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桐長吐一口氣,沒想到慌得那麼急,還是遲到了,這下又要被記上名字。偏偏今日的早課還是李博遠的,約莫又要背文章了。
有些懨懨,早知道出門前讓池京禧罵一句就好了。
回到位置上的時候,牧楊正捧著臉打瞌睡。平時冬日里不上早課的公子哥在書院之后就沒了特權,牧楊一時間還有些不適應,屁一挨著凳子就開始打盹。
傅子獻倒還好,他有時候也會來上早課,所以狀態如常。他看見聞硯桐之后便放下了書,有些擔憂道,“你的如何了?還疼得厲害嗎?”
聞硯桐迷茫道,“早就不疼了啊,為何突然問這個?”
傅子獻松了一口氣,說道,“方才在來的路上見小侯爺了,他說你疾復發,所以要來晚一些,還讓牧特地跟點卯的人知會一聲,不準記上你的名字呢。”
聞硯桐大驚,怎麼也沒想到池京禧竟然會幫作假!
這是太從里出來了嗎?
驚詫了好久,等心平復后,早課也結束了,于是就醒了打盹的牧楊,一同去飯堂吃飯。
飯堂為了照顧這些爺千金,單獨開了幾間空房,讓一些關系不好的爺們不至于坐在一起吃飯。但其實大部分的人都會回道自己的獨寢去,吃自己家帶來的飯菜。
傅子獻本就沒有那麼多講究,加之他在家中幾乎沒什麼地位,也沒誰會給他送飯菜,所以他和聞硯桐一直都是在飯堂吃的。牧楊也不在意那麼多,就跟著一起去了。
當日中午,只有池京禧和程昕在房中吃飯,于是晚上聞硯桐回去的時候,他臉還是臭著的。
聞硯桐想了想,大概能想明白了。應該是池京禧覺得排斥他,所以才會心不好。這種覺就好像是,我把你當朋友,而你卻總想著遠離我,提防我,任誰都不會好。
于是聞硯桐當晚總是纏著池京禧說話,一起抄寫文章的時候,聞硯桐還畫了很多q版的,像他們沒聽過也沒見過的藍鯨、虎鯊、金槍魚、章魚哥之類的。
池京禧的不高興去的很快,聞硯桐纏一會兒,他臉就好很多了,也沒像先前排斥丁老頭和可達鴨那樣,聞硯桐畫了他就會看看,雖然看神,他似乎并沒有在意聞硯桐科普的那些知識。
無知的古人。聞硯桐輕哼一聲。
池京禧在那頭抄文章,聞硯桐就在這頭埋頭畫畫,有些時候兩人互不干擾,有時候聞硯桐會湊到他邊,跟他講講自己畫的東西,或者是問些文章上的事。
一晚上出奇的和諧,池京禧也沒責怪三心二意,不認真學習。
不過隔天,聞硯桐就跟著牧楊,帶著傅子獻和池京禧程昕湊了一桌。
聞硯桐不吃菜,除了白菜其他菜都很筷,池京禧發現之后不由分說的用公筷夾了好幾筷子給,碗里面高高的堆起來。他說,“多吃些菜才能長得高。”
聞硯桐道,“莫名是多吃點才能長高的!”
池京禧說,“吃菜也可以。”
“我要吃。”聞硯桐道。
“你多吃一口菜,今晚就抄一篇文章,但若是多吃一口,今晚就多抄一篇。”池京禧淡聲道,“如果你在量上了矮子,那就在文學上為巨人吧,如此方可彌補你的不足。”
聞硯桐默默把碗里的菜吃了個一干二凈,最后還要低低補上一句,“我寧愿做個矮子……”
一連幾日相安無事,休沐這天,聞硯桐約著傅子獻和傅棠歡一同上街游玩,起了個大早出門。
池京禧一醒來,沒見到聞硯桐。
于是一整個上午都是平靜且煩躁的。不跟他說話還好,一跟他說話他就跟點了炮仗似的。
程昕回皇宮了,于是一起吃飯的只有牧楊和池京禧。
池京禧雖然在吃飯的時候沉默著,但是牧楊卻能覺到他心不虞,于是隨口問了問,“禧哥今兒看起來不大高興啊,可是有什麼事?”
