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昀聽完沉默良久。
忽然之間,他神思跑遠了,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年關外鵝大雪中,他從狼裡撿到的孩子。
當初沈易糊弄長庚說那是個巧合,其實不是的。
那會兒他們在北疆一線有自己的眼線,顧昀領了皇命後,其實是先找到了秀娘,只是發現和蠻人有來往,便沒有打草驚蛇。
那時候顧昀自己年紀也不大,多有點上沒辦事不牢,兩只眼睛全盯在蠻人上,早忘了先帝讓他找到小皇子迅速回京的吩咐,一不留神,居然讓長庚居然獨自一人跑出了關,這才慌了神,趕帶著沈易追了出去。
顧昀如今一閉眼,都能想起長庚那時的模樣——渾是傷,瘦骨嶙峋的那麼一小團,在風雪中和狼吻下竟然奇跡般地撐到了他們趕到。
顧昀把他裹在大氅中,分量輕得一只手就能抱起來,他覺自己像是摟著一只垂死的雛鳥,生怕手勁大了掐死他。
而一不留神,人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長庚見他久不答話,忍不住問道:“義父?”顧昀微微一偏頭,燈下的神有一瞬間近乎是溫的,長庚心裡狠狠地一跳。
也許是該驚怒加的時候長庚嘔出的那一口,也許是之後幾天裡的焦頭爛額,總之顧昀雖然覺得此事很荒謬、又無奈又鬧心,卻並沒有想象中的火冒三丈。
顧昀:“我知道了,你早點休息吧。”
長庚聽出他的逐客令,立刻識趣地站起來離開。
顧昀:“……等等。”
他垂下眼,好像微微遲疑了一下:“你那會跟我說,我希你怎麼樣都可以,對嗎?”長庚原本去開門的手到半空,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顧昀:“我不想讓你走得遠遠的,也不希你勉強自己怎麼樣,義父就想讓你能好好的。”
長庚茫然地僵立了片刻,一聲不吭地逃走了。
顧昀不慌不忙地端起方才剩下的半壺酒,試了試溫度,優哉遊哉地對著壺喝了一口,心說:“小崽子,還治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