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花園是b市數一數二的餐廳，白天從來不營業，晚上六點準時開門，從環城北街一直到它的門前，全都是給客人劃出來的停車場。每天來這兒用餐的客人也都是非富即貴人，其實真正來吃東西的人，大多都是掏錢買這麽個環境和名氣。

二樓包廂裏，傅安常端著杯，白淨文弱的臉頰上兩塊紅，連著金鏡片兒後頭的一雙眼睛喝的都有點渙散了。

“張……張總，我代表我們客戶部所有人再敬您一杯，不為別的，就為您這麽長時間對我們的照顧，不管這樁生意不，您張總對我們真是沒說的！”

傅安常踉踉蹌蹌的走到對麵一個看起來有些發福的中年男人麵前，腳步虛浮不穩。

對方也是個老頭，看見傅安常來了，忙讓邊的書把人扶住，笑嗬嗬的拿起酒杯跟他了，也不先喝，等著傅安常把半杯白酒都幹下去了，才慢慢抿了一小口笑著跟他道。

“傅老弟啊，你們這些日子的付出我都看在眼裏，但是上頭有規矩，我們也是預算有限，你們茂柏的創意向來都是些大手筆，這樣，等我明天回去，我再跟老總說一說，你放心，這單生意能給你們肯定跑不了。”

傅安常激，又往杯裏倒了半杯酒，聲音高了八度。“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可等著您的好消息啊！”

一屋子的人看他這麽喝酒都跟著膽戰心驚的，有幾個剛來客戶部的年輕人忍不住站起來去勸他。“傅總……”

“沒事兒沒事兒。”傅安常顯然也是到了極限，他捂著往門口走，臨走時還不忘了興致盎然的跟幾個年輕人囑咐，務必陪好張總，讓他喝的盡興。

男士洗手間在二樓走廊的盡頭，鄰著一大盆一人多高的盆栽。

傅安常從包廂出來，一改剛才在屋裏的窘態，徑直朝著盆栽後麵走去。

顧衿剛剛掛掉電話，手裏還拿著從公司帶出來的合同，傅安常看著，滿眼清明，除了一濃重的酒氣外，看不出半點喝高的樣子。

“怎麽樣？對方怎麽說？”

顧衿抿著，形式不大樂觀的搖了搖頭。“剛和張天的業務總監確認過，華朗的報價比我們低了一個點，簽約儀式就定在下個星期，這次老東西肯定不會把合同給我們了。”

傅安常很淡定，“意料之中。”

“我們的請的代言是什麽重量，他們嫌廣告投太多，又想花最的錢盡到最大的力度，這些是製造商的通病。”

顧衿冷笑，“得了吧。”指了指傅安常明顯酒過敏的臉，“誰不知道你為了這一單忙了多長時間，剛才在桌上我看你跟他客套說的那些話都惡心的要吐了。”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真不痛快。”

顧衿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心脾氣全寫在臉上，把合同隨手扔在玻璃茶幾上，聲音乒乒乓乓。

“勝敗乃兵家常事。”傅安常順勢坐在了茶幾上，從兜裏出一顆煙來醒酒，他目落到顧衿上，笑了笑。“我看從你進去開始，張天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你，說不定一會兒你進去跟他喝兩杯，事還有轉圜的餘地。”

傅安常不鹹不淡的跟顧衿開著玩笑，看在自己眼皮底下炸。“呸！用人計這一套你還是換別人吧，我現在是有夫之婦，不中用了，得注意影響。”

傅安常聞言笑了笑，瞥見顧衿無名指上那顆閃閃發亮的鑽石時，眼神幾不可察的黯了下去。

他和顧衿在一起工作有兩年了，說起來也算是巧合。

當初顧衿在財經大學還是大一新生的時候，傅安常就是所在的商管學院的學生會主席，那時候他被學校當做優秀學生在新生的開學典禮上致辭，之後顧衿參加學生會，就在傅安常手底下打打雜混個學分，顧衿這個人用導師的話說，就是小聰明有餘，奈何子太懶。

對學校一切事都不太關心，懶得去攀那些人際關係，也懶得去老師跟前獻殷勤刷臉，從來不搞背後小作那一套，反倒和底下調皮搗蛋的那幫同學打一片，顧衿從小長在北方人，生的漂亮，人也爽脆，不到一年時間，商管二班的顧人就在學校出了名兒，因此，傅安常也就格外關注欣賞這個師妹。

