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 大嬸送了兩套新服過來,說是村里出錢, 給他們兩個現做的。村門們熱好客,哪里都好,就是窮苦。
服的布料很差, 趙泠都沒過這種料,連府上丫鬟們穿的服都比這個好,更別說款式和花紋了。
但盛難卻,兩人只好把服換了, 也不知大嬸是有意無意, 竟然挑了湛藍,二人一道兒穿,站在一兒, 還般配。
大嬸一邊圍著兩人轉圈, 一邊嘖嘖稱贊道:“不錯, 不錯,要不然怎麼說人靠裝馬靠鞍,換了服果然不一樣了。你們兩個生得又俊,要不是怕把新娘新郎的風頭都下來了。我就挑那個大紅的布料,給你們兩個做了。”
趙泠原本就生得明艷人, 即便不施黛, 也遠非尋常人可以比擬的,而謝明儀雖說脾氣惡劣,偏執任, 但不可否認,的確生得好看。
否則也不可能讓陸景和拋下蕭子安,對他一見傾心。
村子里的婚宴是天的,家家戶戶都跑去觀禮,大紅的喜字,紅艷艷的龍燭,鞭炮聲伴隨著歡聲笑語,一齊響徹云霄。
趙泠不愿了新娘子的風頭,遠遠站在人后面,謝明儀見狀,也不肯往前去,見人群了過來,長一抬,徑直擋在了趙泠前。
“一拜天地……”
前面高宣著賀詞,烏泱泱的人群中央,一對新人正在拜堂行禮,謝明儀個子高,一眼便能躍過人群過去,他看了片刻,忽然轉過頭來問:“娘子,我們親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趙泠兩手在袖里保暖,晚上的山風有些許涼意,的臉很白,在大紅燈籠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溫婉人,睫輕,像是炎炎夏日中,水打了荷花,分外妖嬈。
聞言,偏頭橫了他一眼,抿未言。
謝明儀不死心,仍舊問:“到底是不是這樣,娘子,你快說啊?”
“不是。”
趙泠沒好氣地答道,想起兩人當日婚,下了好大一場雨,一行送嫁的車馬將婚車簇擁在最中間,京城的百姓們圍在街道兩旁,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多是可惜嫁了個萬惡權臣,甚至連隊伍到了謝府門口,也遲遲不見謝明儀的人影。場面一度死一樣的沉靜,就連新婚當夜,兩個人大吵一架,鬧得不歡而散,有什麼值得提的。
于是便道:“你我當時相看兩厭,在一起的時候,沒互相拿刀對砍,就算是心平氣和了。婚那日也是草草應付,該有的禮節,一樣沒有,把我往轎子里一塞,然后讓婆將我往喜房里一關,就沒別得了。”
謝明儀顯然不敢置信,面疑地著:“怎麼可能?娘子生得這麼漂亮,我怎麼可能討厭娘子?是不是娘子記錯了,是你討厭我,才對?”
趙泠道:“信不信由你,何止是討厭,你那會兒簡直恨不得我死。”說完,前頭熱鬧起來,踮起腳尖,了過去,眼前忽然一黑,謝明儀一步挪了過來,不偏不倚擋住了的視線。
“你干什麼?一邊去,你擋著我看新娘子了!”趙泠手,將他往旁邊推,推了幾下沒推,前的人跟木頭似的,直地立在的眼前。蹙了蹙眉,抬眸問:“怎麼了,你現在是想跟我大吵一架?”
“不是的,娘子,不是這樣的,”謝明儀垂眸,悶聲悶氣道:“不可能的,我絕不可能做出那種事,一定是娘子記錯了。”
“你說我記錯了?呵!”趙泠掰手指給他算,“這算什麼,房花燭夜不算什麼,婚后第一日,你就給我來了個下馬威,把我表哥喊來了,當著他的面,同我拉拉扯扯,說些不著邊際,但又惡心我的話!我呸!”
