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愈發難耐。

大靖皇帝詔下,將攜皇後及一眾近臣親侍赴行宮避暑。

當靈蘇火急火燎的來知會們也在隨侍之列時,蕭輕雪還在院洗著一堆髒。

“主子,你趕打扮打扮,這次機會難得,咱可千萬別錯過了。”

小丫頭在私下無人時,雖不再喚娘娘,卻還是堅持喚著主子。

輕雪拗不過,隨去了。

不同於靈蘇的激,輕雪專注手中的活,將髒衝了,擰幹,然後又將一件件晾於竹竿上。

“主子,你怎麽一點也不開心?這多好的機會?”

蕭輕雪撣著,漫不經心,“這是什麽開心的事麽?”

靈蘇看著子一臉的痛心,“主子,咱們有機會接近皇上了,萬一他見著你能重新恢複位份呢?”

輕雪終於停下手中的活,看著急切的靈蘇,平穩的語氣沒有毫波瀾,好像亦能讓躁的心平複下來。

“我問你,這旨意是誰下的?皇上?還是皇後?”

靈蘇一下被問住,“這,有什麽分別麽?”

聞言,輕雪淡淡一笑,“是沒什麽分別,一樣的要我們為眾矢之的而已。”

“主子,奴婢不明白。”

“陪同去行宮這麽大的榮耀,後宮眾多妃嬪都盼不到的殊榮,唯獨我們這兩個冷宮的宮還能沾,你覺得他們意何在?”

經這麽一分析,漸漸悟過來的靈蘇一下跳起來,“那我們怎麽辦?不去了?”

“你覺得,這由得了我們麽?”蕭輕雪複又晾起服,“隻能步步謹慎,且走且看了。”

靈蘇皺著眉不說話,看著下自顧晾的子,清風掠過的發,青過的眉眼,竟讓有一種平和寧靜的味道。

那種平和,仿佛是對世間的一切再無甚上心。

安靜,卻也更疏默。

這種轉變,靈蘇不知是好是壞,隻能默默在心裏留心。

出發前的準備,總是繁雜。

從京都到行宮,耗費在路上的時間差不多就要一個月。

出發那天,全朝文武百在城門口跪送輦,鐵甲駿馬,旌旗飛揚,山呼萬歲。

扈從延綿幾百裏,馳道上跪滿了百姓,一路相送。

那種震撼,讓隨行的蕭輕雪心頭震然,長久未出宮,竟不知,外麵已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不是殘垣斷壁,而是一片欣欣向榮。漢人,胡人,隨可見。

他們歡呼,他們雀躍,他們載歌載舞。

這一切深深衝擊著蕭輕雪,父皇在世時都無法做到的盛景,他,真的做到了麽?

真正的,漢胡一家?

過重重的人群,遙遙著前方的金輦,眼中,第一次泛起幽晦的複雜。

晚上,隊伍隨地紮營。

輕雪去河邊汲水,回來時,火堆旁已經坐了綺裏溪。這家夥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隻,正支著木在烤。

旁邊的靈蘇一臉的垂涎滴。

“你這樣明目張膽的來,無事麽?”

雖然知道他是皇帝的上賓,可這樣混跡於宮之中,不免有些擔憂。

他給一個別擔心的眼神,扯了,一個給,一個給靈蘇。

“丫頭,我帳中還有些好貨,速速取來。”

靈蘇意,卻有些猶豫的看著輕雪。得到輕雪的默許,這才歡喜去了。

火堆裏間或出呲啪的響聲,輕雪添著柴枝,一時靜默。

“今天,你都看到了吧?”

他率先打破沉默。

攪著炭火的作一頓,輕輕嗯了聲。

火映照下,子的麵容忽明忽暗。

綺裏溪朝著背後的樹幹慢慢靠下,著星空喟歎了一聲。

“是不是心裏複雜?”他挑眉看,“短短不到五個月的時間,他竟能做到如此。”

的語氣裏聽不出緒,“你想說什麽?”

“你應該發覺了吧?百姓,是健忘的。”

沉默,良久,放下手中的柴枝。

“可我忘不掉。”抬眸看他,臉上的疤痕在此刻變得醒目,“也不能忘。”

氣氛一瞬窒漠。

直到,有一群宮慌慌張張的打破了安靜。

“今天的水是誰打的?”

蕭輕雪起,“是我,怎麽了?”

“你真是大禍臨頭了,皇後娘娘喝了那水泡的茶之後不適,皇上正在責問一幹人等呢,你趕的。”

輕雪皺起了眉,“趕什麽?”

“還能幹什麽?當然是去皇上的營帳認罪,趕的,耽擱了我們都得掉腦袋!”

“我陪你去。”

綺裏溪在這時起,卻被輕雪拒絕,“你留下安靈蘇,我怕那丫頭來。”

留下話,便跟著宮急匆匆走了。

該來的躲不掉,帶來的宮給了一個自求多福的表後便慌張退下了。

帳,燭火明亮,氣氛卻有些沉默。

案桌後的男子正批閱著奏章,似是沒看見底下跪著的蕭輕雪。

他沒開口,亦不敢出聲。

心裏,卻有些疑。

不是責問一幹人等麽?怎麽隻有一人?

“過來。”

正思忖間,上麵的人淡淡吩咐了一聲。

輕雪一愣,以為是錯覺,直到他再次重複了一次。

微一猶豫,起走近,卻是離他一步之站定,再不肯接近分毫。

李長卿餘瞥過旁的人,一雙劍眉微微蹙起,他將手中的奏折遞給,在子一臉不明所以中問:

“你怎麽看?”

蕭輕雪尤驚詫著他的舉,待目瞄過奏折中的容,心中又是一驚,隻是垂了眸。

“此乃國家大事,奴婢隻是一個宮,皇上問錯人了。”

“奴婢?”李長卿頗有些玩味地深看著,咀嚼著從裏吐出的這兩字,“看來冷宮倒真是個磨子的地方。”

輕雪始終微垂著眸,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見麵上無毫異常,他收了眸,斜支起頭,幽幽道:“說說你的想法,朕賜你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