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萬劍宗。
許曳膽戰心驚地看一眼自家師姐:“師姐,你已經咧著笑了整整半個時辰,比你上半年總共笑的時間都多——你是不是筋了?”
“你不懂。”
蘇清寒按住腰間長劍,止住劍因興而不斷發出的嗡鳴:“十方法會以武會友,各大門派英弟子皆匯聚于此,你難道不想與他們切磋一番麼?”
許曳膽子小,著頭皮回答:“大概……想吧?”
目瞥見人群里的紫衫,蘇清寒神微斂:“寧寧師妹在小重山中的表現頗為亮眼,此番試煉,一定會有不人向發起挑戰。”
想起寧寧折騰霓島與浩然門的那件事,許曳下意識點頭:“的確如此。寧寧這回必定境兇險——師姐,你想幫?”
“幫?”
蘇清寒輕笑出聲,眼底浮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亮:“我會第一個打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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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城風正好,搭配酒佳肴令人流連忘返,如果不是一道突然響徹耳邊的傳音,寧寧愿意把今天晚上稱作“無與倫比的一夜”。
然而等那聲音出現,就從“無與倫比的一夜”瞬間遭遇鐵盧,變了“許多麻煩事的源頭”。
“諸位小友,在下乃鸞城城主駱元明。經過長老們的一番商討,決定在今夜開啟試煉境,即十方法會的第一比試。”
寧寧一邊仔細聽,一邊抬頭與鄭薇綺四目相對,很明顯后者也收到了同樣的傳音。
“在第一比試之前,各位都將得到一塊特制令牌。待前往九幽山進境后,便可隨意發起挑戰,搶奪他人上的令牌。”
那聲音繼續道:“陷阱、計謀與集合作皆不止。如果某人手中令牌數量清零,會被立刻強制離開境;試煉結束時手持令牌數量倒數,亦將被淘汰出局。”
“試煉一共持續三天,境中還有諸多奇遇等待各位發現。那麼——”
“飛舟即刻抵達城主府,將承載各位前往九幽山,請做好準備。”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法會不僅多出了爭搶令牌這一規則,更是頭一回在宴席之中宣布開啟,無異于當頭一棒。許多人尚未做足準備,聽罷皆是焦急萬分,不知如何是好。
而正如駱元明所言,在他說完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里,幾座飛舟如約而至,劃破城主府上厚積如棉絮的云層。
跟突擊考試似的,天下所有老師果然都是一樣賊。
“令牌數量不能是倒數……”
鄭薇綺無可奈何地笑道:“這不是擺明了鼓勵大家自相殘殺麼?那群長老真是一年比一年惡趣味。”
是元嬰期劍修,試煉境面積廣闊,為了確保公平,自然不會與金丹的寧寧分在同一場地。
略一思忖后,有些不放心地囑托:“我聽說小師妹在小重山中表現不俗,說不定會因此惹上麻煩。切記謹慎行事,盡量與門派里的其他人會合。”
寧寧乖乖點頭。
飛舟聲勢浩地懸在半空,垂落數階蜿蜒而下的長梯。
長老們估計在什麼地方看好戲,自始至終不見人影,弟子們則幾家歡喜幾家愁,吵吵嚷嚷地逐一登船。
在玄虛劍派所有人里,趁機大吃大喝的賀知洲最后一個上船。他吃得太多坐不了,只能扶著腰站在飛舟門口,探出腦袋往下看。
隨著飛舟緩緩升空,地面上的人與都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房屋的廓已經淹沒于夜之中,萬千燈火團團簇簇,隨風搖曳不定,如同純黑紙張上暈開的點點彩墨。人們的面孔同樣變得不甚清晰,一半被黑暗吞噬,另一半掩映在火之中。
四下張之時,賀知洲一眼就見了頂層閣樓里玄虛劍派的諸位長老,似是與他視線相撞,紛紛抬起手臂揮了揮。
賀知洲心里一陣。
小白菜地里黃,兩三歲沒了娘。他師尊李忘生常年不著家,只會偶爾寄一堆劍譜功法和珍惜靈植回來,要不是師叔師伯們多有提攜照顧,他指不定會落魄什麼樣子。
此番被抓進刑司院,也是天羨子在第一時間就趕了去,將他帶出那個鬼地方。這份恩沒齒難忘,他決不能辜負師叔的苦心。
“各位師叔師伯——”
賀知洲扯開嗓子喊:“各位放心,我一定會通過此次試煉的!”
天羨子張了張,應該是在對他講些什麼。可惜兩人距離太遠,賀知洲只能看見對方大張著,卻沒能聽見一丁點聲音,跟看默片似的。
不過思來想去,老師在比賽之前還能說什麼?無非是些為他加油鼓勁的話。
賀知洲想到這里更加激澎湃,大聲喊道:“天羨師叔!放心吧,我不會讓您失——”
那個“”字還沒出口,就被生生堵回了嚨。
準確來說,是回了嚨。
——在賀知洲往外探頭探腦、自我的時候,飛舟的大門,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原來師叔師伯們并不是在揮手道別。
而是拼命向他示意:“快把腦袋回去啊!否則馬上就要被門夾啦!”
賀知洲面無表,整個人直愣愣站在飛舟里,只有一顆頭被出門外,彈不得。
晚風吹起他不羈的黑發,在朦朧視線中,正巧撞上高樓中一家三口詫異的目。
飛舟,夜空,火,掛在門口的人頭。
一聲刺耳的尖劃破夜空。
賀知洲:……
聽他解釋!他是個品行端正風流倜儻的英俊劍修,真不是什麼被鑲嵌在門里的人頭!!!
