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沉沉的天,七姜出門走到半路,風里就卷了細雨。
京城的氣候比起家鄉,要多雨潤一些,加之不再下地勞作,七姜的才迅速細起來。
但張嬤嬤告訴,再往南邊去,雨水更沛,氣候更溫暖,這會兒時節,已是花團錦簇。
七姜說道:“我們家沒有錢,也丟不開地里的活兒,不然都愿意出門走走。每回跟我娘去鎮上,見著商隊往來,我都想跳上車跟他們去。”
張嬤嬤嗔怪:“您跑丟了,親家夫人該哭死了,可不能那麼淘氣。”
七姜說:“那時候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嫁得那麼遠,還不如跟商隊走呢。”
張嬤嬤忙哄:“二公子總有閑下來的時候,將來帶著您到走走,去南方看看?”
七姜不服氣:“我自己不能去嗎,非得他帶著我?”
說話功夫,們到了秀景苑,那麼巧,前頭是去向老太太請安回來的玉頌,主仆幾個沒打傘,半路淋了雨,那幾個丫鬟見著院門就往里跑,竟把玉頌丟在了外頭。
映春打傘趕上前,將二姑娘護在傘下,用帕子拭腦袋上的雨水,這雨瞧這不大,可十分細,一陣風過,裳就能了。
張嬤嬤進門去,將那幾個丫鬟到跟前,呵斥道:“眼里沒主子的東西,你們跟二姑娘多年了,就這麼伺候姑娘?等我回了四夫人,有你們好看的。”
這里鬧出靜,屋檐下冒出許多人張,只見雁珠站在臺階上,怪氣地問:“大清早的,怎麼驚張嬤嬤來我們這里管教下人,觀瀾閣不該忙著做早飯嗎,難道是沒了鹽?”
一面說著,真就使喚小丫頭去拿鹽罐頭,卻見夫人領著二姑娘,緩緩走進來,將唬了一跳。
四夫人正在里頭換裳,今日是甄家二郎的頭七,和兒子要去,才吃了早飯換服,外頭就鬧哄哄的。
昨晚鬧得雖難堪,可賬面上的事都過去了,也不用卑躬屈膝從老太太手里拿,四夫人一夜安睡,今天本是神清氣爽,心極好的。
只見雁珠進門來,神張地說:“夫人來看大小姐,聽說您在換裳,就不過來打擾,讓奴婢告知一聲。”
四夫人不屑道:“不懂規矩的丫頭,隨去吧,我也不稀罕。”
雁珠卻說:“奴婢跟您一道去甄家吧,這新娘子,奴婢惹不起,昨晚還說,要奴婢等著給我好看的。”
四夫人白一眼:“還能吃了你不,打狗還要看主人,你怕什麼?”
“可是……”
“玉在家呢,還有那不下蛋的母,如今們和小媳婦好了,就得盯著些防著些,你留家里看著們,有什麼事晚上回我。”
雁珠沒法子,只能想著不去招惹那頭。
不久后,四夫人帶著兒子出門去,但見懷逍臉上冷冰冰的,罵了句:“我生你養你,還不如個外人,打幾下怎麼了,要我去磕頭賠不是嗎?”
展懷逍沒搭理,打著傘徑直走了。
秀景苑里,雁珠躲在四夫人房中,不敢去招惹新娘子,聽見外頭有靜,不免又好奇。
的小丫鬟跑來告訴:“張嬤嬤領著人,在院里燒紙錢呢。”
雁珠睜大眼睛:“燒紙錢,哪有在家里燒的?”
然而院子里,在朝向甄家的方向,張嬤嬤帶人擺下了香案,念念有詞道:“姑爺今日頭七,我家姑娘本該來祭拜,奈何眼下只剩半條命,你們夫妻一場,本是心意相通,還姑爺在天有靈,明白姑娘的苦。”
之后便領著丫鬟們,冒雨將紙錢燃盡,那沖天的旺火,看得人心驚膽戰,可有年紀的下人都說,這是好兆頭,姑爺都收下了。
臥房里,玉倚窗而,回憶過去的三年,眼淚不從面上淌落,七姜遞過手帕給,問道:“那個人,對你好嗎?”
玉頷首:“是個明事理的人,只是久病纏、終日痛苦不堪,難免急躁、怨天尤人,他是個可憐人,我并不恨他,今日之事,多謝嫂嫂全。”
七姜說:“這麼想的話,一個好人能留下書,也不奇怪。”
玉淚中帶笑:“嫂嫂又說笑話了,您還惦記著囑呢,使不得。”
今早求張嬤嬤的,便是這件事,自然也是玉拜托七姜在先。
可想到太師府規矩繁多,祭奠之事一定有什麼忌諱,這不是隨心所能做的事,畢竟誰也不樂意有人在自家門前燒紙。
好在張嬤嬤聽罷,說不妨事,眼下是正經有人沒了,大姑娘為亡夫祭奠,合合理。
那邊燒完后,七姜便攙扶玉回床上,病人依舊十分虛弱,走幾步路便得厲害,人看著心酸。
“你歇一會兒,我去看看你嫂嫂。”七姜說道,“昨晚挨打,只穿了寢,好像也著涼了。”
玉沉沉地嘆:“母親比我那婆婆,有過之而無不及,嫂嫂那麼好的兒媳婦,還不知足。”
七姜說:“你什麼也別管,養好才是頭等大事。”
如此,安置好了玉,七姜出門來,抬頭見云散去,風停雨歇,不心大好,今天果然是辦大事的好日子。
午飯時分,天已大晴,上清在膳廳看廚房的人擺桌子,查點今日的菜肴。
一切妥當后,來請姑祖母用飯,卻見朱嬤嬤跟著一個丫頭往外走,這個時辰,嬤嬤不在老太太邊伺候,怎麼還出去了。
進門來,老太太正寫信,聽說朱嬤嬤出去,頭也不抬地說:“是兒子來了,清兒,吃過飯,派人把這封信寄出去。”
說著,落筆將墨吹干,上清見邊上有寫好的信封,上前搭把手,看了信封上的名姓,問道:“這位是?”
老太太說:“展家的族長。”
上清不問:“大伯父不是族長嗎?”
老太太說:“到他爺爺那兒,已是旁系了,且自立門戶從不問族里要錢,雖然修了自家的族譜,可并未從宗族里除名,如今你大伯父位極人臣,也算宗耀祖,我寫封信問候問候。”
上清知道,姑祖母絕不會搭理那些沒有意義的往來,恐怕另有什麼打算。
“飯菜都好了,您去用飯吧,一會兒我就把信寄出去。”
“又吃飯了?”老太太嘆氣,厭棄地說,“哪有什麼胃口,一天天的氣也氣飽了。”
話雖如此,還是挪到桌邊了幾下筷子。
且說沁和堂的飯菜,大廚房從不敢怠慢,自然是香味俱全,但世上能吃的東西有限,一年四季翻來翻去就這些花樣,老太太早就膩歪了。
吃過飯喝了茶,在窗下看著春迷眼,正有些犯困,聽見外頭幾個丫鬟說話,嘰嘰喳喳好沒規矩,不呵斥:“什麼人吵鬧?”
立時有人進來,著急地說:“大家正問,見著朱嬤嬤沒有。”
老太太慵懶地說:“兒子上京了,見兒子去了。”
那人卻道:“奴婢問了后門的人,沒說朱嬤嬤的兒子來了,他們也沒見朱嬤嬤,嬤嬤能上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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