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微心里是不用，但一向乖順，傅清寧的話從來都聽。

　雖懵懂，卻也知姑娘自有道理，聽從準沒錯。

　于是點頭應下，又乖覺的要去幫忙。

　傅清寧不攔著，放去尋鶴云碧霄打下手不提。

　趙嬤嬤見傅清寧這樣拎得清, 長松了一口氣。

　傅清寧見狀笑起來：“嬤嬤是怕我一味護著紅微？”

　“是姑娘帶進府的，分不一樣，就好比將來姑娘要嫁人，邊一定會帶上，卻不會帶走鶴云和碧霄二人是一個道理。”趙嬤嬤坐在邊，手上穿針引線替制著一個小香包，“這世間親疏有別, 走到哪里都一樣。”

　傅清寧呼吸微滯：“嬤嬤與我，有話直說就好的。”

　趙嬤嬤手上作頓了下，笑容有些訕訕：“姑娘先前說的那番話，大抵把二姑娘給得罪了。”

　傅清寧理直氣壯說知道：“嬤嬤不覺得的話更過分？”

　“在姑娘的立場來說當然很過分，在二姑娘自己的角度看來，便沒有錯了，這要看怎麼論。”

　并不是要指責傅清寧，但也沒打算鼓勵傅清寧以后仍然這樣行事。

　反而更像是個持中正的旁觀者，純粹是在指點世間道理。

　至于今后如何行事，全憑自己心意，趙嬤嬤是完全沒有打算手的。

　這樣的分寸令傅清寧倍舒心，也更愿意高看趙嬤嬤幾分。

　“嬤嬤說的也對。”面平淡如水，倒沒見有什麼不快或是不耐煩的，“我抵達金陵前跟嬤嬤過底的，明舒表姐想讓我忍氣吞聲，想聽我說今日事是我錯，與妹妹不相干，那不可能。不過我本來也沒打算鬧大, 跟說的那番話, 有一半出自也是出自真心。”

　趙嬤嬤會意，點了點頭：“得罪歸得罪，日久見人心，若是個好的，將來自然曉得姑娘的好，住在一起，總能得來。若不是個好的，左不過就是走些，也沒什麼。”

　略想了想，又添了兩句：“警醒些也好，橫豎本不是姑娘的親表姐，三房跟咱們還隔著一層肚皮，就是到了老太太那里，也未必討得著好，原是不必非要同低頭的。”

　傅清寧起先愣了下，旋即笑出聲來。

　這麼一笑，把趙嬤嬤給笑愣住。

　不過沒打算再細說。

　親疏有別四個字，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趙嬤嬤明知道今天得罪人，態度再和些，能置的更妥當，但說著說著, 還是覺得對，霍明舒姊妹錯，這就是親。

　“這話咱們關起門來說兩句就算了，我心里可沒這些想頭，難道真的同霍家的表姐們打的頭破流，讓外祖母夾在小姑娘們中間為難，替我們調停呀？”

　尾音挑著悠揚：“我也不是不能跟們和平相，清清靜靜的日子誰不想過呢。我看明意表姐就很好。不過……”

　遲疑了下，趙嬤嬤手上針線活這回倒沒停：“大姑娘是嫡長，自是要不同些的，姑娘沒聽說，一向是跟在老太太這里住著的嗎？大夫人膝下沒有兒，二夫人又只得了一個孩兒，老太太跟前嫡親的孫，可不就大姑娘一人，頂金貴的。”

　卻沒架子。

　為人秉嘛，今天瞧著倒是個很公允的人。

　傅清寧心中了然，笑著與趙嬤嬤請教起針線紅，再不提拌吵架那件事。

　·

　霍懷章兄弟從衙門散職回家是在半個時辰后。

　章老夫人膝下長子名懷章，現領著吏部尚書的差事。

　次子名懷禮，四品的刑部侍郎，只是朝廷上下也都知道，等老尚書辭致仕，下一任尚書的位置也只有他來坐，旁人是搶不走的。

　三老爺霍懷仁就是老太爺庶出的那個妾生子，樣貌最好，年輕的時候也很有出息，當年沒靠家族蔭封，自己下場科考，中了個探花郎回來，一步步憑自己往上爬，現而今任大理寺卿之職。

　陸氏差人來傅清寧，又帶上鶴云與碧霄一路往霍懷章住著的上房院去。

　等見著了人，發覺大舅舅是個不茍言笑的，端是看一眼便覺得此人很有威嚴，迫兜頭而來。

　幾個表哥，包括徐嘉衍也都在。

　要不是有陸氏和徐嘉衍在，傅清寧是真的有些發憷。

　陸氏看不大自在，便嘖道：“外甥沒來你惦記著，來了你又板著個臉，天這麼著，家里都是些胡打海摔慣了的男孩兒，咱們屋里沒姑娘，眼下就外甥一個，你就不知道笑一笑？臭著一張臉能把人給嚇死，這又不是在吏部衙門里，看你把孩子給嚇的。”

　霍懷章聞言也尷尬。

　他喜歡外甥，但他素日里都是這樣一張臉，就是到了老太太跟前，也沒什麼笑臉。

　傅清寧反倒松了口氣。

　不是行為舉止有錯失之就行。

　就說嘛，像這樣乖順又的小姑娘，沒道理大舅舅見第一面就要黑著臉不高興才對的。

　于是膽子也大了些，笑舅舅：“舅母老拿我當琉璃人燈，不就被嚇壞，我見的是自己的親娘舅，才不害怕呢。”

　一屋子的人坐在一塊兒說了有一盞茶的閑話，因還有另外兩個舅舅沒去拜見，霍懷章便不多留，吩咐了霍云崢陪著一塊兒過去，只是臨出門時陸氏住徐嘉衍。

　的雖然是徐嘉衍，可傅清寧腳下也頓住，一塊兒回頭看過去。

　陸氏果然眉眼彎彎：“你也陪著阿寧一塊兒過去吧，跟著我出去這麼長時間，也去給你兩個伯伯見個禮。”

　徐嘉衍垂眸說好，言寡語的跟在傅清寧后面出了門。

　霍云崢倒是好的，誠如在城門外傅清寧聽見那道嗓音時心中生出的第一印象一般，是個朗潤君子。

　眼下天有些暗，他親提了只宮燈走在傅清寧斜前方，燈籠里搖曳的燭剛好照亮傅清寧腳下的路：“表妹住久了就知道，父親一貫是這樣，到了祖母面前也不大笑，可父親心里是疼表妹的，我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