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北從來沒有如此想念過伍葦,他想馬上抱著的驅走自己心里的寒氣, 他想聽對著自己喋喋不休的小啰嗦。
本人的聲線清亮, 可被電波傳送后顯得有點低沉。他想象得到當開口說話的時候, 櫻的線會漂亮地勾起來。有一張漂亮的, 晶瑩漂亮,含在口中的時候小巧飽滿, 令人上癮。
他這麼想著, 就越覺得這醫院冰冷難熬, 宛如人間地獄。
王文遠站在一邊等候,表有點焦躁,卻又不能催促。
歐北走回來, 將手機還給他,道,“我和錢叔叔理這邊的事, 你那邊的幾天晚上就開始, 只等明天市開門——”
他點頭,有點疑, 道, “老板, 真要這麼做嗎?”
邱永晉兇多吉, 多半熬不過今天晚上。他是四海的靈魂和核心, 一旦病故的消息泄,必定令市。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機構和投機客,等的就是這樣的機會, 大砸盤,打價然后逢低狂吸。
“去吧。”歐北不為所,“好好干,干好了下半輩子躺吃。”
去攪出一片腥風雨來。
醫院走廊的燈明亮,照得周圍一片冷冰冰的。
歐北目送王文遠離開后,轉走向搶救室。
此刻,邱永晉還在搶救室里搶救。
傍晚的時候,邱永晉突然發病,來勢洶洶,幾個權威專家都直言結果會很不樂觀。初步的結論是心臟不明原因的迅速衰竭,引起全衰竭。邱明方通知他的時候,他正在和錢銘討論老頭子這次會甩出什麼條件來迫使他同意修改囑。他當時就對錢銘道,“錢叔叔,他們果然搶先手了。”
錢銘神不驚,道,“全都被你猜中了,老邱英明了一輩子,就在這個姓氏上看不開,栽了。我只不過一句模擬兩可的話,一張不太明確的紙條,居然就能令他們鋌而走險——”
歐北微微一笑,道,“作為老頭子唯一的合法兒子,我不相信他會在這個年紀自然病死,請警察和法醫來吧。”
錢銘微微點頭,“你放心。我會按照醫囑約定嚴格執行——”
歐北走到搶救室門口,兩邊已經等好了請來的警察和法醫。
邱明方站在他側,仰頭看著“手中”三個字,眼睛一眨不眨。他仿佛毫不在意歐北擺出來的陣仗,只關心里面人的生命。
同時,于紅蓮和邱明松坐在四海總部最大的會議桌首座上,他們面對著下方神肅穆的男高層,沉重道,“老邱這次兇險萬分,希大家一如既往支持我們母子。”
歐北看著這個和自己只相差了一天的男人,因為排行的心結,兩人已經有十來年沒說過話了。要說姓邱的四個男人,歐北只對這人略有一點好,還是因向晚而起的。可現在,他對他只有滿眼的厭惡。
“你不害怕嗎?”他開口道。
邱明方低頭,從口袋里出一個打火機把玩,似乎沒聽明白的樣子。
歐北道,“向晚因為你,所以完全相信你。你就不怕知道你做的這些齷蹉事后,會離開你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他將打火機揣在兜里。
“你知道,只是不敢承認罷了。”他看著手中三個字,“老頭子就算是被搶救回來,想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后,也該會被你們氣死的;可惜你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對不對?他為了你們幾個謀劃了一輩子,能給的該給的都給了,最后還想著從我手里搶東西給你們,結果居然被自己最的人弄死了。真是諷刺——”
“歐北,話不能說。”
“可你敢給自己老頭吃藥。”
兩人都定定地看著對方,一步不讓。
向晚扶著一病服的蘇惠走過來,擔憂道,“還沒結束嗎?”
