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決定是魏珩經過深思慮后做出來的,但當他聽到熙這樣問他時，他又搖了。

　他害怕了。

　仇要報，正義要張,可娘他也要。

　可走上這條路,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一定能功。不求未來可以飛黃騰達,再高一層,只求功之后能全而退。

　但此路艱險，稍不慎走錯一條路,等待他的便是萬劫不復。

　若前程是坦的,他自是希娘能與他攜手共進,共榮華。可若前方等待他的是死，甚至是滅族，那麼他自然不希娘跟著他吃苦累。

　他希好好的。

　希可以不毫苦累，永遠做想做的事，永遠開心快樂。

　他想讓娘等他一些日子，可又覺得,娘憑什麼等他？

　本來就厭惡他,還沒原諒他。

　魏珩心很矛盾，因為他并不能想到一個萬全之策。

　熙著他，見他佝背垂頭，不過幾日之間突然不見從前的清朗、公子無雙之，想著他心可能深的打擊和煎熬，心一松，也就漸漸將自己的所謂尊嚴放在了一邊。

　主問他：“若我告訴你,我并不畏懼牽連呢？若我說我相信你，信你能保護好我呢？就算保護不好，我也認了,也不會去怪你呢？”的言外之意是，想與他攜手共進，哪怕前方是深淵烈火。

　熙說出這些來，也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畢竟不過只是一個小百姓，此生唯一心愿便就是踏實過好日子。

　向往的也是平淡溫馨的生活，而非那種悲壯的、可能隨時都需要奉獻上命的日子。

　謝小姐同那位“表兄”的自然人肺腑，但若能有選擇的話，相信誰也不希放著好好日子不過，偏去做那樣的一對苦命鴛鴦。謝小姐和“表兄”，他們也是別無它法了。

　魏珩似不敢信熙會說出這些話來，在他心中，娘應該還是沒原諒他的。

　對熙的這份心意，他自然是高興。但對前程，他并不樂觀。

　“可否給我一些時間，等我些日子。”魏珩說，“待時局稍稍穩定一些，我有信心能穩勝不敗了，屆時必大擺筵席，八抬大轎迎娶你門。”

　話只說一遍，態度也只表明一次。所以，見魏珩并未采納的意見，熙也并沒什麼好再說的了。

　他心中有大義，有舊仇，他想全大義、想報舊仇，完全能理解。

　畢竟恨魏珩的時候，也是想著要離開他要報復他的，沒道理又去阻止人家不讓他去報那海深仇。

　所以熙說：“你既想好了，就不要猶豫，堅定的朝著你所想的去走吧。三心二意，瞻前顧后，遲遲疑疑，反而會壞事。至于我……我并不能給你什麼承諾。”抿了下，側眸看向他，見他也正目定定的落在自己上，那雙眼睛疲憊中著，熙有些微的怔愣。

　熙頓了會兒，才繼續說：“你去忙你的大事，我自也有我的大事要忙。至于你我以后如何，便聽天由命順其自然。”

　不去要求他做什麼，也阻止不了他什麼。但以如今的境來說，也的確給不了他什麼承諾。

　所以，那就讓他們各忙各的，之事暫且先擱置一邊。

　魏珩最后仍丟下了一句承諾：“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

　于魏珩來說，他的時間不多。所以，在盡量能保證有條不紊的況下，魏珩自然還是希事態能夠盡快的往前推進。

　表面看似仍風平浪靜，實則里早暗流洶涌。

　擇了個機會，魏珩又同謝端嬅見了一面。

　為避免有人盯梢起疑心，這次二人見面的地方定在了一間書畫鋪子。

　謝端嬅聽了魏珩話后，錯愕問：“你確定？”

　之前那次見面，不還說他會想辦法，說假以定親之名來行事是沒門嗎？怎麼這才幾天過去，就又突然出來又再提了這事。

　說實話，謝端嬅如今也并不想走這樣一條路的。

　從前那樣折騰是沒辦法，但現在既他有別的辦法，為何還要這樣做？

　魏珩目從謝端嬅面上收回，落在了他手中把玩著的那個碧玉杯子上，他淡淡道：“若另擇它法，也不是沒有，只是那樣一來，便要再周全許多，徒浪費了時間。此其一。其二……”魏珩頓了一頓，這才重又抬起眸子看向坐他對面的謝端嬅。

