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鋮來接許諾。
米楊送下樓,一見到他就張牙舞爪:“我警告你,要是再敢耍流氓——”
莫鋮微笑地打斷:“你放心,我不會傷害。”
米楊哼哼兩聲,許諾跟告別,米楊還不放心:“要有什麼事,就跟我打電話,要我不在,就找警察叔叔。”
許諾哭笑不得,趕上車,留下米楊在原地嘆氣:“唉,我怎麼覺送去私奔。”
“私奔”的許諾坐在車上,還有些尷尬,沖莫鋮笑了笑:“莫先生,我們去哪?”
莫鋮沒回答,自然而然俯幫扣安全帶,淡淡道:“我莫鋮。”
鼻間是純男的氣息,許諾不敢了,臉有些熱,僵著子,心跳如雷。
莫鋮扣好安全帶,卻還是看,笑意滿眸,有些玩味。
許諾手抓著安全帶,有點不敢看他:“莫,莫鋮,我們去哪?”
莫鋮愉悅地發車:“我們去你老家。”
去阿公的老宅。
車停在老宅門前,許諾狐疑地看他:“你竟然知道這?”
莫鋮苦笑,他沒說什麼,推門進去。
老宅還是老樣子,看起來也很干凈,只是到底沒人住了,顯得有些荒涼,院子落了不枯葉,被風吹著打著卷兒的飛來飛去。
許諾看了一地的枯葉:“唉,我有時候會過來掃的,什麼時候又落了一地。”
莫鋮一愣,來過,他竟一次也沒到?
這三年,到底是老天故意讓他們錯過,還是真的有緣無分?
他指著對面的樓,問:“記得嗎,以前這是個小旅館,大一那年,十一放假,正好也是中秋節,我跟你回來,就住在二樓那個房間。”
那早已不是當年的小旅館,這麼多年,別人又翻了蓋新樓,窗戶也變墻。
許諾搖頭,莫鋮沒說什麼,拿起手機按了幾下,幾乎同時,許諾手機響了,一臉莫名:“這是?”
在找我嗎?
沒有!
那一年,還青春年的他跟回家,警告他,不準出現在面前,可一轉,看不到他又擔心。他站在二樓窗戶看在找自己,心里歡喜,他發短信問,在找他嗎,回沒有。
莫鋮眼里有淡淡的失落:“以前我給你發過這樣的短信。”
“哦。”許諾尷尬地笑了,頭,不好意思道,“我沒印象。”
“沒事,這麼久,就算是別人,早也忘了。”
莫鋮笑著說,但四周的氣卻有些低,兩人就像拿著接收,卻始終收不到彼此的信號。
兩人合力把院子里的落葉掃干凈,進了屋子,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的擺設,什麼都不變,墻上掛著阿公的黑白相框。
許諾看著老人,眼里有掩飾不住的悲傷難過。
對于阿公,莫鋮也一直心懷愧意,說:“你阿公很疼你。”
許諾點頭,不無哀傷地說:“是啊,可惜阿公去世得太早。”
莫鋮心里一咯噔,多年前,兩人的決裂和這位老人有很大的關系,他試探地問:“你還記得阿公怎麼去世的?”
“突發腦栓,人老了,什麼都高,我媽一直很自責,說那時候沒在阿公邊照顧他。”
莫鋮皺眉,不對啊,阿諾知道阿公去世了,也是因為腦栓,可卻忘了究到底是阿公發病無人發現,搶救不及時才造他過早離世。以前許諾提起阿公就很自責難過,可現在講起來,只是對老人離世的傷心,卻并無其它緒。
真奇怪,這樣子,就像有人過許諾的記憶,有他的回憶全部不見了。
莫鋮腦中涌起一疑,他看著許諾,不知哪里出了問題。
離開老宅,莫鋮帶許諾去F大,他沒開車,和過去一樣坐火車。
現在還不是高峰期,火車上沒什麼人,許諾坐在對面,對著莫鋮淺淺地笑。
兩人的況有些奇怪,他說得出很多的事,也都說得對,可就是不記得他,一點都不記得。
許諾試圖打破尷尬:“你們以前一起坐火車上學?”
