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怒從心起】

一個老社區，沒有什麽業之類的，小區一個大鐵門，一個收發室。住宅樓下如同這個年代所有的社區一樣，自行車停的到都是。

六層的樓房，目的地就在頂層六樓。電梯是沒有的，隻能一路走樓梯上去。

到了門口，門上著嶄新的春聯，中央一個倒掛的福字。

敲開了門，裏麵就是一子濃烈的煙味飄了出來。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一看見劉辦事員，立刻堆出笑臉：“小劉來了啊，快進快進！”

讓開了門後，陳諾跟著劉辦事員進了這戶人家。

看著是很普通的一戶人家，應該算是小康家庭。

地上是木地板，客廳也有空調。

家裏有一對中年夫妻，和一個老人。還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在客廳看電視。

“這是顧叔叔和方阿姨。”劉辦事員介紹了一下：“顧叔叔是……嗯，是孩子的親叔叔。”

陳諾點頭

他事先已經來了解了況了。

孩子是被父親的弟弟托養的。

也就是歐若華改嫁的那個男人的弟弟一家。

家裏的一個老太太，則是歐若華的婆婆，孩子的，也是歐若華後來老公的親媽。

“你……陳……”這家的男主人和劉辦事員打了招呼後，看著陳諾。

“陳諾，我陳諾。”陳諾點了點頭：“大過年的上門叨擾，給你們添麻煩了。”

陳諾把帶的煙酒遞了上去。

兩個男主人的態度，顯然有所改觀，從一開始的淡漠，稍微熱了幾分。

“坐坐！坐！”

可以說，如果沒有陳諾的那個異父同母妹妹的加，這就是一個普通的三代同堂的四口之家。

然後陳諾就見到了自己的妹妹。小孩被主人從房間裏領了出來。

小姑娘似乎有些怕生，怯生生在沙發後，不敢怎麽說話。

哪怕是主人輕輕把孩子往前推了推，一再的要求下，小孩也隻是輕輕的喊了一聲“阿姨好，哥哥好”，之後就再也不肯說話了。

姑娘生的很是好看。陳諾的模樣，歐若華的模樣都算是出挑的，小丫頭長的也是明眸皓齒，大眼睛，皮。隻是看上去有點怕生，眼神也是躲閃著看人。

陳諾沒有著急和這個自己的妹妹去親近，謹慎的打量著這個家庭。

客廳的擺設中規中矩，因為是過年，茶幾上擺放著果盤，裏麵放了些蘋果香蕉橘子之類的，都是些大路貨的水果，還有些瓜子花生。

男主人，也就是孩子的叔叔，給陳諾遞了香煙，陳諾推說不會，男主人自己點上了。

家裏有些吵鬧，電視機裏重播著春晚。廚房裏主人進廚房做飯，老人則靠在距離臺最近的沙發上閉目養神，手邊還有一個半導，放著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戲曲。

那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手裏拿著個玩汽車，來回瘋跑，自娛自樂玩的不亦樂乎。

陳諾撇了一眼臺，架上掛著大人孩子的服，零零散散五六件。

劉辦事員把小姑娘拉到了自己麵前，幫抻了抻上穿的，然後細聲細氣的問些家常，小孩子話很，但很乖巧，不鬧，低聲的回答著，話都很簡單。

男主人哈哈一笑：“孩子有點怕生，平時話也不多。但我們都養得很好的。你看著，你看這，也是過年前剛買的。”

陳諾瞇了一下眼睛，從桌上拿起一香蕉來，剝開，對小姑娘示意了一下：“你吃麽？“

小孩明顯有點被吸引，怔怔的看了看陳諾手裏的香蕉。

男主人笑道：“這是你親哥給你剝的，吃吧。”

小孩這才接過來，又看了看陳諾，看了看劉辦事員，咬了一大口。

陳諾笑了一下，把帶來的旺旺大禮包撕開，拿了塊旺旺仙貝就逗小姑娘。

小男孩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裏屋跑了出來，看見了，了一聲“旺旺仙貝！我要吃！”說著就直接上去搶了過來。

