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村外出現的獅子狗發型,讓原本單調灰暗的小村莊多了一些鮮活氣。

　這種流也流到了附近幾個大隊，別的大隊的年輕姑娘和媳婦，看了眼饞,也跑來向大隊燙頭趕時髦。

　葉安軍的理發店，一時間了方圓六七里最熱鬧的地方。

　隔三岔五就有年輕孩子結伴過來,扎兩麻花辮子進門，頂一頭獅卷出門。

　葉安軍覺自己的價值變大了,干活也干得起勁。

　當然他也不埋頭就是干活,最近干活的時候他還多想了一件事，稍微想了幾天,今天晚上關門回家，一家人坐在飯桌上吃飯,他也把這件事給說了出來。

　葉安國要跟著葉老二去上工掙工分，何月香要按時上下班，所以他跟相對來說比較得出時間的蘇瓷說：“四妹妹，你看現這天氣這麼熱，你往外頭跑掙錢也不容易。要不你就安心呆家里,沒事修修補補你撿來的那些花碗。然后剩下的時間,你看看要不教二哥認認字怎麼樣？你開學上高中的學費,二哥幫你出。”

　他倒是沒什麼大的志向,就是這次出門讓他親覺到,不識字真的不行。

　蘇瓷聽到這話微微有些意外,但很快也就想明白了。

　一個人如果不遇到點相關的事,是很難突然轉變思想的。

　而最近也就一件事能讓他意識到識字的好,那就是上次出門去城里學手藝。

　蘇瓷思考得也快，直接且干脆地回答：“好啊。”

　他難得生出上進的心思，給不給學費蘇瓷都愿意教他。

　葉安軍得到肯定回答很開心,笑起來說：“就暑假這一兩個月，教我能認識常用的那些字就行了，不然這出去啊，真的是寸步難行。”

　他這話說完，葉安國在旁邊想了想說：“要不弟媳、二妹三妹和四妹，都跟著學習學習，多認點字。不出去呆在家可能沒覺，出去了確實不方便，不夸張地講，連廁所都找不到。”

　葉蘇紅也因為跟葉安軍出去，對這事深有。

　忙舉了一下手，“對對，我也想學，以前是我腦子笨，覺得學習沒用，就是去學校浪費時間，還要被老師給管著，現在才發現……是真的很有用……”

　在這個家里呆了三年，蘇瓷現在已經不怕麻煩了。

　誰都不拒絕，輕松道：“有幾個來幾個，咱們辦個暑假掃盲班。”

　葉蘇梅笑起來格外甜也好看，接話說：“那我也一起學。”

　謝娥對認字沒什麼，覺得自己有事靠葉安軍就行了，嫁了男人不就是靠男人嘛。

　但目一掃，忽瞧見了何月香。

　嘿，這下就有了，干脆痛快出聲道：“學，我也學。”

