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門，上清聽見了“殉”二字，但在被老太太發現前，趕離開了。

　回到房中，便細細揣婆媳倆能說些什麼，據所知，當年四老爺的小妾是吊死在靈堂里，丟下不足一歲的兒，生生殉了，雖不得展家墓，府里也厚葬了。

　不過這些，都是曾聽下人閑話里提起，當年自己還是個孩子，還沒上京來。

　“看來，姨娘的死另有文章，四夫人手里，老太太手里……”上清念叨著，從窗戶瞧見負責灑掃佛堂的周嫂拿著拂塵進去了，便從桌上拿起經書，悄悄地跟了過來。

　“姑娘，您要抄經嗎？”周嫂見進來，恭恭敬敬地問，“那奴婢一會兒再來打掃。”

　“不妨礙，你忙你的，我是來還經書的。”上清說著，佯裝在一旁柜子上擺弄幾下，就閑聊起來，“周嫂嫂多久沒回家，你家在京城嗎？”

　朱嬤嬤才失蹤不見人，周嫂不免有些慌張，問道：“姑娘的意思是……”

　上清忙笑道：“與朱嬤嬤不相干的，早在嬤嬤離開前，我就和老太太說過，今年春節連著二哥哥的婚事，大家忙碌好幾個月，實在辛苦了。”

　周嫂謙虛道：“姑娘實在恤下人，奴婢只在院伺候，實在談不上辛苦。”

　上清說：“記得我來家那年，周嫂嫂已經在了。”

　周嫂點頭應道：“小的是看著姑娘長大的，您剛來的時候，才這麼高。”

　上清欠：“多虧各位照顧了。”

　“不敢當、不敢當……”

　“說起來，就快到四叔忌日，不知今年怎麼辦，二哥哥才了親，家里那麼喜慶，似乎也不合適。”

　周嫂嘆道：“是啊，今年也不知怎麼才好，這每年辦一場，就是老太太傷心一場，如今有年紀了，多多保重才是。”

　上清看一眼，說：“還有二妹妹的親娘，往年家里祭奠四叔，總也不提起那位姨娘，我年紀輕雖想到些，也實在不敢多。如今二妹妹漸漸長大，已在將笄之年，面上不說，心里未必不想，實在可憐。”

　周嫂往門外看了眼，輕聲道：“姑娘聽奴婢一句話，這事兒您別攙和，何苦得罪四夫人呢。”

　上清說：“府里平日無人提起這件事，我不懂也不敢問，嫂嫂可知道些什麼，教我幾句道理，也好免了我做錯事。”

　周嫂攙扶往里走了幾步，謹慎地說：“奴婢不敢說指教的話，佛爺座下更不敢撒謊，姑娘且記著，那是筆糊涂賬，您離遠些才好。當年四老爺彌留之際，給姨娘放了休書，還送了宅子，讓離開展家自己過活。誰知沒過幾天，四老爺就走了，跟著姨娘就殉死在了靈堂里，吊在那房梁上，把一家子人都嚇壞了。”

　上清眼眸輕轉，問道：“嫂嫂的意思是？”

　周嫂說：“屋里細都收拾好了，本是在四老爺咽氣前就要先走的，說白了，不像是要殉的人，但有些話，奴婢也不好說了。”

　上清心里有了算計，刻意地激道：“多虧嫂嫂提點我，不然我好心多，倒了我的不是，也傷了嬸嬸的心。”

　一面說著，從袖口里拿出手帕，順勢落下幾片金葉子，撿起來給周嫂：“這不值什麼，嫂嫂哪天回家去，帶給孩子們玩吧。”

　離開佛堂時，四夫人剛好從老太太屋里出來，走得風風火火，沒瞧見這頭的景，上清也就沒上前搭訕。

　而四夫人怨氣沖沖地往家來，一路上走得不過氣，邊了雁珠，連說句明白話的人都沒有，看什麼都不順眼。

　那麼不巧，玉頌帶著兩個丫鬟剛好走出秀景苑，抬頭見嫡母歸來，嚇得僵在了門前，直到四夫人走近，才被后的人拉開。

　“你怎麼一見我，總跟見了鬼似的，日里裝可憐，好人說我.待你是不是？”四夫人揚手一掌，將玉頌打翻在地上，厲聲斥罵，“你那下賤不要臉的娘怎麼不帶著你一起走，養不的小狐貍，見著你就惡心。”

　玉頌倒在地上，手里一籃子花全灑了，嫡母從面前走過，繡鞋狠狠地將花朵踩進了石子隙里。

　沒了雁珠，又被婆婆威脅，四夫人渾不自在，又是罵人又是摔門，一頓鬧騰后才進了房，院子里終于安靜下來。

　“姑娘，咱們還去觀瀾閣嗎，還是別去了，回頭又惹夫人生氣。”丫鬟怯怯地勸著，“回房去吧，雁珠不見了，夫人這幾天都不能好，您千萬別撞槍口上。”

　籃子里的花朵，是玉頌親手摘的，聽說二嫂嫂不爽，大嫂和姐姐就讓去瞧瞧。

　心里高興，想摘些花送給二嫂嫂看，還以為能趕著嫡母出門時出去，誰知沒避開，還撞個正臉。

　“我想去……”手里抓著花籃，玉頌卻道，“你們回去好了，我自己去。”

　“二小姐，您不怕夫人打死了？”

　“姑娘，回吧，夫人這會兒火氣沖天的，大公子也不在家。”

　“你們留下，沒得牽扯你們。”玉頌的聲音抖著，可心是堅定的，“我要去探二嫂嫂，大嫂嫂和姐姐還等著我回話呢。”

　觀瀾閣里，被張嬤嬤好吃好喝暖著的七姜，已經悶得腦袋上要發出芽來，要不是聽說如今好好養著，將來就不會再罪，真是呆不住。

　而懷逸教的那些字，已經翻來覆去爛于心，心里不免有些得意，就拿屋子里展懷遷的書看，結果滿眼天書，又狠狠了挫敗。

　這會兒趴在窗前，百無聊賴地看屋檐上鳥兒飛來飛去，映春進門說：“夫人，二姑娘來了，在院門外問能不能進來。”

　七姜笑道：“這孩子太客氣了，請進來吧，正好有司空府的點心招待。”

　一面說著，站在窗前張，不多久便見瘦弱的孩子捧著幾枝花進來，但張嬤嬤半路將攔下了，蹲下問了好些話，就領著玉頌去了廂房。

　七姜覺著奇怪，立時跟出來，進門就見張嬤嬤在給玉頌洗臉，手里的帕子挪開，小臉上就有被掌摑了的痕跡。

　“你又挨打了？”七姜一拳頭捶在門上，“是誰，們也想和雁珠去作伴嗎？”

　可玉頌卻高興地看著嫂嫂，將一旁桌上的花枝遞過來，氣息鮮活地笑著：“這是我給嫂嫂摘的，聽說您被嬤嬤關起來，不能出門，今天園子里，花兒開得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