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蹙了蹙眉頭,遲疑地道:“這可能嗎?如此大事,北國迄今居然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楊浩道:“從遼人迄今爲止的反應,朕只能做此揣測,至於真相,或許只是北朝覺得改朝換代對邊關戰局的影響並沒有那麼大也未可知,不過……既然有此可能,卻不妨一試。”
他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判斷,轉頭又向李繼隆問道:“遼國方面,如今形如何?”
李繼隆道:“這些日子,臣與遼人大小數十戰,他們的況,臣倒是清楚了。從現在瞭解的況看,定州當面的遼軍主力當在二十萬左右,主帥是耶律休哥,從前幾次戰時對方亮出的旗號來看,其統兵將領還有韓匡嗣、蕭幹、耶律痕德、蕭撻凜等人……,”
楊浩“唔”了一聲,又問:“遼國上京那邊有何形?”
李繼隆微微一詫,心道:“我是邊關守將,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能清對面敵軍的大致形就已費盡了心思,遼國上京那邊有什麼形,我怎知道?”
心中雖然詫異,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臣撤兵之後,駐守邊關,分兵遣將,抵擋侵之敵,無暇他顧,於遼國上京方面的形實不可知。”
楊浩微微一笑,說道:“你不知道,朕卻知道,遼國的太后和皇帝,已親至幽州,坐鎮南京,爲耶律休哥督戰了。”
李繼隆大吃一驚:“如此說來,這一次北朝當真不是隻想反擊那麼簡單了,他們是想籍幽州大勝,再加上出師有名大幹一戰了。臣本估計,待大雪一下,北朝的攻勢就會放緩,既然遼帝親自坐鎮南京,看來很難善了了。”
楊浩點了點頭,心中已經有了點準譜。李繼隆不知道蕭太后到了幽州,那麼耶律休哥不知道剛剛登基的趙元佐禪讓皇位,接著他楊浩馬不停蹄直奔邊關,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仔細算算,從蕭太后駐蹕幽州,到趙元佐禪位這一階段,隨著遼國向南的軍隊越來越多,宋國敗退的大批兵馬和邊關本有的駐軍,再加上後方不斷增援的部隊,自東而西把瓦橋關到雁門關漫長的邊境線守得是嚴嚴實實,宋軍如臨大敵,關防森嚴,行人杜絕,飛鳥難渡。
而且這條邊防線上沒有河西隴右那樣的深山老林,諜細作在西北那樣的環境下可以翻山越嶺,避開關隘,而在這條戰線上,只有依託天然又人工進行拓寬的幾條河流,沿河兵營連綿,船隻木筏一概管制,橋樑道路一概封鎖,沿河又有兵丁和民壯日夜不斷地巡邏,遼國的細作間諜若想要通報消息,實不容易。
楊浩只是考慮到了宋遼兩國的間諜在這種況下通風報信的難度極大,可能造信息不暢,報滯後,卻沒想到在那今年代,還沒有一個統治者像他那樣重視報工作,他不惜巨資建立了一個角遍佈天下的龐大報機構,尤其是恪於當時的通訊條件,並創地用信鴿等驛馬難及的通訊工爲一個政權服務,這是前無古人的,也只有到了明朝,出現了赫赫有名的錦衛,其報集能力才堪可比擬。
在當時來說,遼宋兩國的報工作都不發達,宋國只建立了一個皇城司,從它的名字你就可以看得出它的主要偵緝範圍在什麼地方,也就是趙義在楊浩手裡吃了幾個因爲信息不對稱的悶虧之後,纔開始加強對西線的報蒐集口而遼國在這方面做的更差,遼國本沒有專門的間諜機構,他們派往宋國的間諜,大多是將領、高私人託付,抱有某一方面特定目的的細作。