“我能有什麼事。”池京禧淡聲道,“我是全書院最閑的人了,連聞硯桐都有要約著出去的人,我休沐了卻只能在房中坐著。”
這味兒啊,難以形容。
牧楊都察覺出端倪了,“禧哥難不是在怪聞硯桐沒喊你一起出去嗎?”
“我為什麼在意這些?”池京禧橫眉,“他想跟誰出去就跟誰出去,我管不著。他出門也不必跟我說,我又不是他什麼人。”
牧楊咂吧咂吧,說道,“那咱們用過飯后出去轉轉吧。”
池京禧道,“不去!”
牧楊沒再說什麼,低頭著飯,走的時候卻對池京禧道,“禧哥,你還記得葉公好龍的故事嗎?”
池京禧不明所以,“你想說什麼?”
“我覺得你就是那個葉公。”牧楊道。
他說完就走了,也沒跟池京禧說為什麼。但池京禧卻因為這一句話,愣神了一下午,捧著書大半日,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牧楊的話只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有猜。
究竟是口是心非,還是龍之癖,全靠池京禧自己分辨。
當晚聞硯桐回來的時候,池京禧已經睡下了,也沒敢吵著人,輕手輕腳的洗漱之后躺上榻。
次日池京禧早上起來沒喊,自己收拾完就走了,結果聞硯桐一覺悶到早課結束,去的時候被李博遠逮了個正著,妥妥的被罰抄了文章。
中午吃飯的時候,牧楊直說讓和傅子獻去飯堂吃,聞硯桐只當他們有私事要商議,沒多想就應了,直到晚上的時候才發現池京禧對驟然冷淡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聞硯桐主說了幾句話,池京禧的回應都是淡淡的。這種覺就好像回到了起初一同在李博遠房中抄文章那樣。不一樣的是,現在的池京禧對沒有厭惡緒,但卻有著同樣冰冷的態度。
聞硯桐本以為是他又生氣了,但是轉念一想,以往池京禧生氣,是很明顯能夠看出來帶著火氣的,這次看不出來。且努力的主示好數次,都沒有任何用。
不免也有些不開心,生著氣悶進了被窩里。
半夜有人倒茶的響驚醒了。迷迷糊糊間猜想是池京禧,于是轉了個頭朝屏風看去。
卻意外的看見池京禧披著暗的織金長袍,墨發長披,手中拿著杯盞,立在屏風邊。
他在看聞硯桐,用一種復雜的眼神。
聞硯桐一眼就對上了他的視線,心念一。可沒等開口,池京禧就要轉。
連忙出口了一聲,“小侯爺。”
池京禧轉的作一頓,側著站定,雖沒有出聲應,但也沒有再。
聞硯桐聲音微啞,的跟棉花一樣,“你能不能不要生我氣了?”
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
池京禧先是沉默的。空中盡是淡淡的墨香氣息,是池京禧上一貫有的味道。在溫暖的空間里發酵膨脹,好似把聞硯桐的全都包裹了一樣,周圍寂靜而安寧,讓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聽到。
他嚨了,終于開口,“我沒有生你氣。”
說完就離開了,走到桌邊,一口喝盡了杯子里的涼茶,然后默聲回到了床榻上。
聞硯桐的不開心,牧楊和傅子獻都能看出來。一到學堂就蔫氣一樣趴在桌子上,跟說話也是淡淡的敷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
琢磨不池京禧的態度為什麼突然這樣,但又問不出原因,所以一直心煩。最后還是打算把這些事都放一邊,先辦正事。
這日下課,牧楊去找池京禧和程昕,學堂里的人陸陸續續離開。正是安靜時,學堂里突然響起了傅子獻驚訝的聲音,“你說什麼?你拿了小侯爺的什麼東西?”
聞硯桐慌張的捂住他的,“你小聲些,這事兒不能張揚!”