邱明方看一眼向晚,道,“你們別來添,好好在下面等著。幾個參與搶救的老師,全是國心臟方面的權威,相信他們——”
歐北冷笑一聲,這大話說得很好聽。
蘇惠有點倉惶,看一眼邱明方,最后看著歐北,慢慢走到他邊。小聲道,“伍葦呢?沒陪你來?”
他有點厭惡地閉上眼睛,“這里臟死了,不想被看見。”
手室的門打開,護士急匆匆道,“病人醒了,但堅持不了多久,有話要說——”
歐北立刻站起來走進去,邱明方也沒落后,兩人后還分別跟著律師。
護士皺眉,“人太多了,最多只能進去三個。”
錢銘提議道,“我去吧。我不開口說話,只管在一旁做記錄就好。”
基于他的名聲和威,邱明方默認了。
向晚慘白著臉看一下蘇惠,抿得死。
蘇惠嘆一口氣,仰頭道,“這下子是徹底回不去了,邱叔叔要有事了,四個大男人又要打一團——”
向晚抓著的手在發抖,掌心冒汗,連也變得發青。死死地盯著邱明方的背影,往日拔的男人,似乎有了一佝僂。心里憋了幾句話,他就想問一問,為什麼明明已經好轉的病會突然惡化到要死的境地。他到底是不是,違背了自己的道德——
可他走得太快太決絕,直接將自己那片黑暗里,沒有給任何質疑和挽救的機會。
輕聲對蘇惠道,“我們要完蛋了。”
手室冷慘慘,一大群的醫生和護士圍在邱永晉邊。他烏青,半躺在床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完全沒了前幾天神十足的樣子。他看見兩個兒子走進來,眼珠子了。
醫生和護士立刻退開,將最后的時間留給父子和律師作為見證。
邱明方俯下去,抓著他的手,了一聲爸。
歐北站在一邊,臉上有些不忍。
邱永晉看著歐北,努力抬手指著他,爾后慢慢移到錢銘上。
“爸,你是想說什麼?”邱明方道。
錢銘站到床邊,著他的耳朵道,“老先生放心,一切都會按照囑上的條款進行。”
邱明方怔了一下,“囑?”不是還沒有立好嗎?
邱永晉眼迷惘,依然死死地瞪著歐北,道,“他,他——”
邱明方回頭,“歐北,這是怎麼回事?”
歐北上前一步,俯看著垂死掙扎的老人,冷冰冰道,“爸,我是一個守規矩的人,囑上怎麼約定的,我會百分百執行。你放心,我和你其他幾個好兒子,是不一樣的。”
邱永晉緒猛然激起來,掙扎著,氣音罵道,“畜生——”
“爸,不要激。有話對我說,我們都聽著呢。”邱明方努力安他,想讓他說更多的話。
錢銘也道,“老邱,你放心,歐是個好孩子,他不會辜負你的期待。”
“爸!”邱明方提高聲音,看著他,往日平靜的眼睛里全都是不明白。
歐北轉到手臺的另外一邊,仔細端詳這個不甘心的老人,突然覺得很沒有意思。在他還是個年人的時候,他代表著這個世界最強大的力量來制他,戲弄他,敲打他,試探他。兩人心知肚明地較勁著,恨不得都將對方的砸得稀爛。一個人在這世界的牽掛越多,肋便越多,邱永晉對歐家的獨苗束手無策,可人丁興旺的邱家在歐北眼里則是滿罩門。
他低頭用只有臺邊三人能聽見的聲音道,“爸,我請了警察和法醫在外面等著。”
邱永晉的又震了一下,邱明方含恨道,“歐北,已經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想做什麼?”
“給你一個選擇。”他不管邱明方,繼續道,“按照合同約定,只有你在自然死亡的況下,我才能得到你三分之二的份;若是你非自然死亡,錢叔叔會按照附屬條款啟后續的追責行為,并且將那些份注慈善基金——”
老人的抖了又抖,已經無法出聲。
“這家醫院是你給你老二置辦的,上上下下全是他的人;我這幾天呆家里和錢叔叔商量改囑的事,結果莫名其妙就收到消息你病危了。你說,要是真查出來有人等不及了對你手——”歐北的眼睛看著邱明方,一字一頓道,“作為你唯一法定的兒子,我要不要幫你追查真兇?”