他們經過長時間的運作,會先在宋國擁有一個風面的份,所承擔的使命也比較單一,要麼是策反某一位宋國的將領或員,要麼是利用份的掩護,暗中輸運遼國急需的各種資甚至是權貴使用的高檔消費品,再不然就是集軍事、經濟、政治方面時效長久的報資料。他們並不備及時迅捷的傳遞能力,也從未進行過這方面的訓練和建設,宋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遼國那邊確實還不知道。
這種形,若是放在後世打仗先打報戰的年代,是很難人理解的,不過在當時卻很正常。張義揭竿而起,敦煌歸義軍一路東向,打下了河西十一州,吐蕃王國崩潰,歸義軍一直打到夏州附近,當時坐鎮長安、距他們並不算太遠的大唐王朝居然還一無所知,直到兩年後張義派遣使者趕到長安,大唐天子聞訊才大吃一驚。
還有那奉唐爲正朔,以唐之屬臣自居的於闃國,大唐亡國五十多年,中原諸侯並立,王朝不斷更迭,人腦子都打狗腦子了,他們仍然一點消息都不知道,仍然以爲中原是李唐天下,由此兩樁,可見當時的消息流通有多閉塞、報蒐集有多糟糕,也可見當時的各國政府對這方面的忽視,實比春秋戰國時代的各國國君還要差些。
遼國在宋國確實布有眼線,但是這些眼線並不是什麼經過亦練的高素質問諜,他們只知道按照派遣前付的使命進行活,一則沒有意識到汴梁禪讓的政局變對邊關戰局有何切關朕,二則即便他們意識到了,也沒辦法及時傳遞到北國,邊關戰事吃,平時可以通的小道、疏通好的關隘守卒,這時全都派不上用場了。
出海或者繞到雁門關以西,從地廣人稀的西夏境返回遼國?沒有接應,地理不通,各州縣盤查行人又比平時嚴厲,在那樣的農業社會談何容易,真等他們從那兒繞回去,找到主事的人稟報了消息,也不知要到猴年馬月了,所耶律休哥現在仍以爲是趙元佐爲帝,並不知曉中原的驚天鉅變。
“高梁河一戰,我們中了耶律休哥的計,僅此一計,一敗塗地。如果朕所料不差,我們現在也可以設下一講,北朝兵勢正驕,正可一戰而委挫之!以彼之道,還施彼!“楊浩下了斷語。
楊繼業略一思忖道:“家所言甚是,不小……這畢竟是我們的猜測,此計不可不用,卻也不可全然依賴此計,總要做好兩手準備,如果證明北朝早已知曉我國靜,並不中計,就得立刻改弦更張,中規中矩地打上一仗了。”
楊浩頜首道:“理因如此……”
他看弄左右,輕輕一笑道:“好吧,就按照這個思路,如何行,就由潘將軍、楊將軍、李將軍你們三人議定,朕只有一個要求,要快,遲則生變!”
開玩笑,邊有個潘、還有個楊繼業,再加上一個小一輩中的戰神李繼隆,當然,現在的李繼隆剛剛出道,戰陣歷練方面還不夠多,任何一個傑出的將領,包括遼國那邊那位風頭正盛的大於越耶律休哥,如果沒有足夠的戰場歷練,也未必就如歷史上的他們那般傑出,但是至眼下他們已經開始漸崢嶸,有潘楊二將總攬全局,也不怕李繼隆會有什麼太冒失的決定。
既然如此,制訂什麼戰哪還需要他這位皇帝來怯,他若指手劃腳,臣子們還不好駁他,弄不好就了第二個趙義。業有專攻,手下既然有了人才,這事兒還是給專業人才爲好,如果他們都打不贏,自己出面也是白給。別人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楊浩卻是早對他們的能耐有了定論,當然要做個甩手掌櫃。
潘和李繼隆不知他的心意,見家如此信任,不由激涕零,哪有不彈蠍慮、鞠躬盡瘁的道理,很快,一個行方案在這三大智將的朕手謀劃下便熱氣騰騰地出爐了。
這時,營帳外已飄起了零星的雪……
零星的雪花,如飛瓊碎屑,一大早,耶律休哥從各路兵馬中挑細選的八萬鐵騎便渡過唐河,在定州城外列開陣勢,罵陣戰了。
