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街道盡頭有人開口出聲:“閣下好厲害的本事,難怪能在太平客棧輕易打殺了錢行。”
張璉山轉頭去,心頭頓時一沉,只見原本在城頭觀戰的老人憑空出現在此地,還是那老農的裝扮,短褐,高高挽著,一雙草鞋,甚至還沾著泥濘,就差肩上再扛著一把鋤頭。
青鸞衛楚州司兼蘆州司都督僉事,白愁秋。
一位貨真價實的玄元境方士,論修爲高深,還在錢行這位武夫之上,已經到了先天境的門檻,就差最後的臨門一腳,便可踏足先天,爲真正的宗師人。這樣一個姑且算是準宗師的人出現在此地,又是出於聽從太后命令行事的青鸞衛,對於兩人而言,實在算不得什麼好消息。
老人第二次出現在李玄都的面前,輕聲說道:“閣下所學之龐雜,實乃老朽平生僅見,現在老朽已經不想再問閣下到底是何來路,只想取走閣下的項上人頭。”
老人又對張璉山和馬素珍道:“兩位,你們想要向此人討要一個說法,順道帶走那個小丫頭,老朽也想討要一個說法,那我們何不聯起手來,共同討一個說法,事後你們帶走那個小丫頭,而老朽只要他的項上人頭,如何?”
張璉山和馬素珍對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兩人也都是果決之輩,有各自宗門作爲靠山,也不怕這個青鸞衛的老鬼事後不認賬,甚至是黑吃黑。畢竟太后和正道十二宗還沒有真正撕破臉皮,不去談暗地裡的齟齬,最起碼在明面上還是一團和氣,哪怕是清微、妙真、東華、神霄四宗也不例外,就更不用說正一和慈航這兩位當年功臣。
下定決心之後,張璉山首先向前踏出一步,運轉氣機,如旭日東昇,氣勢比之先前,暴漲了數倍。此乃正一宗的純功,若能再修煉紫霞功,使兩者合一,以木生火,那便是正一宗的純紫氣。只可惜張璉山還差上幾分火候,而恰恰是這幾分火候,讓他到了玄元境的門檻,卻又遲遲不能過。
馬素珍雖然沒了長劍,但慈航宗的一本事也不全在劍上,雙手掌心隔空相對,在兩掌之間孕育出一眼可見的淡淡紫氣,正是與純功相輔相的紫霞功。
李玄都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注意。
就算兩人聯手用出了半吊子的純紫氣,也比不上當年飛卿的萬一,可就算是飛卿的純紫氣,又如何?
據說飛卿每日早課時,都會離開大真人府去往天師山之巔,以紫霞功採集太初升之時的先天第一縷純之氣,然後以純功煉去雜質,去蕪存菁,只留下極爲純正的一抹紫,日積月累,方纔煉化出百餘丈紫氣。若是對付鬼仙之流更是無往不利。任你鬼仙再強,只要還是純鬼軀,便要被其制。可他又不是什麼鬼魅,不怕什麼純,更不怕什麼紫氣,自然就是一劍破去而已。
他真正在意的是那個距離先天境界還剩一步之遙的老傢伙。
馬素珍雙掌拍在張璉山的後背上,直接將自己凝聚的紫氣注他的,張璉山的臉上頓時籠罩了一層濛濛紫霧,整個人氣勢再上一層樓,竟是強行踏足玄元境,形向前飄出,一掌如雲,悠悠盪盪,拍向李玄都。
李玄都同樣一掌拍出,兩掌相對,李玄都形向後飄然倒退出去,腳下劃出一陣氣機漣漪,好似蓮花盛開。
就在這個時候,老人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李玄都的後,五指開,掌心之間有縷縷的碧綠氣息生出,繼而轉深,綠油油一片,讓人要生出幾分骨悚然之。
李玄都本不用回頭,就已經知曉後的形,如當日玉清寧那般形一旋,在周生出無數迴旋氣機,層層相疊,綿綿不絕,使得老人的這一掌好似陷泥潭之中。
老人見勢不妙,果斷收手,不見他有任何作,影瞬間消失不見。
竟是地寸的神通。
下一刻,老人再次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不遠的青石板街道上,雙掌如雙魚畫圓,以氣機匯聚出一條大約丈許長的青蛇,通碧綠,張口吐信,栩栩如生,隨著老人手一指,朝李玄都蜿蜒行來。
與此同時,暫時踏足玄元境的張璉山也再次飄上前,分別以正一宗的綿掌和遊八卦掌纏住李玄都。
李玄都凜然不懼,一心二用,左手用靜禪宗的擒龍手,一把拿住青蛇的七寸,任憑青蛇如何掙扎,始終不能掙他的五指,右手用出神霄宗的風雷指法,帶出風雷呼嘯之聲,僅憑單手便讓張璉山的雙掌無功。
張璉山越打越心驚,他已然藉助馬素珍之力勉強用出了正一宗純紫氣,得以使得自己暫時踏足玄元境,又有青鸞衛高手從旁掠陣,可就算如此,仍是佔不到半點上風,若是兩人公平手,豈不是三招之就要死?
就在張璉山的一個恍惚之間,李玄都所用指法驟然一變,從神霄宗的風雷指變爲東華宗的仙鶴指,風雷指求快求變,指法繁複,足足有八八六十四種變化,而仙鶴指卻是隻有一指,這一指的妙自然非同尋常,再加上李玄都用出的時機十分巧妙,出乎張璉山的意料之外,他不防之下,被這一指點中口大,悶哼一聲,向後倒退十幾步,待到他停住形時,整個上半已經徹底麻木,彈不得。
他下意識地運功衝,卻發現自己的的氣機已經開始潰散,轉眼之間便從玄元境跌落回原本的抱丹境。
退張璉山之後,李玄都形一轉,直接對白愁秋出手。
只見他直接碎手中的青蛇,雙掌排空,卻是金剛宗的金剛掌,威力剛猛,僅憑掌力而無氣機外泄,便帶出呼嘯之聲。
老人見剛纔一幕之後,愈發不清李玄都的深淺,再加上有錢行的前車之鑑,老人不想再糾纏下去,形向後飄退,躲過雙掌之後,便要縱遠遁。
李玄都收回一掌,另外一掌豎立如手刀,然後一掌劈下。
卻是清微宗的劈空掌。
氣機隔空而發,落在老人的後背上。
老人悶哼一聲,藉著這一掌的威力,形直接飄出去,落地之後又向前踉蹌幾步,一頭撞在一面牆壁上。
不過出人意料之外,沒有直接撞破牆壁,也沒有頭破流的景象,竟是就這麼一穿而過,不見了蹤影。
李玄都面容平靜,並未有太多驚訝之。
穿牆,或者說五行遁中的土遁之。
這些在登堂三境中的方士之流,也許不擅長生死搏殺,可要說起保命逃跑的本事,卻是強出同境武夫太多,奇門遁甲,五行遁,都是一等一的保命手段,只要不遇到境界比自己高出太多之人,多半都能全而退。
如今的李玄都說到底只是一個抱丹境,比起老人還要低上一個境界,想要留下老人,終究力有不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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