謝明儀:“還有呢?我想聽娘子說,我想知道,我以前是個怎麼樣的人。”
“還有?那一天一夜,我可能說不完,至于你是什麼樣的人,那我不好評價,”趙泠如實道,“畢竟我一個人的看法,并不代表所有人的想法,我覺得你不是個好人,也許旁人就覺得你好。”
“可我……只希你覺得我好。”
他冷不丁地冒出這麼一句話,邊皆是敲鑼打鼓聲,滿場喜氣洋洋,熱鬧非凡,兩人站在一,互相對,仿佛過了有一萬年那麼長。
趙泠神不甚自然地轉過臉去,隨意擺了擺手道:“算了,過去的事了,我也不喜歡一而再再而三地翻舊賬。”
“娘子,你相信我,我會永遠對你好的。”謝明儀突然抓住的兩手,在上親了親,滿臉認真道:“我知道娘子不喜歡我,從今往后,我只要你每日多我一點點就夠了,剩下的,換我來你,好不好?”
趙泠抿,抬眸他,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才好。既盼著謝明儀快點想起來,又盼著他永不想起。有預,蕭子安很快就會帶人尋過來,屆時謝明儀必然要被押送回京問罪。
該何去何從,阿瑤又該怎麼辦?阿瑤什麼都沒有做錯。
須臾,才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傻子,你我本來就不會有結果的,強行在一起,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我不管,我此生認定你了,如果老天爺真的不肯放過我們,那就將所有的罪過都怪到我的頭上罷。只要你平安無事,我無論怎樣都行。”他低頭,著趙泠的雙手,見眼眶微,也不知是山風吹的,還是進了沙子,他甚心疼地湊過去親的眼睛,“我說到做到,做不到的話,就讓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待兩人席時,村民們已經坐下了,大嬸見他們兩個來了,先是跟村民們介紹了一番,此村落偏僻,甚與外人來往,說是世外桃源也不為過。料想從未見過趙泠這種人,場上當即倒口冷氣。
“這世間居然……居然有這麼漂亮的姑娘,我還是第一次見!”一位村民癡癡地著趙泠,連手里的酒杯翻了也沒察覺到。
謝明儀不悅,一把攥住趙泠的手,往自己邊一拉,大嬸見狀,忙罵道:“好你個王二麻子,沒瞅見他們兩個是夫妻?多喝了幾杯喜酒,就開始說胡話了,還不快坐下吃你的酒!”
王二麻子嘿嘿一笑,“本來就漂亮嘛,還不讓人說啦?吃酒就吃酒,大家伙高興!”說著,撓了撓頭復坐下來,可一雙賊溜溜的眼睛,仍舊盯著趙泠不放。
謝明儀臉一沉,抬上前一步,趙泠從后面拉住他,低聲道:“好了,出門在外不要惹事,今日是人家大喜之日,可不能鬧事。快點坐下。”
將謝明儀拉坐下,見謝明儀仍舊盯著對方,趕著他的耳朵,將他的臉轉過來道:“好了,別看他,看我!”
謝明儀愣了一下,立馬點頭道:“好。”
酒菜不算盛,鴨魚都是現殺的,還有一些野菜野果,趙泠原先吃不慣這種東西,可總不能一直著肚子,于是便強迫自己多吃一點。
“娘子,吃點,你這幾日都瘦了。”謝明儀倒是不挑揀,將一雙竹筷子了又,這才遞給了趙泠。
趙泠道謝,低頭夾著竹筍吃。
“娘子,我們之間不用說謝謝的,多生分啊!”謝明儀給夾了一只,低聲道:“我不記得你喜歡吃什麼了,你看看,你想吃哪道菜,我幫你夾。”
趙泠心道:“不是你不記得了,而是你本就不知道。”
明面上卻道:“我自己有手,你吃你的,不必管我。”
謝明儀眸一暗,顯得落寞起來,趙泠低頭吃菜,本不抬頭看他。
也不知是太注意吃飯,還是本就不在意他的緒。總之,沒有抬過頭。
“這位就是救了咱們家小翠的公子罷?”一位婦人從席位上走了下來,小翠就立在一旁,“果然生得很俊啊,看起來像個讀書人啊,你是哪里人啊?”