“嗯。”莫鋮點頭,“坐過兩次,你都不怎麼理我。”
“是嗎?”許諾笑了,眼睛亮晶晶的,來了興致,“你跟我講講你們的故事吧。”
這麼多天,他寸步跟,其實沒跟說上幾句話。他的太炙烈,像一團燃燒的火焰,不燒到灰燼不罷休,讓本能地就想逃,還真不知道他和人的故事。
莫鋮點頭,他看著面前盡力配合的孩,溫,阿諾真的變了好多。
以前像一只刺猬,豎起全的刺,不讓人靠近,如今所有的刺都化的羽,如一只輕盈的鳥,很好卻總想飛走。
莫鋮很怕,三天之約過后,他再也抓不住,只留下滿心破碎的往事。
該從哪里說起,他和許諾的事并無稀奇,也并沒有多浪漫,可對莫鋮來說卻歷歷在目。
從白城折下一朵白玫瑰,他拔掉刺送給開始,他一步步靠近,一次次拒絕。那一年,他們都還很年輕,任不懂事,他和爸爸大鬧了一場,改了高考志愿,追到F大,就因為一句“你敢來嗎”。
他追,各種不用臉,怎麼無賴怎麼來,可無奈何,可眼里還是多了他。他追了兩年,在初雪的日子告白被拒絕,又在來年初雪的日子吻了,沖地給戴了母親的戒指,許下承諾……
莫鋮慢慢地講著,怕嚇到,也有些自私,他并沒有說出后面慘烈傷害的過去。
許諾靜靜地聽著,就像聽一個別人的故事,青春好。
有些羨慕,想了想,的大學生活平淡無奇,并無什麼刻骨銘心的事。唉,自己就是個沒有故事的同學。
這個沒故事的同學如今走在別人的故事里,他們到F大,莫鋮找了輛單車站在門口,問許諾沒有印象,許諾搖頭,他們去了當年的生宿舍,莫鋮指著宿舍門牌號,許諾還是搖頭,他們去了圖書館,去了大學最常去的圖書館,在那棵木棉樹下站了好久,可許諾還是沒想起什麼……
他們一起看的電影,他們一起走過的路,他為寫的書,他為唱過的歌,他們共同渡過的兩年時,予他,這是座鮮活的記憶之城,他走到哪,都能看到當年那個死纏爛打的自己,清冷地走在面前,角又帶著抹笑。可予,卻像一張空白的紙,任他怎麼畫,都是一片虛無的白,涂上去的都是別人的故事。
一天又一天,莫鋮的眼睛亮了又黯淡,越是走過回憶的路,越是讓他不得不面對,阿諾忘了他,徹底忘了。
他心很急,又不知道怎麼辦,而邊面帶歉意的孩,又如此無辜。
他無力責怪,最后只能怨自己。
該來的還是來了,一無所獲的三天。
第三天,莫鋮不得不送許諾回去。
還是來時的那趟火車,一路沉默卻時飛速,莫鋮不說話,抱著頭很消沉。
許諾不知如何安,這一切都很奇怪,有時候許諾懷疑,自己可能就是他消失的失憶友,但并不想去追究,也不愿去懷疑親人。
比起莫鋮的深,更愿相信自己的記憶,媽媽的話。
三年前,生過一場大病,醒來之后,記憶很混。的朋友,也是的醫生趙亦樹說:“別糾結了,活在當下。”
活在當下,所以從不去想過去,況且,也想不起來。
覺得現在好,有工作,有朋友,有親人,過得簡單快樂,并不想改變。
對莫鋮,許諾很抱歉,可真的對他毫無印象,對他很殘忍,但這是事實。
莫鋮送許諾回家,他依舊很有風度,幫解安全帶,幫開車門。
許諾看著這個面沉靜的高大男子,他多的桃花眼好像也靜寂了,顯出幾分強裝的平靜,悲傷卻還是從他的頭發,他的眉眼,他的角一一縷地流出來。
他們約定好了,三天,如果沒有想起他,他不能再來找了。
許諾絞著手指,不知說什麼,躊躇不安:“對不起,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莫鋮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著,眼圈慢慢了紅了。
三年來,沒找到許諾之前,他想過很多況,但他沒料到,許諾把他忘了,這麼徹底地忘了。
許諾還在絞盡腦,很歉意也很真誠地說:“莫先生,希你能早日找到。”
找到你的阿諾。
其實許諾不想這麼說,想跟莫鋮說,別找了,三年了,你應該有新的開始,想把趙亦樹的“活在當下”送給他。
可沒這樣的立場,沖他笑了笑,就要離開,手被拉住,莫鋮很是痛苦地說:“我莫鋮。”
別再我莫先生,這生疏的稱呼每次從你口中說出來,我都很難。
莫鋮拉著,他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就不想這麼放離開。他找了三年,不是為了眼睜睜地看著一次又一次離開,派出所是一次,現在又一次。
他含淚地看著,哽咽著:“阿諾,你真的把我忘了,徹底忘了。”
“我——”許諾猶豫著,不知說什麼。
“阿諾!”
兩人正糾纏著,聽到一聲驚呼。
許諾回頭,驚訝道:“媽,你什麼時候過來了?”
是蘭清秋,好久未見,還是沒什麼變,致的妝容,眼神銳利地掃了莫鋮一眼,不過便無多做停留,就像好奇地看一個陌生人。走過來:“阿諾,你這幾天去哪了?”
許諾甩開莫鋮的手,笑著說:“公司派我出差了。”
莫鋮不得不放手,他看著蘭清秋帶走許諾,找不到阻擋的理由和借口。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進去,中途許諾回頭看了一眼,又很快轉過頭。
莫鋮握著拳頭站在原地,一切都很清楚,這就是阿諾,但不記得他了。
他沒多做停留,開了車離開小區,在小區出來必經的路等著。
等了很久,蘭清秋終于出來了。
莫鋮一個健步走上去攔住,路燈把他的臉照得一半明一半影,顯得幾分沉森然。他不容拒絕道:“蘭姨,我們談談。”
三年,許諾沒死,他被瞞了三年,還有為什麼忘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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