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越是不能相見的人越是容易相見。
狹路相逢,終是不能幸免。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室尚好的古董香爐的檀香燃得飄渺,喃喃念著,明晰面龐平靜似水,神淺淡,一手著晚晚的發,一手執著經書,獨自一人的屋,倒顯得頗有禪意而孤寂。
“擋著我做甚麼,你們不讓我進,我今天還偏要進去不可了!”
忽而,吵吵鬧鬧的吵雜聲陣陣傳自樓上,只見樓下一眾警衛皆攔著,可到底是撒潑的子更甚一籌,蕭念梳一襲香,極好的做工,上的旗袍人一瞧便是出自名家之手,面料垂甚好,旗袍襟上那幾朵牡丹如鮮活得如初盛開一般豔絕倫,襯得此番趾高氣昂的作更是懾人幾分。
這是趙公館的中院,上等的位置,蕭念梳站在月門外進去,那裡頭三層樓的小洋房紅磚瓦房,特別是一樓房簷的設計極是妙,大氣磅礴,那一樓的柱子都像是從歐洲空運過來的。
“就這兒吧,跟你們大爺說,我就住這兒了,那偏院本不是人呆的,那麼,一點兒都不像樣。”
咕噥抱怨了幾句,蕭念梳眼一挑,又是打算浩浩地闖進去:“我倒要看看,這裡住著菩薩還是觀音,怎麼就那麼守備森嚴,我還就不信了!”
“小姐,還是別進去了,你看這裡頭森森的,咱們還是等風風嫁進來的時候讓大爺給咱們修整塊地方出來吧,趙家又不缺錢。”在旁的丫鬟自小跟著蕭念梳,瞧著中院裡頭荒蕪得,好些個植都枯了,像是無人打理許久了,再不懂亦知不吉利。
然偏生蕭念梳是個急子又是平素心高氣傲之人,一群看門的憑什麼擋著的去路,好生氣惱,終是用了極大的力氣推開了幾人沖了進去:“都給我滾開!”
他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只約眼一糊,瞧見一個白影倏地撲了上來,沖著蕭念梳在矜貴的高跟鞋外的腳踝而去,只聽得蕭念梳一聲淒厲慘,狠狠甩開了那團白影,厲聲道:“啊!好痛——什麼畜生!待我瞧瞧非撥了你一層皮!”
“喵喵喵……”
那團白影極是矯健,被蕭念梳下意識一腳甩開竟是一個縱,跳到了月門旁的大棵枯樹枝幹上,了自己的腳,尖銳的嗓音輕輕低著。
“誰喊我的晚晚是畜生?”
本是不出來的,在裡頭清淨得很,自明家出事後,已好大段時間都吃著齋飯素食,倒也習慣了無人打擾的日子,平日裡也是看看經書,或是提筆抄經,心緒亦漸漸平靜似水,只是這日,門口忽然傳來吵鬧聲一陣陣的倒也是懶得理會,卻不料晚晚這個好熱鬧的子徑自奔了出去,趕忙跟著,卻聽到一個高傲尖細的聲這番咒罵道。
素素面,腳步輕巧地走出來。
明晰削瘦了好幾分,已是沒有以往的雍容華貴,倒是平添些許飄渺之氣,木簪子在簡單的發髻上,手腕上只戴了當年母親送自己的人禮,一串尚好的沉香木做的手鏈,幽幽的木香自周淡淡地飄散,許久未同人說話了,連開口的聲音皆如老嫗似的像石頭在鐵上刮出的聲音,嘶啞低沉得不似聲。
門外的眾人俱是一驚,這哪還是他們從前又敬又怕的大太太,分明是哪兒來趙公館落住的鬼啊!
