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67
怕大郎中間醒了哭,福兒把大郎抱了上。
王興學駕著馬車,拉著二人離開了黑山村。
一路進了建京城,王興學先去找他那個朋友。
他這朋友姓李,人稱李四。
本是個街油子,‘街油子’是當地哩語,指的是一些日混在街上無所事事的年輕男人。他們既不像地那樣欺百姓胡作非為,但天不干正事,又是城里人,對城里各行各檔都悉,于是才有了這個渾稱。
李四也不是不干正事,只是他干的事雜,有點類似掮客,什麼賺銀子干什麼,王興學就是賣皮子時跟他認識的。
掮客這行當,經常兩月不開張,開張吃倆月,李四窮的時候,管王興學借過銀子,王興學二話沒說就借給他。
李四也覺得王興學這人豪爽,不是個小氣的,做事也有板眼,不坑人,所以兩人還不錯,經常在一起喝酒、泡澡堂子。
王興學和福兒找到李四時,李四也正打算出門,一問之下才知道他是出去跑這次到貢院門口擺貨攤的事。
據李四說,他那個親戚換了個上級,所以不敢做這活兒了。
但據他了解到的是,他那個親戚換了個人來做這事,據說對方上供比他要多一,所以他親戚才打算找借口把他換掉。
他回來左思右想,不甘心這生意被人搶了,打算照著多加一,把生意搶回來。
“那狗日的真黑,多一,等于是跳蚤上剃,只能賺個辛苦錢。但我不能讓他給我掉了,這生意不能丟。”
王興學清楚李四為何這樣,李四今年倒霉,生意做得不順暢,除了開年幫他做了一單皮貨生意,幾乎沒談到其他大買賣。
之前院試時,他才做了一筆,把上半年欠下的荒剛還上,還指著八月再賺一筆,養老婆孩子一家人子。
不過如此一來,去貢院賣吃食的這事,還得等李四把自己的事談好了再說。
李四見王興學駕了馬車,讓他幫忙捎趟路送他過去,王興學也沒拒絕。
因為車廂里有婦人,還有孩子,李四就同王興學一起坐在車轅上,兩人邊走王興學就把想賣吃食的事說了。
這李四倒也爽快,說只要他的事能談,就把他們一起捎帶上。
只是這次上供的銀子要多一,讓他們自己算算能不能賺到錢,不然幾個人白辛苦一趟也沒意思。
福兒在心里算了算,吃食不同鞋帽筆墨紙硯這類什,是自己做的,花費不如李四進貨本錢的大。若是不管本錢如何,只把賣的錢上六,剩下四還是能賺到一些錢的。
不過現在說這個太早,畢竟李四自己的事都還沒談。
.
李四的親戚住在城北,臨著建京駐軍建京衛所在之地。
李四先上了對方家里一趟,可惜人不在,據說去衙署里去了,李四只能又往建京衛的衙署去。
看得出他不是第一次來這里,還算門路,進門的時候和守門的兵丁打了聲招呼,人就讓他進去了。
本來王興學還以為他這個親戚是假親戚,這樣瞧瞧倒真像有點親戚關系。可哪
家的親戚這麼坑?想來估計是八竿子以外的親戚,才會如此。
他想等李四的信,就駕著馬車在外面等他。
過了一會兒,李四出來了。
“我日他先人,這次算是黃了!上供是其次,這次搶我生意的人是我這親戚新納小妾的娘家弟弟,我家這點親戚關系,可不如人家近。”李四滿臉自嘲道。
王興學安他道:“既然不行,那就算了,我送你回去。”
他正駕著馬車打算走,這時從衙署里出來了一輛馬車。
所謂民不與爭,王興學打算等對方走了再走,誰知那輛馬車行到他們的馬車前,卻突然停下了。
車窗簾子被掀開,出一張的芙蓉面。
竟是一個讓人看不出歲數、衫華麗的婦人。
福兒一直過車窗往外看,見此也起車窗簾子。
“真是你啊福兒,我看著這車眼,”麗嬪隔著窗子道,“你怎麼在這?”
“我和我哥來這找人。”
福兒也沒想到竟會見麗嬪。
隔著馬車說話也不方便,兩人便下了車,去了一旁說話。
福兒問道:“你怎麼在這?你還好吧?那個永平呢?”
麗嬪笑盈盈道:“他這趟回來就升了,從靖安堡調到了建京衛來當協領。雖還是小了點,但對我還行,待永平也還好。他家里的夫人是個病秧子,我不與夫人爭,日子過得還不錯。你呢?沒想到你竟生了,這孩子就是太……”
福兒點了點頭。
“給我看看?”麗嬪出手來。
福兒知曉生養過孩子,應該是會抱孩子的,就把大郎遞了過去。
大郎這會兒醒了,因為吃飽了,也不哭,含著大拇指吸著。
“長得真好,長得像他。”
麗嬪目中是無限惆悵,似乎通過大郎,看到了以前還在宮里的時候。不過這種緒并沒有持續太久,從頭上拔了金簪子,往大郎的襁褓里塞。
福兒不要,往外推。
麗嬪板著臉道:“這見得巧,我也沒準備,這點東西你別嫌棄,就當是給孩子打個長命鎖,你要是不要,就是嫌禮輕了。”
“我怎麼會嫌禮輕,只是……”
福兒無奈道:“罷了,我替大郎謝謝你的心意。”
麗嬪見收下,出了笑容。
“對了,你來這是不是要辦什麼事?要是有什麼能幫忙的,盡管說。”
福兒猶豫。
方才倒是聽麗嬪說了,說馬千總現在升協領了,協領比李四那個做把總親戚的大,還是知道的。只是猶豫要不要開口,若是開口,會不會了挾恩圖報?
