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今日。

會議室里反復播放著林秋浦從案發現場帶回來的監控視頻，陳實心想，簡直是個畜牲，居然把自己的臉整宋朗的樣子，這人十有八九是周笑，距離上次他被目擊到已經過去幾個月了，整容的話，時間非常充裕。

不過這家伙故意在監控上臉，說不定那只是一張擾視聽的仿真面，以監控的分辨率是看不出來的。

“陳實，你怎麼看？”林秋浦和其它警察討論一圈，問他的意見。

“我沒什麼意見。”陳實回答，“對著一段監控什麼也瞧不出來，不知道你突然把我來干嘛，我下午還要去買菜呢，這就是你所謂的重大線索？”

林秋浦一陣不快，說：“沒人攔你，你隨時可以走！”

結果林秋浦一轉的功夫，陳實不見了，他問起的時候旁人說：“陳哥走了。”

林秋浦出牙疼似的表，“把他來干嘛！”

監控中出現的這張臉，對林秋浦的打擊難以形容，昨晚一宿都輾轉難眠，哭了很多次，這種心外人是會不到的，每當想到這件事他都會心頭一，難道前輩真的墜邪道了！

他攥拳頭，暗下決心，他一定要抓住宋朗，問問他這四年都發生了什麼。

離開公安局，陳實獨自開著車，思緒良多，他現在已經沒有那種一激就要煙的條件反了，只想做點什麼讓心緩和一下，他決定拉會兒客。

他接到一條來自APP的約車消息，把車開到某小區口，一名婦上了車，陳實隨意地打聲招呼，突然愣住了，婦通過后視鏡和他對，說：“師傅，怎麼不開車？”

“不好意思，我剛在發呆，這就走。”

他再次通過后視鏡瞅了一眼婦，正是考薇，著、發型完全變了，使整個人看上去很多，最大的兩個變化是鼻子上的眼鏡和手指上的婚戒，仔細看會發現，原來手背上的一片紋也被洗干凈了。

“我馬上就到，東西先放那，我來了再驗收……”打完電話，放下手機，眼睛著窗外。

往事一幕幕浮上陳實心頭，他開口搭話：“小姐，你是干嘛的？”

“調酒師。”

“酒吧里面的那種嗎？”

“對啊。”

“我很好奇，調過的酒真的更容易喝醉嗎？”陳實隨意地尋找話題。

“酒度數肯定不會變的，但是摻了果和飲料的酒不太嘗得出酒味，不知不覺就上頭了。前兩天有個小伙子帶著孩來店里，跟說這個冰茶度數低，喝著跟飲料一樣，我心里想笑，于是我就在調冰茶的時候多放了些檸檬和可樂，給小伙的那一杯螺刀多放了伏特加，結果這小伙先喝醉了。”

“哈哈，長島冰茶，我知道，出名的失酒。你這不是壞人好事嗎？”

“誰那小伙看著就不正經。”考薇做出一個鄙視的表。

“怎麼會想起來學這個的呢？我不是要說什麼孩子不適合這種工作之類的話，只是單純的好奇。”

“我當初也不知道干點什麼好，既沒文化又沒關系，挑來挑去，就學這個吧，至不討厭……能自己掙錢的覺很好，有人跟我說，在龍安這種二線城市，一個月掙到五千以上才有屬于自己的生活，你一個月掙多？”

“四千九百九十九。”

“哈哈，那我待會給你發個一塊錢紅包。”

“提前謝謝。對了，哪家酒吧，有空我去捧個場。”

考薇指指前面，“那家，我不會給你打折的哦！”

到了地方，考薇下車，陳實隔著擋風玻璃沖笑了一下，考薇也點頭笑笑，但只是對陌生人的友善笑容，看得出來，的格圓潤了許多，工作是會改變一個人的。

是不可能認為他來的，除非他主提起，但陳實覺得沒有那個必要，就這樣點到為止吧！

當初說過，如果再見面他會主搭訕，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履行承諾了。

偶遇故人，陳實慨良多，他把車開到一家銀行，來到柜臺前面，柜員早就認識他了，說：“陳先生，又要查那個？”