傅子獻連忙點點頭。
聞硯桐干脆起拉了他胳膊一把,“你跟我來,我們找個安靜的地兒細說。”
兩人鬼鬼祟祟,從學堂出去。吳玉田在一旁聽好一會兒了,他眼睛滴溜地轉了幾圈,最后鬼頭鬼腦的跟著出了學堂,循著聞硯桐和傅子獻的影而去。
聞硯桐和傅子獻果然找了個的地方,是書院后方的一片還未開發的樹林,聞硯桐曾經摔過一跤的地方。
吳玉田不遠不近的跟著,發現聞硯桐時常回頭看看,就躲得十分利索。直到兩人停下,他也跟著蹲下,細細聽。
“那東西你在哪撿到的?”傅子獻道。
“不是撿的,是我拿的。”聞硯桐道。
“你竟然拿小侯爺的東西!”傅子獻吃驚道。
“他東西那麼多,丟一兩件他自己也發現不了,沒事的。”聞硯桐毫不在意道。
“那你把東西藏哪了?”傅子獻道。
“我想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想藏在小侯爺寢房后面的那棵樹下面。”聞硯桐道。
“當真?”傅子獻道。
“正好小侯爺現在不在,我帶你去瞧瞧。”聞硯桐道。
于是兩人有往著池京禧的寢房而去。吳玉田原本還震驚著,但害怕把兩人跟丟錯過什麼更大的聞,于是來不及多想也跟了上去。
三人兩前一后來到了池京禧的寢房。房屋外的守衛都被池京禧帶走了大半,聞硯桐帶著傅子獻溜到了房子后面,蹲在一棵樹下挖了一會兒。
“看!在這呢!”聞硯桐指著地上的坑道。
傅子獻驚詫,“還真是啊!”
聞硯桐又連忙把土填回去,用腳踩實,撒上葉子偽裝,然后帶著傅子獻離開,“那當然,我騙你做什麼,若是小侯爺沒發現,等后天我就來挖走,拿出去賣了……”
吳玉田瞪著眼睛看兩人離開,而后飛快的躥到那顆樹下,兩手并用在地上拋了一會兒,果然挖出一個暗紅的錦盒,打開一看,里面竟躺著一個玉牌。
正面上除了金的如意紋之外,就是三個大字,“池京禧”。
吳玉田知道,但是沒見過。這種玉牌極其重要,大多是份的象征,再朝歌行走的必備,且王侯公爵的玉牌都是不一樣的,若是丟失了,則要立即上報,然后趕制全新的玉牌。他的父親是七品小,沒有權利上朝,所以并沒有這種玉牌。
池京禧若真是丟了玉牌,肯定會上報,上報完之后這塊玉牌就等同與費的了,所以這塊玉牌的確能糊了雕刻拿去換銀子。
還能換不!
吳玉田沒想到聞硯桐本是富裕出,竟還著一窮酸氣,膽大包天到去池京禧的玉牌,若是被發現了,肯定是獄的大罪!
他有些興,本想放回去,但略一思量,拿起旁邊的石磚把玉牌砸了好些快,然后扔進了錦盒中,再埋回地下,像聞硯桐一樣撒上枯葉做掩飾。
他離開時,一雙小眼睛里滿是毒的算計。
聞硯桐當晚回去的時候,池京禧不在。默默的吃了飯,洗漱完,又坐在書房抄了李博遠罰的文章,一系列的事做完之后,池京禧還是沒有回來。
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聞硯桐總是不大舒服,一直往門那邊看,似乎潛意識里在等池京禧回來。
但是夜幕深沉,聞硯桐等到所有事都做完,疲憊的躺在床上,也沒等到人回來。
本是非常疲憊的,而且還有困意,但聞硯桐就是睡不著,腦子里不停的在想事,一直翻嘆氣。
后來還是扛不住睡意的侵襲,抱著被子怒起,滾到了池京禧的床榻上去。
反正這狗男人今晚也不回來,床也是空著,不睡白不睡!
聞硯桐卷著鋪蓋,沉了滿是檀香和墨香氣味的床榻中,一閉眼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