孩就有些怯怯的意思。

男主人搖頭，訕訕笑道：“小孩子嘛，平時兩人打鬧慣了。”

陳諾沒說什麽，又拿了一塊撕開遞給小孩，孩接過來後，左手香蕉，右手旺旺仙貝，一時間似乎有些無措，仿佛不知道先吃哪個。

午飯是留在顧家吃的。不過看的出來，主人家主要是留劉辦事員吃飯。

男主人要倒酒，陳諾依然推不喝。男主人自己倒了，吃飯的時候也沒忘記敬了劉辦事員一杯。

小姑娘吃飯的小碗裏裝了個還有紅燒排骨，吃的很是香甜，倒是很乖巧。而男主人自己的那個七八歲的小兒子，則鬧騰的很，吃飯時候仿佛屁下有釘子，一個啃了兩三口就不肯吃了，扔在碗裏，隨便劃拉幾口米飯，就去客廳看畫片了。

這一對比，就越發顯得五歲的小姑娘懂事乖巧，萌萌的怎麽看怎麽可。

陳諾其實從頭到尾，都和這個小姑娘沒太多流，隻是一雙眼睛，自打上了飯桌後，就一直瞇著。

飯後，告辭，兩人離開了顧家。

“孩子過的還是不錯的，你也看到了，應該可以放心的。”劉辦事員歎了口氣：“你妹妹可憐也是真可憐，年紀這麽小，父母就出了這檔子事。不過好在孩子現在過的還不錯。陳諾同學，你放心，我們街道和婦聯一定會跟進孩子的生活的。”

陳諾客客氣氣的像劉辦事員道謝，然後送劉辦事員騎著電車離開。

他站在小區門口，瞇著的眼睛，才終於張開了。

陳諾臉有點冷。

這位劉辦事員熱心是熱心，但顯然年紀不大經驗也不夠，許多東西，怕是瞧不出來。

以陳諾的觀察，這個自己這輩子的“妹妹”，小孩日子過的可能不太好。

小孩子打鬧搶零食不算什麽，而且人家更寵自家的親兒子，這種事正常，換哪家都會這樣，這不奇怪，也不能說過分。

但小姑娘後來吃香蕉和吃旺旺仙貝時候，那個饞勁，讓陳諾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還有吃午飯的時候，孩子看著碗裏有有，吃飯也很乖。

一碗飯吃的幹幹淨淨，菜也都沒浪費，全吃完了。

五歲的孩子，有幾個吃飯這麽乖的？

顧家自家的那個七八歲的兒子吃飯是什麽樣子了。挑食，調皮搗蛋，一塊啃兩口直接扔了……

這才是大部分這個年紀的孩子，吃飯正常的樣子！

可孩呢，一個啃了又坑，幾塊紅燒排骨，用牙齒剔的一都沒，連骨頭都嘬的幹幹淨淨。

這說明啥？

說明可能平日裏，沒得吃！

還有臺上的掛的換洗服。

陳諾一進門就細看了，大人孩子的都有，可唯獨……

唯獨沒有小孩的！

孩上穿的那個，哪是新買的，看著幹淨的，但陳諾細看過，胳膊肘的地方已經磨平，而且樣式也不像是姑娘家的，多半是這家人自己兒子穿剩下的舊服。

“一個月兩百多塊的補，拿著倒是香的很。”陳諾冷笑。

想了想，陳諾轉重回六樓，陳諾拍了門。

門開，主人打開，一看是陳諾，眼神先有些不耐，但忍住了。

“喲，陳諾同學啊，怎麽又回來了？”

陳諾微笑：“我自行車鑰匙找不到了，想想看是不是掉在沙發上了。”

主人皺眉，不願的讓開門：“你自己看看吧，應該沒有吧，我剛才收拾沙發沒見著。”

男主人也有些意外，但大概是看在那兩條煙和兩瓶酒的份上，沒說什麽，淡淡的和陳諾打了個招呼，就進房間裏去了。

老太太依然靠在沙發上聽半導。

陳諾進門，看見小姑娘就蹲在牆角，而這家的那個兒子，七八歲的小男孩，拿著一把玩劍在旁邊揮舞來揮舞去，小姑娘顯然有些害怕，蹲在哪兒雙手捂著腦袋。男孩在鬼著什麽，大概是學著電視劇裏的劇，要打妖怪什麽的。