“拜托。”

柜員在電腦上敲敲打打，盯著屏幕，“這個帳號一個月前有人往里面存錢。”

“什麼名字？”

“XX。”

“把他的份證告訴我。”

“這不太好吧……”

陳實把顧問證在玻璃上，看見“龍安公安”的字樣，柜員說：“你早說嘛，還非要編理由說是你朋友，他的份證號碼是……”

拿到這個份證，陳實給局里打個電話，拜托警方用戶籍關聯查詢找到了本人。

這四年來，陳實一直在悄悄調查王希，沒想到終于有了線索，他找王希是為了揭開一個問題的答案。

隔日，某大行賣場部，一名過氣歌手在臨時搭建的舞臺上深款款地演唱一首老歌，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的型和聲音有0.5秒的延遲。

一首唱罷，主持人說：“好的，讓我們再次用掌聲謝XXX老師。”

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中，過氣歌氣鞠躬致意，下臺，他沒有經紀人和助理，自己把戲服了裝進挎包里，拿到演出報酬，溜到樓梯道里去煙解癮。

這時有人進來了，怕被人認出來，他趕把臉轉過去，那人卻停在他后，說：“XX老師，給我簽個名吧！”

“哦，好。”

他敷衍著接過那人手中的本子，在上找筆，那人突然說：“你是王希。”

他已經不知道多年沒聽人用這個名字稱呼過自己，突然聽到，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推開那人準備跑路。

結果他被那人用力地按在墻上，過氣歌手大：“我報警啦！”

“別怕，我是警察。”陳實說。

“看看證件。”

拿到證件，王希說：“上面寫的顧問嘛，你是個的警察。”

“顧問也是警察。”

“當真？”

“我如果真是烈國梟的人，就不會一個人來找你了。”

聽到這名字，過氣歌氣哆嗦了一下，“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你給考薇留了張卡，不定期往里面存錢，我們一直在關注這張卡。”陳實故意說“我們”，讓他以為是整個警方都在切關注他。

“靠，大意了！”

“我佩服你的‘創意’的，當年被裝了炸彈的電視機毀容之后，居然把自己整一張過氣歌手的臉，冒充他到走掙錢，搞笑的是你還參加過地方臺的模仿秀，裝這位歌手，煞有介事地評價幾位模仿‘自己’的選手。”

王希的臉頰搐著，“怎麼連這些都知道的？”

“網絡很發達的好吧，你前兩年不是差點被起訴了嗎？”

“是啊，當時給人家的經紀公司賠了一大筆錢，賠得我快吐，這兩年本尊不出來活了，我才有機會出來掙倆小錢，聽說是吸毒被逮起來了，消息還沒公開，我TM提心吊膽的，生怕他哪天負面新聞曝出來，我就不能靠這張臉混飯吃了。”

“雖說你是個山寨，不過我剛才看你演出，還真是有模有樣，臺風極佳。”

“嘿嘿，演得多了，不自覺就把自己代進去了……考薇還好嗎？”

“換了一份工作，好像結婚了。”

“哪個倒八輩子霉的家伙娶了？”

“看起來你對評價不高。”

“哈，就是個碧.池，脾氣又差、人又懶，經常自怨自艾，心眼還特別多……”王希如數家珍般數落著考薇的缺點，突然眼神黯淡下來，“但我最，就像我的一面鏡子，就是我，我就是。沒有的這幾年，我失魂落魄，艸都艸得沒意思。”

“后面一句話省省吧！”

這時有個保潔大媽進來掃地，王希趕忙把臉背過去，見地上有煙頭，保潔大媽罵了幾句，等走后，陳實提議：“換個地方說話吧！”

來到附近一家飲品店，兩人各要了檸檬水和冰咖啡，陳實說：“說說當年的事吧，你出賣十二個大哥，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嗎？”

王希戒備地皺起眉，“警察為什麼突然要調查這些？”