　“我有些事要做，不想牽連于，所以只能利用你一二了。”

　對此魏珩沒瞞著，畢竟若他要復仇，要讓蕭這個先皇皇孫堂堂正正站在眾人面前，日后再不必姓埋名，不必日日躲著藏著，只為怕暴份，從而引來殺之禍……對此，謝端嬅該是最不會反對和阻止的。

　有關這一點，魏珩絕對相信。

　謝端嬅警覺，很快便從魏珩這番話中察覺到了異樣。

　輕蹙眉心問：“你要做什麼？為什麼說不想牽連姑娘？”畢竟若不是要謀什麼大事的話，憑他魏世子的能耐和手腕，也會怕牽連了姑娘嗎？

　魏珩手握著碧玉茶杯輕晃了幾晃，然后將杯中清茶一飲而盡，之后才說：“謝姑娘不必多問。”魏珩目定定看著，他此刻眼神晦暗不明，“你只需等著死遁后，同兄好好過日子便好。”

　兄子不好，在謀劃此事上，魏珩沒想過要將他拉進來淌這趟渾水。待到功那一日，自有他同兄相見的機會。

　到時候，他定要讓天下最好的名醫來給他治臉養傷。

　但即便魏珩不說，謝端嬅也能猜得到。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想法的？”問。

　魏珩道：“也就前幾日。”

　謝端嬅翕了下，然后才道：“我知道你是為兄鳴不平，你心疼他傷了子又毀了容貌。其實，這也是為什麼他不讓我告訴你他傷得極重的原因。”謝端嬅輕嘆一聲，也很無奈道，“但既兄都已經放下，我們也不必再執著了。”

　頓一瞬，謝端嬅又道：“兄是心懷天下之人，既他心中仇恨已放下，如今只唯愿天下太平，萬民安居，你我也該遂了他的愿。”

　“我知道兄心有大，可畢竟他離開朝堂太久了。如今太子齊王之爭的局面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我不手此事，日后也必然不了一場惡斗。除非太子齊王其中能有一方心甘愿放棄皇位，屈居為臣。可如今斗這樣，就算是放棄了，你覺得放棄的那一方又會是什麼下場？另一方就沒有想要鏟草除以絕后患的想法？他們已經在了那個位置，都知道不管是敗了還是降了，都不會有好下場，所以，他們絕對不會降，也不會允許自己敗。”

　謝端嬅自懂這些，所以，魏珩此番一席話，無言以對。

　更何況，私心里，也是希當年太子府之仇是可以得報的。也是希兄日后能夠不必再躲在暗，希他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太底下的。

　謝端嬅又再沉默一陣后，才松口不再相權，只道：“好。”

　而魏珩始終沒同說當年太子府那般凄慘的下場，其實是今天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蓄謀已久。那是毫無人的一場蓄意的屠殺。

　既不愿同兄也摻和進來，索不說。

　說了除了能平白增加他們二人心中的仇恨，徒他們繼續活在過去的痛苦中外，又還能有什麼別的用？既不能，又何必說。

　想到兄同謝小姐日后的安穩日子，魏珩不免想到他自己同熙來。

　魏珩手挲著玉扳指，靜默一瞬后，突然說：“我母親近些日子會去謝府走，也會在謝夫人面前提起一些事，盡量造你我二人要定親的假象。但什麼三書六禮，都不必走，只要讓外人知道有這個意思就行。”魏珩的意思是造勢，誤導他想誤導的人，而不是真走程序。

　“我知道你不愿，但我更不愿。”魏珩此話并不假。

　謝端嬅是有求于人的一方，所以點頭道：“魏世子若還需要我做什麼，盡管吩咐。我如今別無它求，只希世子您可盡快安排我‘死遁’一事。”

