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立刻引發了的警惕, 雖知道皇帝不至于做出那麼不要臉的事兒來,但太皇太后安排的這個局,未免對太不利了。
嚶鳴怔怔盯著他,“您為什麼要咽唾沫?”
皇帝遲疑了下, “朕咽唾沫了嗎?”回過神來不由惱怒, “你這人真霸道,就算朕咽唾沫了, 和你有什麼相干?你管得也太寬了點兒。”
可這種境下,孤男寡在湖心里飄著,這湖泊十里大小都不止, 四周沒有人煙,男人沖著人咽唾沫, 能是什麼好事兒麼?
嚶鳴也不愿意往那上頭想, 但皇帝之于后宮人,唯一可做的就是那點事兒,不能不到自危。況且是知道的,他已經好幾個月沒翻牌子了,這夜深人靜的時候, 誰知道他心里在琢磨什麼!
“您是一國之君,飽讀詩書。”不自覺掩了掩脖子, “奴才是十分敬重您的。”
皇帝簡直要笑出來,“你真是滿口仁義道德, 滿肚子男盜娼。你打量朕會對你怎麼樣?放心吧, 朕兒就瞧不上你。”
這句話要是放在平時, 多會讓人覺得心里不舒服,但用在這種環境里,嚶鳴覺得尚可以接。松懈下來,扶著船篷四張,“您說德祿發現您不知所蹤了,會不會來找咱們?”
皇帝覺得希不大,“要是他沒見著太皇太后,倒還有幾分可能。”見著了就不用說了,太皇太后要是答應讓他來,也不至于把這撐船的都弄沒了。
這麼大片水域,到黑的,嚶鳴覺得有點兒可怕。不敢在船頭站著了,不會水的人,萬一掉下去就是個死,這麼著可能正稱了皇帝的意兒了。于是忙躬下船艙,探手把船頭的盤子拖了過來,“您麼?”
皇帝搖搖頭,雖然他很愿意和有獨的機會,但他更希是在一個舒服的環境里,哪怕各自躺著半邊炕,也比飄在水上好。
他不吃,嚶鳴卻有點兒了,肚子很應景兒地喚了一聲,不大好意思的樣子,出兩指了塊豌豆黃,一面說:“奴才真不喜歡吃這個啊。”一面把糕點送進了里。
皇帝調開了視線,看向天上那一彎細細的弦月,心道這世上還有你不吃的東西嗎?別給自己找臉了!
嚶鳴小心翼翼撲撲手,出帕子掖了,赧然沖他笑了笑,“沒什麼挑揀的時候,這豌豆黃還好吃的。”一手牽起了酒壺的耳朵問,“您喝酒麼?奴才給您斟一杯吧。”
皇帝蹙起了眉,“你這會子讓朕喝酒,不怕朕酒后?”
那只到半道上的手果然又了回來,轉而把酒盞擱在甲板上,氣定神閑道:“空心兒喝酒對圣躬不好,還是算了吧。”扭頭看看湖面,又問,“主子,您會不會鳧水?”
皇帝覺得這個問題太刁鉆了,他一個好好的皇帝,六歲即位,哪里有機會去學鳧水!可是直接說不會,又很沒有面子,便道:“朕會冰。”
顯然愣了一下,可能一時沒想明白鳧水和冰究竟有什麼關系。不過他不會鳧水的事實很快就領會了,端著點心碟子說:“那咱們都得留點兒神,不能再上船頭去了,掉下去可了不得。其實這附近必定有侍衛守著的,您要是不信,奴才喊一嗓子‘萬歲爺落水了’,您瞧他們來不來救您。”
皇帝當然不能接這種糟心的提議,“朕是可以讓你拿來蒙人的麼?”
知道他不會答應,沒事兒人似的說:“奴才是打趣兒呢,您聽不出來麼?”