主人隨意的喝了一聲：“別鬧了。”男孩子又鬼了幾聲，才轉跑去拿起遙控不停的換臺。

“鑰匙找到了麽？”主人冷眼看著陳諾。

陳諾在沙發上隨意了一下，然後一自己的口袋，笑道：“是我弄錯了，鑰匙原來還在的。”

說著，他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小孩，走了過去，輕輕了的腦袋。

孩明顯有些怯怯的，但又沒躲閃，隻是雙手著角。

“阿姨。”陳諾語氣很客氣：“我能帶我妹妹去樓下玩玩麽？我想和待一會兒。”

“樓下？”主人明顯不樂意了，眼神也冷了下來：“天這麽冷，帶出去野，萬一凍著了生病了，算誰的？”

陳諾微笑：“我會注意的，穿個厚點的服，我也不跑遠，帶在樓下轉轉，畢竟是我妹妹，我帶買點零什麽的。”

“我看就不必了。”主人拒絕的很明白：“沒這個規矩。再說了，小陳，和你法律上沒什麽關係，要說也是老顧家的人。你畢竟是外人，你上門就給我們家孩子帶走了，萬一出了點什麽岔子，算誰的？”

說著，主人了一聲：“老顧，你出來！”

男主人皺眉從房間裏出來，看著陳諾皺眉。

“他要帶孩子出去。”主人叉著腰：“你看怎麽辦吧。”

“那肯定不行的。”男主人臉也冷了下來：“怎麽？小陳，不放心？怕我們待孩子？想單獨問問？行行行！”

說著，男主人走過去，一把劈手就把小孩從地上拽了起來，推到陳諾麵前：“來來來！跟你這個外姓的哥哥說說！我們待你了沒？丫頭，說！有什麽冤屈啊委屈啊，這不當你哥的麵嘛，來，說吧！”

孩明顯很害怕，抿看著陳諾，一個字都不吭聲。

“沒有是吧！沒有對吧！小陳！你年紀輕輕的，哪裏來的這麽多歪念頭！找鑰匙？我看你就是故意兜回來殺個回馬槍吧？我們養著你妹妹，吃喝供著，還供出仇來了？”

主人叉腰嗬斥起來。

陳諾看著神惶恐的小孩，深吸了口氣，他看著這家男主人，微笑道：“叔叔阿姨，兩位是真的誤會了。我沒那麽多想法，真的就是今天見著我妹妹了，就想著，我這個做哥哥的，這麽些年也沒能管著點什麽事兒，就想能跟親近親近，真沒別的意思。”

“啊，想和你妹妹親近親近，家裏這麽大地方，不夠嘛？帶出去，不行！”男主人直接一擺手。

“好吧，那就算了。”陳諾很客氣的點了點頭：“那以後再說吧，真不好意思，今天打擾了。”

說著，陳諾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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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其實有些憋氣的，隻是陳諾其實也不知道如何理這檔子事兒。

上輩子加這輩子活了幾十年，槍林彈雨走過，但這種家長裏短的事兒卻沒理過。

一個親妹妹？

他原地站在小區門口，出煙來又點了一支。

一口歇，一口接著一口，把這煙完了。

腦子裏忽然想起了昨天公墓裏的那個墓碑，還有監獄探視房裏那個哭紅了眼睛的人。

陳諾回頭看了一眼那棟樓，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

就算是……我拿了你一條命，也幫你家裏做件事吧。

陳諾轉回去，重新上了樓！

重新回到六樓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抑的哭喊的聲音。

陳諾眼神冷了一下，不等他拍門，房門打開，男主人提著一袋垃圾正要出來，迎麵撞上了陳諾，愣了一下。

順著門，陳諾看見房裏客廳的一幕，瞬間一熱衝上腦門。

五歲的小姑娘站在牆角，用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