後來，傅安常畢業前夕，跟學校推薦顧衿是讓坐到了校學生會副主席的位置，當時為了謝傅安常對，顧衿特地和一幫同學請他吃了頓散夥飯，離校以後，傅安常一心專注在b市謀生路找工作，自此，和顧衿的聯係就慢慢了。

兩個人再次見麵，已經是兩年以後顧衿畢業的時候了。

去b市知名的創意巨頭公司應聘，傅安常是麵試部門的主管，一進辦公室，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笑了。同屋裏還有公司其他部門的同事，傅安常作為麵試主，虛偽的擋住咳嗽了兩聲，問了顧衿一個十分不走心的問題。

“顧小姐，如果你有幸為茂柏集團的一員，你希今後的薪酬是多”

那時候顧衿剛大學畢業，每年比自己學曆高學位高的同行一抓一大把，在茂柏這樣的大公司能見人實在是撞了幾輩子才撞來的大運，何況傅安常已經明顯有了放水的意味在裏麵，當時顧衿腦子一熱，幾乎口而出。

“我對薪酬沒要求。”說完可能覺得不太誠懇，又補了一句。“真的，你給多我要多。”

當時在場的一屋子人都給這句話逗樂了，有財務部門的大姐慨，這年頭，年輕人找個工作也真是不容易。傅安常也跟著大家笑，倒是顧衿覺得坐立難安不好意思起來，等笑夠了，傅安常就給了一張複試表。

“下個星期去做檢查，沒什麽問題五號就可以來上班了，實習期兩個月，按最低底薪計算。”

所以，顧衿就這麽順理章的，為了傅安常所在客戶部的一員。知道這其中有他照顧自己的分，因此，在跟著傅安常工作的這兩年，顧衿格外努力，客戶部的業績將近一半都是的小組打下來的，顧衿這個人要強，怕外人說自己和傅安常的閑話，怕自己的薪水辜負了這個職位。

茂柏集團有個不文的規矩，總監以上職位的高層，每四年一次考核調，對於傅安常來說，張天集團這個案子正好是他第四年麵臨考核的一個重要轉折，整個客戶部都明白這一點，傅安常自己也知道。

看到顧衿愁眉苦臉的，傅安常安。“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又不真的讓你衝鋒陷陣，至於嗎？”

顧衿職場鍛煉了兩年，雖然見過的風浪不，行事作風也幹練果斷，但是麵對傅安常時，難免帶了些對他的擔憂。“馬上快考核了，你這麽拚不就是為了這個時候嗎，我聽說上海那邊空出一個區域經理的位置，這次夠資格的人也不多，你就不心？”

傅安常家境不好，母親去世的早，家裏還有一個重病長期住院的父親，他一個人在b市上學闖這些年不容易，對於這樣的升遷機會說不心是不可能的。

他沒說話，反而敲打顧衿。“有這閑功夫還是惦記惦記你自己吧。”

“前一陣病假，婚假，月假，再到現在，你算算給自己多放了多天，上頭問起來兩次，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給你圓這個謊。”

顧衿毫不在意，“該怎麽說就怎麽說唄，大不了扣獎金，實在不行我就回家下崗，專心做我的闊太太。”

顧衿一麵這麽說，一麵暗自想了下自己失業在家每天敗金花錢那種景，如果他知道的話……該會被氣死吧。

傅安常神一滯，臉忽然冷了下來，他嘲諷的看了顧衿一會兒，開口問。

“你這麽說是安自己呢？還是……給旁政找一個看起來很你的借口？”

顧衿一下就笑不出來了。

傅安常斟酌了半分鍾，忍不住出言提醒。有些話，他一直沒來得及說。

“顧衿，旁家和你永遠都不是一個層次的，不要把自己寄托在一個男人上，旁政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你知道他是怎麽起家做到現在的？你知道圈子裏的人怎麽說他？你才工作幾年？你對他了解多？你……”

“傅總監。”顧衿麵無表的看著傅安常，漂亮白皙的臉上淡淡的，神也不似剛才那般。“他是我丈夫，不是我的商業對手，我用不著知道那些。”

屋裏有人出來傅安常回去喝酒，傅安常立刻做出一副不勝酒力迷迷糊糊的樣子，他含糊答應著，又從牙裏出幾個字給顧衿。

“自欺欺人。”

顧衿站在他背後，看不出喜怒。

待傅安常走遠了，顧衿手機叮的一聲來了條短信息。慢慢拿起來，劃開屏幕。

是旁政發給的信息，隻有五個字。

我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