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輕輕嘆了口氣,又似乎只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首揚一會兒,將毯子往上遮了遮,又悄無聲息走出去,留給他片刻安寧。
房間,再次安靜下來。
好久之后,首揚才放下胳膊,出一雙還帶著點紅意的眼睛。
窗外,雨下得大了些,洗得樹葉好像一片片碧玉雕琢。
首揚長長的睫微垂著,心里有些,陳東一向最懂得給他私人空間,不過問、不質疑,更不去干涉什麼。
好一會兒,首揚又想起羅抿良所說的——和A市的人聯系。再次拿起照片貪地看著,默默算著時間。
或許,他可以寫信,讓三合會的人想辦法送到何致遠的俱樂部,或者崔淼的影巷。不知道方勤志的工作有沒有調,如果能想辦法聯系到他就好了!再不行的話——首揚瞇著眼,就讓東和Nia他們聯系,想辦法通知A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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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被羅抿良全部利用起來,打造一個小型保齡球館。首揚卻一反常態,不再到逛,也不再窩在房間曬太看書本子,每天一個人躲到湖心小島的閣樓里寫寫畫畫,不許人打擾。
整個小島安靜的只剩鳥兒的鳴和偶爾的水聲,閣樓里的男子安靜得好像與世隔絕。
閣樓二樓,地上已經扔滿了廢棄的畫紙。畫架歪在地上,各種料也橫七豎八丟在角落,一片狼藉。
因病痛脾氣更加暴躁的男子耐盡失地扔了畫架,坐在地上抱著畫板努力寫著什麼。
TOP很多人都知道,包的首揚除了跳舞,唯一的好就是寫寫畫畫,而他那雙靈活的手更是練就一手好字!
可現在,這雙曾經靈活得讓人嫉妒的手卻連最簡單的字都無法正常寫出,此刻僵得微微抖,畫筆在紙上不控制地畫下深深淺淺的細線條。
沒有知覺的十指無法知力度,又是一個用力過度,畫紙被出重重一道筆印!
首揚的雙眼都結冰了,突然將手里的畫筆畫板再一次狠狠扔出去。
“砰”的一聲!
驚起閣樓外樹上嬉戲的鳥兒,留下一片驚慌失措的影和翅膀扇的逃離聲。
無辜的白畫紙像被驚飛的蝴蝶,飛落得到都是。
又有幾張穿過欄桿,飄落到閣樓下,好像小學生隨手撕掉的練字本。
閣樓下一直靜靜站著的高大影彎下腰,悄無聲息地把畫紙一張一張撿起來。
練習寫字失敗后,首揚想到用相對隨意的畫字來代替。只是,畫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筆跡深淺不一,像剛學會寫字的孩努力寫出的優秀作業,竭力想讓大小一致,卻總也力不從心。
男人的眼神有些發,略有些糙的手一遍遍著紙上的字跡,仿佛想過它們再次看一看當初這字跡的主人信手揮就的瀟灑俊秀。
羅抿良見過首揚的字。當初寄給他的婚禮請柬上,張揚的字帶著說不出的風流韻味,娟一如首揚本人!
只是那時,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那樣風骨別致的字會絕唱,更沒想到,那雙寫了一手好字的手會毀在他的手上!
羅抿良無聲地坐在地上,像捧著什麼珍貴的寶貝一樣,將畫紙攏得整整齊齊,只是一雙挲著那字跡的手卻總在輕輕抖。
閣樓上傳出原本華麗的男中音近乎失神的喃喃,“顧知航,我了、一個廢人!……你還要不要我?……還、要不要我……”
好像被打翻的墨,香味消散在風里無影無蹤,那句近乎夢囈的喃喃輕得如夢似幻,沒留下半點痕跡。
可樓下的羅抿良淺褐的眸子卻慢慢泛紅。
他的寶貝兒子言語間抑的痛楚那樣清晰,充斥的莫名恐慌全部來源于對一個人的思念!
手里,每張畫紙上都歪歪扭扭寫滿了那個人的名字——
顧知航!
日頭已經偏西,靜得只剩下微風吹的閣樓上終于再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已經一個星期過去,他依然沒能寫出只字片語,怎麼能放棄?
發長過耳的男子慢慢爬起,再一次撿起畫筆、畫板,默默坐回原地。
重新握起畫筆,在畫紙上飛快地打下一片流暢的鉛影。
雖然十指盡廢,但手掌只是到輕微的影響。畫筆抵在麻木微疼的掌心,揮灑練依舊。
畫紙上很快出現一個男子的廊。
修整得清爽而層次分明的短發,面部廓稍,下的弧度卻很流暢。
首揚的薄抿著,他相信,顧知航一定能認出他的筆跡!
畫筆繼續飛快地舞,畫紙上漸漸出現一雙漆黑濃的眉。
可接著,首揚的眉頭略微皺起來,眼中似乎閃過一茫然。
握著畫筆的那只手也越來越慢、越畫越猶豫,那偏離了發線軌跡的線條好像都帶上約的遲疑和驚慌,最后,畫筆竟堪堪停下!
首揚的眼里慢慢出現清晰的恐慌——
他突然發現,他竟然記不起顧知航的五!
可是——怎麼可能?
他怎麼會想不起顧知航的五?!
看著畫紙,首揚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瞪著鉛影重重的畫紙,卻握著畫筆無從下手!
他怎麼會、不記得顧知航的模樣?
那雙向來深邃不見底的深褐眸子!
那線條冷的高的鼻子!
那幾乎不會上揚的薄涼的!
他的影子明明那樣清晰,他的一顰一笑都深深刻在腦海,沒有一天沒有一刻會黯淡一分!
可是……為什麼突然之間他會忘記了他的五長什麼模樣?
手中畫筆再次掉在地上,首揚卻毫無知覺,抖著捧起那幅沒有五的畫像,卻怎麼都不到顧知航的影子!
他從來沒有想起過的臉,因為從來沒有不想念時刻的臉——那張臉明明深刻骨,甚至他的房間擺滿了羅抿良讓人洗來的照片,他怎麼會記不清顧知航的樣子?
首揚的雙眼毫無征兆變紅,心是從未有過的驚恐!
毫無掙扎的,一層濃濃的恐慌和絕將他吞沒,首揚本無力逃!
他突然之間害怕起來!害怕自己會忘記顧知航,更害怕被顧知航忘掉!
兩年!
他不過睡了兩年!他不過離開了兩年半的時間!卻已經連顧知航的臉都畫不出來!
那麼那個人呢?
那個人——會不會也忘了他?
從他的眼睛到他的臉,再到他整個人,一點一點隨著時的流逝,從那個人的記憶里全部剝離,再沒有首揚這個人的存在!
畫紙被首揚突然到頭發上,小小的閣樓傳出男子失控的噎聲!
他不能接!
不能接那個人會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