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雜樹生花，群鶯飛。

康城，柏悅酒店包廂

服務生已是第三次叩門而，把壺半涼的茶水換掉，退出房間時，又看了眼端坐在右側的孩。

服務生把門關上離開包廂，隨即被幾個同事拉到角落，“魏爺還沒來？”

“沒有。”

“這都遲到快兩個小時了，就算不滿意家里安排的相親，把一個姑娘晾這麼久也不厚道吧。”

“誰說是相親啊？可能就是普通吃飯吧。”

“魏夫人還特意代經理，什麼都要準備最好的，名為吃飯，實是相親。不過魏爺有喜歡的人了，肯定是故意不來的，我都替那相親的姑娘尷尬。”

……

屋外議論紛紛，包廂的氣氛同樣微妙。

蘇羨意低頭喝了口茶，模樣溫順又端莊。

對面的婦人笑得和善：“意意，你剛回康城，原本我是想跟你魏叔叔、還有你嶼安哥哥一起，請你吃頓飯的。”

“伯母，謝謝您的好意，您不用這麼客氣的。”蘇羨意笑道。

“只是你魏叔叔臨時出差了，我就特意了嶼安的舅舅過來，他由于工作原因，不一定能來，沒想到嶼安也居然遲到這麼久，肯定是在忙工作……”

“沒事的，工作要。”

蘇羨意的懂事，讓陸瑞琴是滿意又疚，同時暗惱兒子的不爭氣。

說起來這次的相親見面，源自于蘇羨意的母親徐婕。

與陸瑞琴關系不錯，當年兩家各生了一兒一，就口頭約定以后做兒親家。

只是后來蘇家夫婦離婚，蘇羨意隨母親離開康城，一走就是十多年，便再沒人提起這件事。

如今剛回來，陸瑞琴就請吃飯，名為敘舊，實則相親。

蘇羨意喝著水，模樣乖巧沉靜，面上不急不惱，心底卻很清楚：

這門婚事本就是口頭約定，不作數，應邀過來，是看在陸瑞琴與母親好，待不錯的份上，不想駁面子，走個過場。

日后魏家再提起此事，也有個說法，不至于理虧。

關于魏嶼安……

毫無興趣。

剛回康城，蘇羨意就聽說了關于他的不事。

據說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兩人在一起后，總是風波不斷，為了跟人打架，還進了局子。

魏家在康城有頭有臉，魏嶼安自從和往后，就沒發生過什麼好事，連累魏家都被人評頭論足，魏家對此肯定耿耿于懷，自然不同意兩人往，為此爭執不斷。

正因如此，蘇羨意剛回來，陸瑞琴才如此心急請吃飯，竭力促這門親事。

“意意，要不我們先點菜吃飯吧。”陸瑞琴饒是著急上火，疚無奈，卻也毫無辦法，來服務員，又把菜單遞給蘇羨意，“你看看喜歡吃什麼。”

“您對這里比較，還是您點吧。”蘇羨意將菜單又遞了回去，“我都可以。”

小姑娘的溫心讓陸瑞琴更是越發滿意。

——

待飯菜陸續上桌，陸瑞琴覺得疚，率先給盛了碗豆腐羹，“這家店的招牌，你嘗嘗。”

“謝謝伯母。”

蘇羨意剛拿起搪瓷勺，包廂的門被人推開。

屋兩人本能看向門口，陸瑞琴喜出外，“嶼安，你可算來了！”

門口的男人穿了熨帖合寸的西裝，五標準朗，算不上什麼標準的男子，倒也英氣瀟灑，加之有錢多金，自然有大把的人趨之若鶩。

蘇羨意放下勺子起，沖他微微頷首，以示禮貌。

“你看你，我早就說了，工作是忙不完的，意意可是等了你很久……”陸瑞琴的笑容在瞥見男人后的人時，僵在了邊。

“抱歉，讓你等這麼久。”魏嶼安看向蘇羨意。

“沒關系。”

魏嶼安一腳踏進包廂后，隨他進的……

還有個模樣姣好的姑娘。

生得白羸瘦，纖細裊娜，一襲清新的碎花連，跟著他，亦步亦趨，兩人十指扣，孩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倒也俏。

“伯母好。”丁佳琪聲音和人一樣，溫。

陸瑞琴只悶哼應了聲，臉上早已是一片鐵青。

“這是蘇羨意，我常和你提起的妹妹，小時候經常一起玩，都十多年沒見了。”魏嶼安笑著看向蘇羨意，“這是我朋友，丁佳琪。”