　葉蘇芳在旁邊埋著頭吃飯。

　其實不太想學習，覺得枯燥且沒意思，學不進去，但沒有開口說什麼。

　家庭掃盲班這事，就這樣在飯桌上敲定了下來。

　葉老二和蘇華榮是不參加的，兩人大半輩子都過下來了，年紀大了學習能力差腦子僵，接新鮮事的能力都很弱，別說學習認字了。

　第二天蘇瓷就沒再出去頂個大太賺錢。

　在家把葉安家用過的課本拿出來，除了課本，還有一本很厚很破的字典，還是葉安國上學時候買的，線裝的，被翻得都快斷線散架了。

　蘇瓷打算先教他們拼音，學會拼音打好基礎，再認點簡單的字，剩下就主要教怎麼用字典。

　等他們全都學會了用字典，再讓他們看不加拼音的文章，通過閱讀查字典來儲備漢字。

　于是蘇瓷這個暑假，就了個臨時老師。

　教葉安軍他們認字識字，隨時幫助他們解決問題，目的就是掃盲。

　這樣教了大半個月，其他人都還順利的。

　唯一不順利的，就是葉蘇芳。

　蘇瓷發現是真的笨，真像葉蘇紅平時罵的樣子，死腦筋。

　學任何東西都很費勁，有時候氣得蘇瓷翻白眼，都忍不住想拿掌呼。

　葉蘇芳自己也煩，慢慢就不大愿意學了。

　在葉安軍、謝娥、葉蘇梅和葉蘇紅空就看書查字典的時候，在旁邊走神，幻想的糖果屋，思緒飛翔在外面的田野河灘和小山坡上。

　蘇瓷也不是個耐心極足的人，確定葉蘇芳確實屬于朽木不可雕后，也就果斷放棄了。

　再不放棄，能不能功幫葉蘇芳掃盲不知道，但肯定會被氣出心臟病。

　既然答應了幫大家掃盲，蘇瓷當然也是盡心盡力的。

　吃完晚飯集中在一起講點東西，葉安國和何月香有空也會幫忙，白天也不閑著。

　白天大家都不在家。

　蘇瓷有時候跟葉蘇梅和葉蘇紅出去找活干，就順便督促們背背書本課文，一邊干活一邊檢查們的學習況。有時候去葉安軍的理發店，幫助葉安軍和謝娥學習，爭取利用一切時間。

　這一天下午，蘇瓷便在理發店里。

　謝娥把娃哄睡著以后，合上課本拿出鉛筆和廢紙起來的本子，讓蘇瓷說詞語讓默寫。

　蘇瓷拿著課本，一個詞語一個詞語地說。

　在謝娥快要默寫完的時候，外頭的高音喇叭里突然傳出來趙世滿試音的聲音，“喂喂喂”了好幾聲。

　因為理發店就在大隊部的對面，所以聽廣播的聲音都有點震耳。

　謝娥停下手里的筆，和蘇瓷一起等趙世滿說完話。

　趙世滿試完音以后，就用方言開口說：“社員同志們，社員同志們，我今天又要宣布一則好消息。中考績最近出來了，恭喜我們大隊的葉蘇瓷和李秋玲同學，憑借優秀的績，考上了谷高中。請葉蘇梅和李秋玲兩位同學，空到大隊部來拿通知書……”

　本來以為是什麼普通通知，沒想到會是宣布中考錄取結果。

　聽完趙世滿說的話，謝娥手里著鉛筆，激起來道：“蘇瓷你聽你聽，說你和李秋玲考上谷高中了。”

　蘇瓷當然是聽清楚了，笑起來說：“我等會就去拿錄取通知書。”

　謝娥看著問：“哎喲，你怎麼一點都不激啊？”

　葉安軍在轉椅邊給人剃頭，“四妹績一直都很好，從小學開始就是班里的尖子生，這有什麼激的啊？你以為是你啊，認個字都費勁。”

　謝娥用眼睛白他，“我發現你越來越討厭了。”

　葉安軍哎喲一聲，笑著說：“發現晚了，兒子都有了，想反悔也不得了。”

　謝娥懶得再理會他，看向蘇瓷又說：“照這麼說的話，咱們大隊就你和李秋玲考上了，那和你同一級的葉安慧和吳巧艷，都被刷了呀？”

　趙世滿這麼說的話，那肯定就是了。

　本來葉安慧和吳巧艷兩個人就是一個比一個績差，平時學習也不怎麼認真，沒考上完全在意料之中。

　葉安慧其實算是正常，吳巧艷就真的是不正常。

　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卻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認真學習，當然八自己也沒打算上高中上大學，都把心思放在那小男友上了。

　對于蘇瓷來說，別人考沒考上都不大關心，只要李秋玲考上就行了。

　李秋玲自己不大有底氣，等績的這一段時間，蘇瓷也是為擔心著的，現在心里的石頭總算是落地了。

　坐著和謝娥多說了兩句，隨后讓自己翻開課本檢查默寫的詞語，蘇瓷起往大隊部去。

　沒想到李秋玲跑得有這麼快，蘇瓷就磨蹭了這麼一會，走到大隊部門口，便看到李秋玲滿頭是汗地狂奔過來了。

　李秋玲簡直激得不行，撲到蘇瓷面前一把抱住蘇瓷。

　抱住之后又是蹦又是跳的，里說：“啊啊啊，蘇瓷，我還擔心我考不上了呢，結果總算是下來了！”