然而還沒等他朝那家人出一個友善的笑,便察覺有人在后胡抓了把自己的頭發。
然后是后背被拍了一下。
寧寧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傳耳朵:“師姐,你做什麼呀?不要欺負賀師兄。”
鄭薇綺義正言辭:“分明是你對他手腳,還想嫁禍于我!”
這飛舟里多數是玄虛劍派的弟子,見到此番景象哄然笑開。不與賀知洲關系要好的同門師兄弟有樣學樣,你我撓撓。
可憐他本人的一顆頭被關在外面,只能聽見后一團嗡響,不知道是誰在做手腳,唯有面目扭曲地拼命掙扎:“給我住手!你們這群混蛋!”
寧寧站在飛舟里,視線所及之只有他佝僂如九旬老漢的半個。那場面實在稽,讓忍不住笑個不停,猝不及防間,忽然聽見賀知洲大喊一聲:“糟糕!”
多還存了點良心,聞言問道:“怎麼了?”
賀知洲似乎覺得難以啟齒,聲音小了很多,需要細細辨別才能聽清:“……我好像,被下面的很多人圍觀了。很多很多。”
與他一起在李忘生門下修習的三師弟笑得沒心沒肺:“這有什麼好圍觀的?只不過是一顆掛在飛舟上的人頭——”
等等。
這可是一顆掛在飛舟上的人頭啊!!!
試想煙火璀璨、舉城慶祝的日子里,你和娘子吃著火鍋唱著歌,剛一抬頭,就在窗外見一個詭異的懸空人腦袋——
這也太恐怖了吧!!!
“賀師兄,穩住!”
場面一片混,為了鸞城百姓的心健康,這下總算沒人敢繼續折騰他。小弟子們紛紛正,七八舌地提意見:“一定要保持微笑,表絕對不能太沉,否則會嚇到小孩子的!”
寧寧頗以為然:“沒錯。要用笑容告訴大家,你不是個被掛在門上的頭,只是腦袋巧被門夾了。”
于是十方法會盛宴之夜,飛舟騰起時煙火驟燃,不鸞城百姓倚窗而,要瞻仰一番仙門風姿。
飛舟浮空,燈影融,不諳世事的小孩睜著大眼睛,滿臉好奇地發問:“娘親,天上飛的大船是什麼?”
“那是十方法會的飛舟。飛舟之上盡是各大門派里最為出的弟子,若是想登船,定要勤修苦練,來日——”
子倚立于高樓之上,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便倒吸一口冷氣,后背不由自主地開始抖。
——在其中一艘飛舟的門口,赫然掛著顆面目猙獰、臉慘白的人頭!
一朵煙花炸開。
那顆人頭目茫然、神恍惚,不經意間與一家三口視線相撞,竟然頗為僵地咧了咧角,勾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干笑。
這已經夠嚇人了。
沒想到這笑容轉瞬即逝,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頭顱便猛然換了臉。
只見它又哭又笑、搖晃不止,大張著的口中不知在講些什麼東西,只有一張猙獰可怖的面孔在火下格外清晰,深深刻進每個人的記憶里。
隨著飛舟緩緩前行,越來越多的百姓見到了它。
不知名姓的腦袋齜牙咧地搐著,仿佛極為痛苦般眼珠子轉、臉頰皺一團,口中無聲的大罵,或許正是為了控訴生前所遭遇的不公。
高樓里的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號啕大哭,哭聲一片連著一片,滔滔不絕。
忽然有人恍然大悟般大喊:“我想起來了!那不是今日在街市作、被關進刑司院的玄虛派弟子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知是誰抖著接下話茬:“我聽說他被門派里的長老帶走了,難道玄虛劍派為了罰,竟把他給……!不愧是修道之人,都這樣了還沒死啊!”
“玄虛劍派為何那樣!”
一個人瑟瑟發抖,驚聲尖:“他只不過犯了個小小的錯,哪至于將頭顱砍下來,掛在飛舟上示眾!這師門究竟是什麼鐵石心腸,真是人死了都不得安生!”
那顆頭在空中隨風飄搖,于暮中漸行漸遠,直至飛舟離去,也沒有被人取下來。
而它的表居然漸漸和下去,最終閉上眼睛,變一張佛十足的笑臉。那樣安詳,像是臨終前得到了解。
這名弟子在瀕死中掙扎了那麼久之后,終于還是緩緩閉上了眼睛。
城中百姓一夜未眠,玄虛劍派殺死弟子并掛在飛舟的事一傳十十傳百,不人自發為那個可憐人獻上花圈和紙錢,燒在蒼江岸邊。
場面之震撼、影響之浩大,史稱“我們仍未知道那天所看見的人頭的名字”。
而玄虛劍派的長老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在那一夜之后,鸞城中家長嚇唬小孩的方式徹徹底底變了個樣,從“再哭?再哭虎姑婆就來把你抓走”變了——
“再哭?再哭我就把你送進玄虛派!”
還真別說,效果顯而易見地好了很多。
寧家與燕國公府早年相約結為兒女親家,祖輩商議將這門婚事定給長姐,偏生長姐及笄后,被當朝三皇子看上,皇帝下旨將長姐賜給三皇子為王妃。與燕國公府這門婚事,最后落在了寧晏頭上。寧晏自小生活在長姐的光環下,京城誰不知寧家三小姐是個鋸了嘴的悶葫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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