“你好。”蘇羨意笑著打了招呼。

不過是應長輩要求，來走個形式，需要搞得這麼尷尬？

……

四人坐下后，氣氛更詭異了。

今天的飯局，名義上是請客敘舊，實則就是相親為主，不出意外，今天只會來四個人，陸瑞琴特意找了個四人間包廂。

兩人并排，面對面的格局。

陸瑞琴本希屆時將蘇羨意和自己兒子安排坐一起，讓他們近距離接，如今倒好，坐到了蘇羨意邊……

看著對面的兩人親恩，氣得差點背過氣。

“實在不好意思，佳琪不好，為了照顧，耽誤了過來的時間，又聽說你等了這麼久，說什麼都想來親自給你道歉，我想著，反正是吃飯，就帶一起來了。”魏嶼安看向蘇羨意，“你不會介意吧。”

“沒事的。”蘇羨意笑著。

都這樣了，還能說什麼。

魏嶼安的言行，信息量很大……

一則是告訴有朋友，今日只是簡單聚餐；二則是讓別自作多。

主要是這綠茶男一般的口吻，真是絕了！

面面吃完飯，分道揚鑣不好嗎？

是怕仗著有陸瑞琴撐腰，死纏爛打？

還真把自己當小說男主角？所有人都他。

“蘇小姐，真是抱歉，因為我讓你等這麼久。”丁佳琪笑得溫，“你和嶼安描述的一樣，善良可。”

蘇羨意：“……”

這說話的口吻……

一對綠茶，太配了！

“伯母，來得比較突然，也沒帶什麼禮……”丁佳琪笑著看向陸瑞琴。

陸瑞琴這心里的白眼差點翻上天，只是礙于蘇羨意在場，又是公共場合，魏家也要臉面，不便發作，只說了句：“確實很突然！”

丁佳琪一怔：“……”

陸瑞琴語氣平靜敷衍，“這什麼禮不禮的，倒是不需要，畢竟……非親非故的，我可不敢隨便收禮。”

今日這事兒搞得難堪，兩人是故意給陸瑞琴吃釘子，打的臉，說話自然也不客氣，表明態度。

“媽。”魏嶼安自然見不得喜歡的人被為難，皺著眉。

“行了，趕吃飯吧，菜都涼了。”

陸瑞琴直接把所有話茬堵死。

……

用餐期間，對面兩人數度想開口說些什麼，都被陸瑞琴不聲打斷。

直至有服務員近來送餐，丁佳琪忽然看向蘇羨意，“蘇小姐今年大四？”

“嗯。”蘇羨意點頭。

“回康城是準備找工作嗎？”

“差不多。”

“有沒有男朋友啊？”

蘇羨意無語，陸瑞琴安排這次的飯局是為了什麼，明知故問。

雖然心底無語，卻還是笑著搖頭。

“你長得這麼好看，肯定很多人追，喜歡什麼樣的啊？我認識多人的，要不要幫你介紹？”丁佳琪模樣好似心姐姐。

陸瑞琴氣得咬牙，果真是有手段啊，哄得自己兒子團團轉，不請自來，現在還想當紅娘？

這是準備把自己這條路堵死啊！

真是委屈意意這孩子了，居然讓面對這樣尷尬的局面。

正當準備開口時，蘇羨意卻忽然沖著丁佳琪笑了笑，“你真的要給我介紹嗎？”

丁佳琪就是知道魏嶼安今天要相親，故意裝病，又執意讓他帶自己過來，無非就是宣誓主權，順便看看眼高于頂的魏夫人，看不上，又能瞧上個什麼貨！

對面的姑娘：

細眉亮目，烏發紅。

一襲的連，出致漂亮的頸線、鎖骨，曲線俏，肩平長，一截腰，不顧盼亦生姿。

有句話說，有些人長得漂亮，那是老天爺賞飯，而的模樣……

應該是老天爺喂飯吃那種。

丁佳琪心里有危機，不得趕找個男朋友，就順口問了句，沒想到蘇羨意居然來了興趣。

這讓大喜過，不得趕給塞個男人。

隨即笑道：“你如果真想談，我可以給你介紹，沒有開玩笑，你喜歡什麼樣的？或者有什麼要求？”

“要求？”蘇羨意故作沉思狀，“其實我小時候就覺得嶼安哥好的……”