“怎麼不用幹活嘛?!都愣在這兒幹甚?!散了散了——”
兩人之間忽然有人進了話。
鄭副只是來家裡取一份文件,卻不料恰好聽聞丫鬟報告劉管事,說是中院有事,也顧不得什麼家中瑣事無需軍人擔憂的忌諱,倒是趕忙趕了過來,眼見看熱鬧的越來越多,趕退了旁人,甚至連趙鈞默在中院安排的警衛們亦命退了,只留下毫不肯彈的蕭念梳同寡淡略冷的明晰。
“……”這該如何是好,鄭副倒沒了主意,犯起愁來。
你讓他上戰場辦公務無妨,然,妻妾姨太之間的事,倒真真是不好理。
“喵喵……”
見到自家主人,晚晚一下跳下了枯樹幹,伏在明晰的腳下親昵的討好,明晰這方才莞爾一笑,冷漠麻木的面龐稍牽了幾下,將晚晚抱起,只瞧見晚晚齒上竟還有些跡。
“你這鬧心的小家夥。”歎息道,明晰倒也不多言,轉便想走近樓裡。
卻不料,正轉時,蕭念梳驚甫初定,回神過來不依不饒地攫住明晰纖細到好似只剩下骨的臂膀,揚著眼尾,著佛陀紅抿著,冷冷尖銳出聲:“你的畜生咬了人,你倒連句道歉都不給?哼,果然是有什麼樣的家畜就有什麼樣的主人。”
“這位姑娘,那我讓你也咬它一口可好?”明晰清冷地問道,語氣平淡,聽起來極為有禮。
“你,你……”蕭念梳不想這子毫無道理,竟這般無賴,氣得跺腳,那被咬出的地方愈發疼了。
氣得五髒六腑俱要翻騰了,從來被人捧,那些個公子哥和小姐哪個不是花著千金捧著,自名起從未過這等氣,眼見面前之人言語頗寡淡,卻是真真人,蕭念梳亦不是個省油的燈,那荑揚起,下一秒便是想給明晰一個打耳。
“胡鬧!”
一個低沉醇厚的嗓音寒聲喝道,氣勢極為冰寒。
牽制住的不是別人,正是趙鈞默。
那領口束得極為一不茍,可見此人極為固執,戎服錚錚,軍靴黑亮,肩頸寬實,額前略有淩的碎發,胡渣還尚在,想來是好幾個晚上沒睡好了,然,眼眸已然是清明懾人,像是夜間至冷的兩點寒星。
慌忙對眼,趙鈞默向一襲素的明晰,心下連連起,面上雖是看不出緒,卻是失了力道攥得蕭念疼得快暈過去的手勁顯出了幾許心的端倪。
隨安。
是他的隨安。
他心底裡喃喃著,似是歎息,趙鈞默凝著所有的心神想看到明晰眼裡的自己,然,他再用心用神卻分明瞧見的眼神空無而平靜,沒有逃離他的對視,亦沒有任何緒,只是淡淡地與他隔著對,好似初識的路人。
終是頹然地松開手,視線卻無轉,他又盯了半晌,最後卻是不著痕跡地牽了牽角,仿佛自嘲。
落日殘,老樹寒。
他極想將置懷中,那種每每在夜間都他輾轉未眠。
瘦了,竟這般瘦了。
“隨安……”他終是不由自主喚了出聲,竟在心底不由籲了口氣。
“晚晚,我們回去吧。”像是恍若未聞,捧起晚晚著的發,專注地一下下著,在低聲垂目地喃喃道,“晚晚,今天可不許再跟鄰屋的那只貓玩了,你瞧這天,快要下雨了,等等你淋得漉漉的,可不要指我替你洗澡……”那懶懶清淡的口氣,像極了在對一個人說話,在旁人眼裡甚是瘮人。
趙鈞默著此刻的明晰,口溢滿了不知意味的酸,眸愈發深沉,深邃的冷眸有些朦朧。
蕭念梳親眼見著趙鈞默這般吃癟,不可置信地瞪起目,愈發氣了,直指著明晰轉的背影,口氣極為輕蔑:“鈞默,你瞧瞧,就是那只畜生把我咬這樣的,你瞧,都咬這樣了!”另一只手指著自己被咬傷的腳背,嗔惱怒道。
又是一句畜生,明晰轉,倒沒有瞧蕭念梳一眼,這方只是深深地看向趙鈞默,眼眸一瞬不瞬,語氣平淡地道:“你給上的這件裳找人補補,那裳左肩的地方之前晚晚淘氣將我裡頭的襯咬破了。”
“轟”的一聲,像是洪水沖垮堤壩,將蕭念梳瞬間溺斃,大氣都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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