很早且一再說過,這些都是你自己讓你自己應得的,簡單點說,就是先有你,再有我,是阿昭小姐站到我面前,讓我看到了——”

 他看著楚昭。

 “我心甘愿相助。”

 楚昭手掌張開,從手掌里看他。

 “我能看到三公子你眼底的純澈,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說,“所以我才困。”

 ......

 ......

 困,這不是楚昭第一次跟他這樣說,謝燕芳想到先前在花園釣魚時,看著他就說過這句話。

 所以并不是困邯郡魏氏的事。

 “這些年我一直在看,我看到你對蕭羽是真的奉為帝王,真誠又坦然,不卑微不倨傲,甚至沒有毫的高高在上。”

 “但你又與西涼來往,甚至縱西涼兵馬,攻大夏的城掠大夏的地,讓大夏的兵民喪命。”

 “我也看到了你對我的相助,不管我怎麼看,都能看到你的真心實意,我挑不出來半點虛假。”

 “但你又挑撥我與邊的人相斗,安人手奪我信任的人兵權,甚至命。”

 楚昭看著眼前的公子,搖了搖頭。

 “我很困,三公子,你到底是在做什麼?你到底要做什麼?”

 謝燕芳看著,道:“我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心愿,只要做一件事,就是讓阿羽做一個聲名赫赫的帝王,但是,阿昭小姐,帝王并不是等于大夏。”

 帝王不等于是大夏?楚昭愣了愣。

 “帝王是天下,或者就是那句話說的,孤家寡人。”謝燕芳說,“帝王要的是,天下,所有,世間,萬,都要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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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昭若有所思:“所以你護著是阿羽這個帝王,并不是大夏子民,所以——”

 “所以不需要拘泥是己方還是對方。”謝燕芳道,“只要能為我所用,為何不用?西涼人也好,大夏人也好,只要可用就都要用。”

 楚昭看著他,神復雜:“三公子這個想法——”

 似乎無法言表。

 “我這個想法雖然聽起來不堪,但事實就是如此。”謝燕芳輕聲道,“我無意冒犯,如果不是西涼人,如果不是大夏子民傷亡,你的父親不能為先帝所用,或許這一生只是個碌碌無為的兵勇。”

 楚昭面微變,但不待說話,謝燕芳再次道。

 “我知道楚將軍以但愿世間人無病,何惜架上藥生塵為信念。”

 他看著楚昭。

 “但我們不論念,論實。”

 楚昭默然不語。

 謝燕芳看向山坡下,這邊的鹿已經狩獵結束,不遠傳來雁鳴,這是放出了大雁,皇帝該去獵雁了。

 “世間善惡,道理,我都懂,但阿羽生在這樣一個時候,而我遇上了這樣境遇的阿羽。”他說,“時也,命也。”

 命也,楚昭輕嘆一口氣:“那我遇上三公子,也是命啊。”

 那一世遇上謝燕芳是蕭珣鄧弈的命,的命是遇上蕭珣,這一世,改掉了蕭珣的命,就只能自己來面對謝燕芳了。

 聽到這句話,謝燕芳笑了笑。

 “我知道我雖然再三說,我這樣做是為了你,但這些事帶來的痛苦是由阿昭小姐承的。”他說到這里停頓一下,搖搖頭,“而且我不能說是為了你,這只是我的事,這些事,就算跟阿昭小姐講清道理,分析好利弊,阿昭小姐也永遠都不會這樣做。”

 楚昭看著他,失笑:“三公子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

 “什麼話也都由我說了,是吧。”謝燕芳笑著接了句。

 楚昭沒說話。

 謝燕芳道:“說這麼多,我不是在為我自己辯解,我也不需要辯解。”

 他看向楚昭。

 “我只希能為阿昭小姐解一個,你和阿羽是我要護著的皇帝和皇后,這一點毋庸置疑。”

 楚昭定定看他,似乎要看到他的心神中,道:“我相信。”

 說罷將適才謝燕芳遞來的茶飲盡,再斟茶,兩杯。

 “謝大人請用。”說。

 謝燕芳手端起茶杯,看著瑩瑩茶水,道:“但皇后還是要給我一杯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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