這話功讓對面兩人齊齊變了臉。

陸瑞琴卻大喜過……

還有戲！

“是、是嗎？”丁佳琪笑得勉強，魏嶼安帥氣多金，誰不喜歡。

“丁小姐，你別張啊。”蘇羨意沖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不會跟你搶人的，那都是小時候，年無知，現在我不喜歡他這種了。”

對面兩人剛松了口氣，卻聽又說道：

“我啊，現在喜歡那種……”

“眼好，有腦子的。”

蘇羨意的瞳仁漆黑，淡妝將眼尾微微拉得上揚一些，眼睫極長，微彎上翹出一抹弧度，看著兩人，勾一笑……

人畜無害，卻偏生還有點勾魂奪魄的味道。

這話功讓魏嶼安的臉黑，而丁佳琪更是被噎得臉都白了。

從見面用餐到現在，蘇羨意一直都表現的規矩得，沒想到還能說出這種刻薄話。

諷刺魏嶼安眼差，沒腦子。

還笑得那麼人畜無害。

陸瑞琴這心里是又苦又，又悲又喜。

對面兩人的心思，蘇羨意心底清楚。

對這次所謂相親也沒抱希，只是應長輩邀約，你想帶友來，我也不在乎，大家面面吃完這頓飯，給長輩一個代就行。

只是魏嶼安之前那副綠茶男的口吻，本就不舒服，現在丁佳琪又一副白蓮花的模樣，說著心機婊的話，迫不及待給塞男人，實在難忍。

既然你不想要這份面，那也不會客氣。

畢竟這人啊……

忍一難忍二。

**

無視對面兩人難堪的神，蘇羨意低頭喝著豆腐羹，雖然湯羹有點涼，可心舒暢。

就在包廂氣氛再度陷僵局時，有人叩門而。

原以為是服務員，蘇羨意并未抬頭，直至聽到那聲：

“抱歉，我來晚了。”

記憶中，那人有一把極好聽的男嗓，沉而不膩，還帶著點京腔，咬兒話音的時候，總是懶懶散散的。

好似一顆石子忽然落進湖里，悄無聲息的，卻瞬間在心頭掀起狂風巨浪。

蘇羨意只覺得被人住了命門，呼吸都跟著急促，著勺子的手，微微收。

心跳在頃刻間停了半拍，這聲音好像他。

只是聲音而已，卻輕易中招，被攝住了心神。

僵著脖頸，扭頭看向來人……

那人穿著白襯衫，西裝，扣子一不茍的系到領口，驕矜而斂。

他戴了副窄邊的金眼鏡，鏡框在鼻梁兩側落下半寸影，鏡片下的黑眸，廓深邃，微微著，斂鋒芒。

端得一副寵辱不驚，諸邪難侵的模樣。

“轟——”一聲。

蘇羨意只覺得耳邊巨響，心神激。

那張悉的臉，猝不及防闖進視線，狠狠撞擊著的心臟，四肢百骸都好似麻得瞬間失了知覺。

“你不是說工作忙，可能沒時間過來嗎？”陸瑞琴沒注意到蘇羨意的異常，早已笑著起。

“剛忙完，你們結束了？”

“還沒有，你先坐，我服務員過來，再點幾個菜。”

“不用麻煩，夠吃的。”

“那你坐……”陸瑞琴皺眉，原本安排的四人位，此時多出了個人，自然了把椅子，“你先坐我的位置，就在意意旁邊，我去服務員加凳子。”

“嗯？”他似乎在詢問誰是意意。

“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閨的兒蘇羨意！”陸瑞琴笑道介紹，“意意，這就是我跟提過的，原本就要來吃飯的人，嶼安喊他舅舅，你也跟著這麼吧。”

“意意？”男人呢喃著。

這聲稱呼，從他口中說出，莫名有點溫繾綣的味道。

蘇羨意輕輕咬，只覺得他說的話，似乎無論是什麼，落在耳邊……

都足以讓耳尖發燙，面熱心慌。

蘇羨意僵著起，巨大的心理沖擊已經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了。

僵著子，聲音在嗓子眼震，低低喊了聲：

“舅、舅舅好。”

男人應了聲，客氣又疏離。

目相撞……

他居高臨下，神寡淡。

蘇羨意愣了下，聽著心跳不斷放大的聲音……

從未想過還能再見到他。

喜歡陸時淵那年，19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