皇帝別開了臉,靠著船篷,沒再搭理。
乜眼瞧瞧,似乎并不著急,慢悠悠繼續吃的糕點。這樣天塌下來也不管的脾氣,真是人牙兒。皇帝覺得起碼應該表現出一點兒憂心的模樣,畢竟大晚上在湖面上飄著呢。可就是不,四平八穩著的悠閑時,仿佛不管何時何地,的心永遠是充實且熱鬧的。他甚至有些懷疑,別說是兩個人困在湖心里,就是單只有一個人,照樣也不慌不忙。
明明說不喜歡吃豌豆黃的,還不是吃了一塊又一塊!皇帝道:“你常這樣說一套做一套麼?”
嚶鳴怔了怔,沒明白他的意思。見他直直看著盤兒里為數不多的點心,就想著他大概也有點兒饞了,遂往他那兒遞了遞,“宮里主兒們別提多待見我,們沒完沒了和我說話,鬧得我中晌沒吃下什麼東西。”
皇帝腹誹不已,別不是知道晚上有大宴,留著肚子預備胡吃海塞吧。沒想到不蝕把米,眼下一碟子點心都能將就,真是個沒心沒肺的主兒。
“們哪里是待見你,不過見風使舵罷了。”點心碟子到了面前,他避無可避,出一手指撥開了點兒。
倒是心大得很,說見風使舵也是好的,“這是賣萬歲爺面子吶。”一面說,一面著一塊糕點放進了他手里,“這兒沒有第三個人,您不必端著了,吃點兒墊吧墊吧,不知道他們多早晚才來接咱們呢。”
皇帝看著掌心那塊黃的小糕點,不不愿放進了里,一頭又仔細掂量的前半句話,似乎品咂出了一點兒順從的味道,知道自己以后要依附他而生,也做好當皇后的準備了吧?
皇帝有點兒高興,這豌豆黃吃到最后竟那麼甜!
可是嚶鳴吃多了,又沒個茶水,難免有點兒。瞧著那酒壺,才明白老佛爺的良苦用心。飄在湖面上也有死的風險,不能喝生水,這輩子都沒喝過,要解只有喝酒了。酒對來說并不是個好選擇,愁眉苦臉沖著那把酒壺嘆氣,越是憋著,越是想喝。
皇帝問:“怎麼了?”
搖搖頭,“沒怎麼。”
皇帝遲疑著問:“這碟子點心不夠你吃的?”
說不:“我已經吃飽了,可我又了。要是這壺酒是茶水多好,這麼著今兒晚上就是不接我回去,我也能撐到明兒。”
皇帝覺得這可真是個細人兒,吃了點心就得喝水,一套流程紋不能。可沒茶水怎麼辦呢,他著先頭倒好的那盞酒呡了一口,覺得酒勁兒并不大,“要不你嘗嘗吧,是果子酒,稍有點兒辣口而已。”這里確實沒有外人,他也放下了段,牽過酒壺給倒了一杯遞過去。
嚶鳴聽了將信將疑接過來,嘗了嘗竟發現他這回沒誆。不過是酒總要忌憚些,便自言自語著:“就喝一杯應該不會醉的,果子酒力道小。”灌了一口咂咂,覺得味道真不錯。
其實要是喝醉了,他的這個萬壽節才過得有意義。像上次隨扈,醉了雖然著三不著兩,但那糊涂的樣子還是很討人喜歡的。皇帝簡直有點兒還念那種不知所云的樣子,喝醉了就是另一個人,不再像平時這樣克制著,心里的想法,也能痛痛快快說出來。
心念一,便有些存心了。坐在艙前的橫檔上看外面的月,皇帝又斟了一杯遞給,“滴酒不沾也不好,酒能活,將來歲末的辭舊宴,或是老佛爺千秋、太后千秋,都要陪著喝上一盅,你不喝,反倒顯得不合群了。”
嚶鳴覺得也有道理,酒分千百種,這種果子釀造的,比糧食釀造的還清淺些兒,這個都喝不,真要老佛爺們覺得不識抬舉了。于是靦腆又喝一口,“這酒奴才一個人喝就罷了,您別喝。萬一有人來找咱們,沒的黑燈瞎火找不見。”
這個問題很好解決,皇帝把那盞料燈放在了船篷頂上。
靜謐的夜,沒有鶯歌燕舞,和一造兒又一造兒上來磕頭恭祝萬壽無疆的妃嬪,只有船下咕咚的水聲,還有旁面酣耳熱的,這樣真好!皇帝說:“朕的坐臥出都有人圍拱,很能一個人靜靜呆著想事兒。哪怕是燕居看書,都有人在邊上盯著。”
嚶鳴唔了聲,“這有什麼不好的,您跟前的人,是世上最人意兒的,您要干什麼都用不著自己心,他們預先就給您布置好了。”