攻堅非遼軍所長,頭幾年銀州一戰他們從摺子渝、折惟正揮軍攻城的場面上,首次領略到了漢人良的攻城械的巨大作用,也多學到了一些攻城,不過像楊浩所用的那麼巧的攻城械,他們是造不出來的,這一次趙義敗退的太快,製造的大批攻城械都丟在了幽州城下,本來不及銷燬。遼軍快馬南侵,阻於邊關後,猛地想起了趙義棄的這些攻城械大有用,立即著人從後方運輸過來。
當初趙義是快速兵臨幽州城下,就地取材,一邊攻城打援軍,一邊日夜趕造出來的這些攻城械,現在要把這些龐大的、已經組裝完畢的攻城械運過來,可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如今那些龐然大還在路上,但是二十幾萬大軍陣兵關下,耗費米糧無數,可不能就這麼幹等著,耶律休哥每日關前陣,從不停歇。如果每次陣宋軍都高掛免戰牌,那麼新敗之後的宋軍士氣就會更加低落,等到遼軍把大批的攻城械運到,宋軍還剩下多鬥志可想而知。耶律休哥相信李繼隆是個聰明人,從大軍潰敗,連皇帝都逃得無影無蹤的時候,李繼隆還能鎮定自若地指揮掇退,將損失減至最小,耶律休哥就相信,這是一個勁敵,勁敵就要打到他沒脾氣,讓他連一戰的勇氣都沒有。
而李繼隆多也猜出了些他的心意,並不只是閉關防,時常會組織一些小的會戰,所採取的戰仍然是沿用宋軍最拿手的陣法,陣法敵,就註定了只可守,不可攻,但是這種守,至比退在關隘之中被防更能提升士氣。
今天,風很大,旌旗獵獵,呼嘯如雷。定州城開,宋軍徐徐出城,但是令人驚奇的是,出城的宋軍沒有擺開常用的陣法,而是稍稍整肅隊伍,便向遼軍主發起了進攻。
本來懶洋洋地端坐後陣的耶律休哥霍地一下站了起來,驚愕地看向對面,只見宋軍以那支銳的靜塞軍騎兵隊伍爲先鋒,向遼軍陣地發了猛攻,後邊近萬人的主力部隊以錐形陣隨其後,這不是佯,他們真的拼命了。
“終於……忍住了麼?”耶律休哥角出一淡淡的笑意。
前方,箭如雨下,宋軍鐵騎紛紛墮馬,但是沒有一個人勒繮避閃,靜塞軍指揮使田敏一馬當先,使大【木倉】挑開飛矢,徑直撲敵陣。遼軍前陣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宋軍迅速地撞擊進去,劈波斬浪,努力地擴大戰果。
耶律休哥哈哈大笑,喝道:“放宋軍進來,傳令,皮室軍、鐵林軍,兩翼包抄,斷敵後路,他們既敢來攻,我今天就要把他們全留在這兒。”
說著,侍衛親兵牽過了他的烏雛馬,耶律休哥扳鞍上馬,從容坐定,自得勝鉤上摘下大【木倉】,凌厲地向前一指,這一【木倉】越過千軍萬馬,彷彿直接刺在了衝在宋軍最前方的那員宋將上,雙一磕馬,耶律休哥風馳電掣一般從緩坡上一躍而下,殺向了前陣。
李繼隆也在軍中,靜塞軍指揮使田敏率千餘騎兵衝鋒在前,撕裂遼軍陣線,李繼隆殿後,率領萬餘步卒藉著騎兵撕開的口子,殺進了遼軍的陣心。
李繼隆策馬狂飆,迎著湘水般涌上來的契丹鐵騎,眼神銳利如鷹隼,前後左右的一干虎衛也是揮戈咆哮,如同出籠的猛虎,叱喝連聲,力廝殺,後邊大【木倉】如林,匝匝,一片片地招呼上去,把撲上來的遼國鐵騎攢刺的蜂窩一般。
半空中流矢呼嘯,宋遼兵士短兵相接,以還,戰況空前激烈。宋軍突敵陣,面對八倍之敵,毫無懼口耶律休哥又驚又喜,驚的是李繼隆也不知是了什麼刺激,居然放棄宋軍最擅長的陣法戰,採取這種亡命般的打法,而且是以寡敵衆。喜的是他的兵力八倍於敵,只要吃掉這主力,剩下的殘餘宋軍就休想守住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