“不是突然調查，是一直在調查，你不愿意說的話……”

“得得得，別來那套，我現在是明星，不能隨便去局里喝茶，其實這事要從90年代說起。”

“洗耳恭聽。”

“90年代龍安治安很的，有名號的黑社會組織至有七、八個，后來嚴打，黑老大們一個個倒了臺，剩下那幫雜碎為了謀生計，大家就抱團了，搞了一個新的團伙出來。”

“然后呢？”

“畢竟是一幫烏合之眾，人心散得很，各自為陣，整天勾心斗角，就跟宮斗戲一樣。我就是這陣子加的，我跟了大哥A，A嫌我慫，不會來事，想找個理由把我開掉，后來聽說我和大哥B的手下是同學，于是把他趕到大哥B那里當臥底，結果沒幾天我的份就被穿了，大哥B給我一個選擇，要麼剁手指，要麼當雙面間諜……我這個人吧，是真的一點骨氣都沒有，只要遇到麻煩就馬上出賣原來的大哥，搞來搞去我了六面間諜，在好幾個大哥之間互通報，倒也如魚得水。

“后來我因為一次裝，被社團里的人當了警方的臥底，一下子搞得里外不是人。這個時候有個人找到了我……”

“烈國梟？”

“既然你們都查到了，我也就不瞞了，對，就是烈國梟我去警方那里出賣他們的，他順便給我塞了好多證據，于是我就一口氣出賣了十二個大哥，當時社團里總共就十三個大哥，烈國梟是勢力最小的那個，但他生意做得最干凈，黃賭毒一概不沾，警方一舉打掉十二個大哥，就剩他一個，這下子一家獨大。”

“原來烈國梟才是那個猶大。”

“沒錯，而我只是個背黑鍋的。”王希喝了一口飲料，“出來之后我可是遭了罪了，那十二個大哥的原小弟都憋著找我報仇，我東躲西藏，其實你們警方也是悶壞，知道我出來會被報復，偏要放任事發生，這樣才有證據打擊這幫人。當臥底當多了，我也留了一手，我留了一樣對烈國梟特別不利的東西，用這個和他談了筆易，我得以全而退，他不敢殺我滅口。”

“其實我找你就是為了這東西的，那東西一定可以扳倒烈國梟的，你把它給警方，烈國梟倒臺了，就再也不用東躲西藏了。”

王希嘿嘿一笑，“不可能，烈國梟可不是這麼容易倒臺的，這東西是我的保命符，給你們了，我和考薇就完了，你們警察只追求破案，不管我們這種人的死活，我們只能自己給自己掙活路，恕我不能合作。”

“你可不可以一下，這東西對烈國梟有多大的打擊力，足以讓他判死刑嗎？”

王希搖著手指，“別試探，我不會說的。”

“假如有朝一日，烈國梟面臨審判，屆時你能出來嗎？”

“可以考慮……不過我誠心誠意地建議你們，別去管烈國梟。”

“為什麼？”

“因為打掉一個毒瘤，就會冒出一堆新的毒瘤，龍安是什麼鬼地方你比我清楚，從清朝的時候這里就有黑社會，你們打不干凈的，就像臉上的青春痘，你們看見一個一個，最后留下的是什麼，一張沒人敢看的臉，痘痘是為了好看，但最后這張臉好看得了嗎？與其整天打黑老大，不如好好地治治這個城市的本吧！”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職責，我們的職責，就是懲治既有的惡！”

王希攤手，“我的職責就是活下去，所以我不能幫你，二五仔我當了太久，好不容易穩定下來，還讓我當二五仔？給條活路吧阿sir！”

陳實搖頭苦笑，“好吧，咱們后會有期。”

走到外面，王希隔著玻璃招手，陳實突然回去了，說：“有空你可以去XX酒吧喝杯酒，會有意外收獲。”

“考薇在那里上班？”王希立即反應過來。

“戴著假面去和老人相見，那種覺微妙的，自己會吧！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