邱明方站起來,臉上滿滿都是忍耐,“歐北,你TM別太過分!”
“你好好想想,上次發病醫生說的是要休養得好,再活二十年不問題。”歐北沒有被邱明方嚇到,反而道,“我對你的也很有把握,多等二十年也沒什麼的。可跟我比起來,是不是有人更等不及了?”
邱永晉的臉了一下,視線緩緩落在邱明方上,對上他焦躁的臉。
歐北的聲音既平靜又冷漠,“我很有信心能查出問題來,只是擔心要真找到兇手了,牽連上你的大兒子和二兒子怎麼辦?他們說不定要跟著坐一輩子牢啊。”他又很可惜道,“而且,還害你爭了一輩子的份全按囑定的捐出去做好事。可要是不查的話,你就是自然死亡,要把最多的份給我這個冠了歐兩個字的兒子。”
“世上條條路都難,端看你怎麼選了。”
邱明方滿眼震驚,“歐北,你瘋了?你在說什麼?”
歐北可憐地看著他,“爸爸沒辦法開口說話,我在幫他把想說的分析給你聽。你一向自詡是聰明人,肯定能做出最好的選擇,那來說說看爸應該怎麼做?到底是要指認你跟老大下毒謀害,把最看重的兒子送牢房里去,讓權全部打水漂;還是不指認你們,承認自己就是病死的,然后四海拱手讓給我?邱家最有出息的兩個兒子要進了監獄,就完蛋了。你是說還有個老小嗎?啊,我差點忘了告訴你啊,老小去年那個車禍啊,其實撞到別人的車了,一死一傷。伍葦是事主啊,現在馬上就要把證據鏈找齊全了。你們一家人,可以都去牢房里團聚了。”
“我沒有任何殺人機,只要慢慢等他壽終正寢,四海就是我的;你們就不一樣了,只要搶在囑訂立之前讓爸意外死掉,權就有得爭。可惜,老頭子沒告訴過你們十四年前,那玩意就弄好了嗎?”歐北搖頭,“你們一個不落,一個都跑不掉。”
明明是夏天,邱明方卻覺冰涼刺骨。他眼前閃過邱明松發給自己看的圖片,上面各種明確的權數字標記。原來,只是一個圈套而已——
邱永晉嚨里發出呵呵的氣音,手指指向邱明方。邱明方哀聲道,“爸,他故意說的,你千萬不要上他的當。”
“上當?”歐北沉沉一笑。
他將視線挪向錢銘,錢銘微微一笑,接口道,“這十四年來我一直保管囑,盡心盡力。前兒你哥通過周煒先找我,本來想打聽這個事,我基于職業道德拒絕了。后來老董事長又找我,只說公司發展還不錯,以前的囑不合適了,為了后期更好發展想改改。他約了我和歐,正要商量怎麼改的事,我也就把原本囑上的權分配況大概寫給他看了,口頭上轉告了歐的一些意見。沒想到事還沒辦妥當,就了現在這樣,真是憾。”
仿佛還嫌不夠一樣,他又丟下一個□□,“老邱說明松這十年來在公司很辛苦,想把一半挪他頭上去。”
邱明方閉閉眼,心被撕無數片,這可真是一個笑話。
“是啊,還憾的。”歐北抬眼看著邱明方,“真是對不起,這個囑是保文件,不到最后不能公開。老頭子本來想妥妥地給你們辦好再告訴你們,誰知道你們這麼著急呢?是不是想著趁囑沒定下來,老頭子一旦去了,四個兒子平分,你們三個合起來怎麼都比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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