　“好。”魏珩允諾。

　*

　同謝端嬅辭別后，魏珩一回家便又去了清心堂。

　母子二人如今沒什麼，雖長公主不贊兒子這麼做，但心中也知道，大事不能不做，更不能因要完私事而去拖一個無辜的人下水。

　若姑娘同珩兒真有緣分，待日后事，他們二人自可喜結連理。

　而若無緣……

　不！長公主忙在心中念阿彌陀佛，祈求佛祖保佑，一佑珩兒能平平安安，所謀之事能夠順順利利，二佑珩兒同姑娘能有一個好的未來。

　魏珩走后，長公主便一直跪在團上，口中念著佛經。

　在籌謀謝端嬅死遁一事的同時，魏珩自然不會忘記魏璟。母親說，魏璟或許可能是揭穿當年陶姨娘乃是人指點自殺誣陷的唯一證人。

　但魏珩知道，此事急不得，更不能打草驚蛇。

　因為到目前為止，他也并不能確定魏璟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或許魏璟心中也有憤恨和不屑，畢竟他母親是為那個人而死的，他心中未必不恨那個人。

　但若是陶姨娘臨終前對他說了什麼，或是求了他什麼，他也未必不會終都守著這個。

　魏璟雖有殘缺，但卻不是蠢笨之人。若他決心不愿，魏珩覺得他應該也難得拿他有什麼辦法。

　所以，魏珩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先試探。

　每個人都有肋，先試探，之后再見機行事。

　魏璟平日深居簡出，除了偶爾會同其父魏國公見一面外，其余時間他都是自己單獨呆著的。平日里，除了看書外，就是自己一個人一分為二對弈，或是獨自尋個僻靜的地方吹簫。

　如此的自娛自樂，也算是為自己平淡的生活添一點彩。

　而這日，魏璟照例尋了個僻靜之后，蕭還沒吹幾句，便遠遠聽得有悠遠悅耳的琴聲傳來。魏璟自便極通音律，所以此刻琴之人水準如何，他自然聽幾耳朵便知。

　想著自己手上拿著簫，魏璟幾番猶豫下，最終還是重又將簫送去中，附和著琴聲吹了起來。

　魏璟并不知道不遠琴的人是誰，他也不想知道。所以，琴簫合奏一曲后，魏璟便對后的侍婢玲瓏道：“推我回去吧。”

　“是，大公子。”玲瓏正應聲，綠蔭環繞之外，便有人尋了過來。

　“公子且留步，我家主人有請。”

　魏璟鮮面于人前，所以一些府上隨從婢并不認識他，也有可原。

　魏璟神并無變化，只淡淡抬眸朝那侍從看去，問：“你家主人是誰。”

　這小廝是得了魏珩的命的，所以，他一切實話實說。

　小廝道：“我家主人正是府上的世子爺。”又解釋說，“世子難得有雅興，今兒尋了一僻靜之琴，沒想到，竟遇到了公子如此知音。世子心中高興，便差了小的來請人。這位公子，我家世子正恭候在亭中等您。”

　聽說方才琴之人竟是魏珩，魏璟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

　他淡淡笑道：“原來是世子爺。”

　玲瓏伺候在大公子邊多年，知道大公子是極不愿意去見二公子的。所以，此番大公子似是不好說，自然主站了出來。

　玲瓏說：“我家大公子子不爽，且如今天氣寒涼了，大公子出門已久，也該回去歇著了。”一邊說，一邊朝那小廝福了一聲，然后道，“所以，還煩請您回去同世子解釋一句，莫要怪罪了我們公子才好。”

　“原來是大公子。”那小廝聞聲忙請安，“大公子恕罪，恕小的眼拙，沒認出您來。”

　魏璟則輕松斥責玲瓏道：“不許無禮。”

　玲瓏見狀，忙垂了頭，又退去了一邊呆著。

　魏璟只想在府中安度余生，他并不想惹什麼麻煩。所以，略一思量后，魏璟便說：“那便勞煩前方帶路。”

　那小廝也恭敬道：“大公子請。”

　魏珩一直都靜等在亭子中，甚至還在亭中置了爐子煮茶。魏璟人到亭下時，看到的正是一湖藍杭綢的貴公子，正優雅的在倒茶的畫面。一旁，還擱著那張琴。

　但眼下擺在魏璟面前的有一個問題，他腳不便，而出門也只帶了玲瓏一個婢，他爬不了臺階，而只憑一個婢和一個小廝，也不能連著人帶著椅將他抬上去。

　魏珩則像是這個時候才看到魏璟一樣，見狀，他做出了略有一愣的表。

　但很快，他便起離座，從高高的八角回亭上走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馬上要過年啦~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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