　蘇瓷任抱著跳，和一起高興。

　等激完了，兩人進大隊部的院子，到辦公室找到趙世滿，拿了各自的錄取通知書。

　拿通知書的時候當然和趙世滿寒暄了一陣，趙世滿沒夸們這兩個丫頭。

　們這一屆上初中的有八個，一下子考上了兩個，又是第一屆靠考試績上高中的，意義當然不一樣。

　從大隊部的院子里出來，李秋玲還沒有停止興。

　把手里的通知書反反復復看了很多遍，那種從心深散發出來的欣喜勁，想掩也掩不住。

　兩人拿到通知書沒有立即回家，蘇瓷帶李秋玲去對面理發店玩一會。

　李秋玲小心翼翼把通知書裝進書包里，笑著說：“走走走，我剛好去看看你二哥是怎麼給人燙頭發的。”

　蘇瓷帶著李秋玲到理發店，恰巧有個姑娘剛來坐下燙頭發。

　李秋玲便好奇地坐在旁邊看，一邊看一邊間抿著笑，和之前家里人看謝娥、葉蘇紅燙頭一個表，都是覺得又新奇又古怪害。

　坐著看完葉安軍燙完這個頭發，差不多也就到了關門回家的時間。

　葉安軍抱起他家的娃，和謝娥、蘇瓷、李秋玲一起回家，與李秋玲小樹林分道，到家要進院門的時候，巧看到吳巧艷從家院門里出來。

　兩家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關系，看到也都當沒看見。

　葉安軍、謝娥和蘇瓷徑直進了院門去，吳巧艷卻停在家門口，往這邊多看了兩眼。

　多看的這兩眼，當然是因為蘇瓷考上高中的事。

　其實更讓吳巧艷驚訝的是，李秋玲這輩子居然也考上了高中，上輩子是沒有的。

　說心里完全沒有波那是不可能的，就見不得蘇瓷出風頭。

　不過因為手握嚴正兵，倒也不是十分擔心，多看兩眼之后，就收了眼神回去，勁兒勁兒地上廁所去了。

　被中考績影響的，除了蘇瓷、李秋玲和吳巧艷，當然還有葉安慧。

　葉安慧心不好，確實有被人比下來的丟人，其中更大的一部分的原因，是被劉蘭花和葉老太嘮叨的。

　劉蘭花和葉老太聽完大隊的廣播后，臉就黑綠黑綠的。

　葉安明被葉安國才比下來沒多久，這家伙，葉安慧又被蘇瓷給比下來了，怎麼能不氣？！

　葉安慧低著頭坐在家灶房門口手指。

　劉蘭花和葉老太兩個人絮絮叨叨個沒完——

　“怎麼四丫能考上，你考不上？”

　“四丫小學都沒正經上，哪天不回來半天幫家里干活？”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就罷了，還買不起鉛筆，天撿人家的鉛筆頭用，都能考上，你考不上？”

　“你一天課沒落下，上學都干什麼去了？”

　“和你哥一樣沒出息，什麼都比不過人家！”

　“怎麼就沒一個爭氣的？！”

　……

　葉安慧本來覺得丟臉愧疚，被絮叨煩了后，也來脾氣。

　倒是沒有跳起來和劉蘭花、葉老太吵，就看向院子里的槐樹說了句：“龍生龍，生，老鼠的兒子會打。”

　劉蘭花和葉老太聽到這話眼睛默契地瞪圓。

　本來最近一件接一件的事就讓劉蘭花心里憋足了氣，葉安慧這麼一點，差點就炸了，手握火燒指向葉安慧：“死丫頭，你說什麼呢？”

　葉安慧仰頭天，厚臉皮道：“我什麼都沒說，你聽錯了。”

　劉蘭花氣得咬了牙，到底沒起出去打葉安慧，收回燒火往灶底送柴禾，因為帶氣送得猛了，燒火猛一下搗到了鍋底，隨后只聽嘩啦一聲，鍋里的稀飯一腦了下來。

　劉蘭花再次瞪大眼睛：“……”

　這是走他娘的什麼霉運了？！！

　葉老太聽到靜，忙過來看。

　看到劉蘭花把家里的鍋搗壞了，晚飯全淌了，拄著拐杖使勁地面，氣得咬牙切齒：“你這個敗家東西！你這個敗家東西！”

　這是真要氣死啊！

　把鍋都搗了，這還吃個屁的飯呢！

　作者有話要說：小長假快樂~

　給留言的崽發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