“怎麼?你我的,你還不好意思開口?”
麗嬪睇著。
見此,福兒也不好再矯了,大大方方說了打算去貢院門前擺吃食攤的打算,只是位置讓人了。
麗嬪倒也聽明白了,應該是能辦的事。
“你等等,我進去幫你問問。”
說著,再度上了馬車,馬車掉頭又往衙署里去了。
等人走后,王興學走過來道:“福兒,這位夫人是誰?”
因為有外人在,且麗嬪的份也不能給別人,福兒只推說是以前在京城里認識的人。
一旁,陳四雙目發地盯著福兒看。
“學子,沒想到你這個妹妹還是個本事的,竟然認識這樣的人。”
福兒大窘,道:“還不知事能不能辦呢。”
過了一會兒,麗嬪出來了。
還專門又下了馬車,給福兒一塊木牌子。
“我問他,他剛升上來,下面弄得這點事,他還不清楚,后來問了問,這次貢院還真是他們負責把守……到時你拿著這塊木牌子就能進去。”
福兒赧然道:“謝謝你了,也不知這事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什麼麻煩不麻煩,”麗嬪渾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忘了,宮里的人從來量力而行,做不到我也不會應你。”
說著,還俏皮地眨了眨眼。
福兒的局促頓消。
可很快,麗嬪的臉又變得復雜起來。
“我得走了,永平還在家里。對了,他…還好吧?”
這個他,指的是太子。
福兒點頭:“還好,你放心,我們一家人都過得還不錯。”
可過得還不錯,又怎會想要出來擺吃食攤?
麗嬪以為福兒是逞強說的,但轉念想想,以太子之前的份尊貴,怎可能拋頭面出來謀生,所以家計應該是在福兒上,不然何至于抱著孩子出來跑門路?
這麼想想,不更是憐憫,拍了拍福兒的手低聲道:“你也諒解下他,畢竟以前是那種份……如今放不下段,倒是辛苦你了。你以后要是到什麼難,就來馬府找我,能幫你的我一定幫你。”
目送麗嬪的馬車離去,福兒知道自己這是被人憐憫了。
但為何說過得還不錯,麗嬪不愿相信呢?
而且衛傅也沒有放不下段,他現在放得下段得很,他兒子拉他一臭粑粑,他都不惱,還跑去考科舉,讓搜子搜,啥事沒經歷呀?
另一邊,麗嬪上了馬車。
沒想到馬車竟不止一人,一便服的馬千總也在里頭。哦,對,現在應該馬協領了。
“你不會怪我攬閑事吧?當初畢竟幫了我。”麗嬪坐下后,道。
馬協領渾不在意道:“多大點事,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們也是過得艱難,不然何至于跑出來擺吃食攤,我就想能幫就幫一點。”
馬協領也沒想到,堂堂前太子的妻房,竟抱著孩子出來擺吃食攤。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做人位置低點也沒什麼,最重要是穩妥。
“如果不出意外,到時是我負責把守貢院,我會幫著你看著些,不讓人欺了他們。”
“謝謝你,鷹哥。”
麗嬪倒進馬協領的懷里。
.
福兒可不知這一幕。
陳四看了看手里的牌子,驚喜道這就是他平時拿到的牌子。
大抵里面的人也顧忌被人知道以權謀私,所以每次都是給塊牌子,到時下面的兵丁看到牌子,自會讓他們進去擺攤。
每次這種牌子也就發幾塊,沒想到這次一文錢代價都不給,就拿到了?
不管如何,能拿到就行。
因為都趕時間,一個趕著去進貨,福兒兄妹則趕著回去做吃食,雙方約定好見面時間,就各自分開了。
福兒回去后,把娘和兩個嫂子都來給幫忙。
有的幫洗切,有的幫泡堿水發面,因為要的數量多,所以需要人手。
除此之外,大哥二哥也給用上了,讓大哥把家里的牛車加個擋板,讓二哥弄個爐子,到時推出去擺攤。
而自己則負責面拉面,把堿水發的面團拉細面,然后一鍋鍋放在鍋里煮。
不能煮全,六就行,出鍋后過井水,放在簸箕里瀝水,水瀝干后拌上些菜油,這樣面就不會粘連在一起。
堿水面比平常的面,好就好在不容易糊,而且經放。
像福兒這樣理后,由于天不熱,沒蒸炒過的面可以放三天,若是蒸炒過,按照建京的天氣,可以放五六天不壞。
福兒想過了,到時就賣用堿水面做的蒸面,這樣的吃食零碎,搜子本不用掰開了看,用筷子撥一撥就能看清楚里面有沒有夾帶。
帶進去后,或是熱了吃,或者用熱水泡一泡吃,又香又有味兒。
至于牛和牛醬,就打算順便賣一賣,畢竟這東西若是賣起來,價錢肯定貴,也不知到時有沒有人買得起。
除此之外,還打算賣一種餅,至于賣什麼餅,既能讓人一眼看清沒有夾帶①,又能吃著不干,那就需要想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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