皇帝聽了,淡然笑了笑,也許在別人眼里是這樣的吧,尊貴已極的人生,沒有任何事是不能放在臺面上的。可他還是偶爾會懷念時的時,雖說也有人寸步不離看著,但那時候個頭很小,他可以鉆到桌底下,過低垂的蓋布看外面來來往往的腳蹤。
后來人大了,大了就有大了的苦惱,他的一言一行都必須備帝王的威儀,再也不能躲到桌子底下去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通常會讓他郁塞氣悶,回了后宮沒有一個人能供他傾訴,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無可奈何下的自我消化。但如果以后有這樣一個人在邊,即便在政務上沒有任何幫助,只要有這麼一個人,他的心里也是敦實的。
并肩坐著看外頭的夜景,遠的亭臺樓閣上燈火錯落,倒映出漾的一串波,“你說們這會子在做什麼?”
嚶鳴說:“想是在吃喝聽戲吧!小主兒們見您不在,至多有些酸罷了,以為我和您在哪兒吃香的喝辣的呢。”說著嘆了口氣,“沒想到困在這兒了,什麼都沒有。老佛爺八指著咱們能做出點兒什麼事來……”又輕輕笑了笑,“真是我見過最開明的老太太了。”
有時候莽撞,皇帝倒比更知忌諱些,就算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也不能隨意說出口。不過點破了,那種尷尬的氣氛反倒消散了,他轉頭瞧了一眼,“皇后,你很厭惡宮廷的束縛,更喜歡外頭的天地廣闊,是麼?”
他乍然皇后,嚶鳴有點反應不過來。的記憶還停留在聲惡氣的“齊嚶鳴”上,忽然換了個稱呼,真人覺得不習慣。
“您還沒下詔呢,奴才不是您的皇后。”有些扭地說。
皇帝眉頭微微蹙了下,“還有五天,下沒下詔有什麼區別嗎?你別誤會,朕只是覺得這麼你更方便些,橫豎這皇后你當也得當,不當也得當,誰讓薛家那麼熱衷于送你進宮。”
嚶鳴被他堵得噎了半天,最后憋屈地應了個是,“人活著,總不能那麼隨心所,奴才從來不去想不可能的事兒。要說喜歡外頭天地廣闊,我在府里那會兒,也沒有多自在,天天兒也是這麼過。其實在哪兒活都一樣,在家里的時候邊都是至親的人,出了門子就是過別人家的日子,姑娘大了不都是這樣嗎。”
所以對能不能出宮待嫁也沒有多大執念吧?皇帝試探著問:“聽說太皇太后不你出宮,你心里有怨氣麼?”
聽了慢慢搖頭,“主子怎麼吩咐,奴才就怎麼做,不敢有什麼埋怨,我知道老佛爺都是為我好。”
可是這話里藏著那麼深濃的不甘,他聽得出來。他又有些氣惱,為什麼那麼剔的人,竟一點兒也看不出他的用心呢。他作為一個皇帝,多的第一次全用在了上,是個泥胎嗎,為什麼到現在還無知無覺?
皇帝滿腹心事的時候,嚶鳴確實很坦。迄今為止,也只發現了皇帝態度上的轉變,也許是因為相日久的緣故吧,他除了偶爾白一眼,再沒出現過曾經的那種深惡痛絕的神。知道他立于萬人之上,這樣已經很好了,畢竟干阿瑪和阿瑪兩個人聯手,制了他十幾年,這種怨恨哪里是一朝一夕能消除的。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大婚后相安無事,他愿意來瞧,往那兒走走,好酒好菜款待他;要是他不愿意來,那就面兒上做一對好夫妻,太皇太后跟前代得過去,天下人跟前代得過去,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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