謝明儀冷冷淡淡道:“不知道。”
婦人面尷尬,小翠忙道:“娘,他是墜崖了重傷,所以才什麼事都記不得了。”
“誰說我什麼都記不得了?”謝明儀不悅起來,一把抓過想要往旁邊撤遠的趙泠,“我就記得,是我家娘子,是我明正娶的娘子!”
趙泠:“……”
見有不村民都看了過來,只好打圓場道:“他這里不太好使,你們有什麼事的話,不妨同我說。”指了指頭。
婦人道:“同你說有什麼用?救我家小翠的,又不是你。”拍了拍小翠的手背,又問謝明儀,“你看我家小翠怎麼樣,今年十五歲,模樣不用說,還非常能干,渾都是力氣,屋里屋外一把好手,下地干活能抵過兩個人呢!”
說著,又上下打量了趙泠一遭,怪氣道:“就你這個媳婦兒,生得這麼白凈,看起來滴滴的,肯定什麼事都不會做,瘦這副模樣,肯定不好生養。你討做正頭娘子,什麼時候才能有個孩子呦!”
山里人說話不中聽,明里暗里將趙泠貶的一無是。想堂堂元嘉郡主,幾時過這種委屈,剛要開口,謝明儀一把擁住的肩膀,冷笑道:“不會干活怎麼了,我愿意寵著護著他,我娶不是讓干活的。瘦又怎麼了,我有沒有孩子,同你有什麼關系?你又算什麼東西?”
“哎,你這個人怎麼能這麼說話?我要不是看你救過我閨的份上,我今日非好好教訓你不可!”婦人撒潑起來,手指著謝明儀罵。
小翠連忙拽娘的袖,勸道:“娘,娘,你怎麼罵起來了?小嫂子本來就是他家大娘子啊!”
“什麼大娘子不大娘子的?進了咱們村,沒有哪個男人跑得了!”婦人冷哼一聲,“我兒看上你,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今日我就把話撂在這兒了,你看著辦!”
這里吵鬧聲一大,立馬將村民們都吸引過來,幾個婦人拉著勸著,大嬸道:“哎呀,小翠娘啊,你這是做什麼啊,阿儀和嘉兒好好的,你非得整這個事作甚啊?”
“男人三妻四妾,本來就是天經地義!我家小翠還沒嫌棄他是個窮蛋,他倒好,居然敢嫌棄我家小翠!我今個要是不把這親事說定了,我不是一樣對不起我的兒?”
謝明儀將趙泠護在后,冷笑道:“你確定要我娶你的兒?”
“確定,不要娶,還得名正言順地娶!你救了的命,也相中了你,這不就是老天爺造的緣分?”小翠娘不依不饒道:“我看不如這樣吧,你反正也不記得回來的路了,你就贅我們家,然后把小翠娶了,至于你那娘子。”
上上下下打量趙泠一遭,搖了搖頭:“也就生得漂亮,可漂亮也不能當飯吃,勉強收房里罷,回頭我清個羊圈,住里面好了。”
話音未落,謝明儀上前一步,一把掐住小翠娘的脖頸,眸沉得可怕,“你是說,要讓我家娘子做妾,住羊圈?”
小翠娘被他一把掐住,兩手使勁捶打,連臉都憋紫了,小翠更是嚇得臉一白,猛然撲過來,謝明儀抬手一推,便將人推倒在地。
眾人哪里見過這個陣勢,慌忙過來要將人拉開,謝明儀手勁兒極大,四五個村民上前,都無計可施。
大叔大嬸嚇得,忙拍著大聲勸著,趙泠扯了扯他的袖,低聲道:“快松手,不要傷了的命!”
謝明儀的薄抿一條直線,并不聽勸,余瞥見有人扛著過來,一手將趙泠護在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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