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爺歿了。老人家這一死,秦家就要了。首當其沖的便是那譽整個涼州城的清風書院何人承繼……
*
秦家。后宅清溪院。
秦夫人一素,平日慣用的金釵銀簪都收進了首飾匣子里。瑞冬一邊用細篦子仔細的給理著鬢邊幾縷碎發,一邊輕嘆道:“好端端的,摔一跤人就沒了。家里一下子就了,真真是禍從天降。”秦夫人看了看臉上的妝容,眉角微微一垂:“早幾年他老人家就不太爽利了,勸了幾次讓他別那麼勞。老夫人也整天苦哈哈的勸解著,也不見多聽一句。”
瑞冬是秦夫人的陪嫁丫頭,主仆數年自是清楚自家主子最是在意什麼。“……好在這次是咱們大爺主事,也往二爺那邊送了消息,咱們家大小姐那邊也派了崔媽媽親自去接。”
聽瑞冬提起兒,秦大夫人角抿的更了。“這一番折騰,又不得被婆婆念叨。”
“家中有長輩故去,當孫的回家祭拜上香,這可是連國法都攔不得了。若是親家夫人因這挑剔咱們大小姐,那可就真真的是無事生非了。”秦夫人又輕嘆了一聲。“那婆婆本就是無是生非的子,可憐我那兩個玉雪可的外孫,天天被們祖母拘在邊學規矩,我這個當外祖母的想要見一見,還得看人家的臉。”
瑞冬自覺失言趕忙找補道:“前幾日咱們家三姑娘陪著老夫人去寺里上香,好端端的卻落了水,整整昏了兩日,連郎中也搖了頭。昨天晌午突然便醒了,這可真的吉人自有天相。”秦夫人目沉了沉,想起次……其實對次不太上心,長乖巧陪慧,長子機靈討喜。至于次保寧……
生時艱難,險些要了命。
從小被娘帶大,懂事后寡言語的,天天冷著張臉像誰欠了銀子似的。便是在這個母親面前,也是個悶葫蘆子。秦老夫人整日理佛,秦夫人耐不住子,便經常差遣次去做陪,倒也省了不的事。可偏偏……“吉人天相?恐怕未必。”
瑞冬迎上秦夫人角幾諷意,將即將出口的話盡數吞了。
三小姐落水轉危為安,偏偏老太爺歿了。難保有人……
做為秦家不寵的三小姐,保寧住的小院有些偏僻,本就寡言木訥,最初還有丫頭私下里嘀咕幾句,時間久了便連下人們也覺得三小姐合該住在這里……反正家里有沒有這位三小姐也沒什麼干系。陪著老夫人理了幾年的佛,也沒見老夫人對哪怕多看上一眼,若換個聰慧機靈些的,早就了老夫人的心尖了。
連帶著被分派到保寧院里的丫頭也總嘆自己命運不濟。
哪怕分到庶出的四小姐院中也是好的。在丫頭們看來,正經嫡出的三小姐,還不及庶出的四小姐在秦夫人那里有臉面。
“……昨兒我看到四姑娘院中的雨晴了,說前幾日夫人又賞了四小姐幾匹新緞子,說是讓四小姐多裁幾件新裳,等開了春夫人要帶著四小姐參加賞花會。”幾個小丫頭湊到一起小聲嘀咕著。
“要給四小姐議親了嗎?”
“自然是要給四小姐找婆家。”“可咱們三小姐……”丫頭想說三小姐親事還沒著落呢。
“三小姐!咱們三小姐不愿往夫人邊湊,哪像四小姐,天天請安問好的。要我說啊……興許將來四小姐能越過咱們三小姐去。”
“你們幾個再敢胡言語,小心我撕爛你們的!”一個俏麗的丫頭厲聲道。幾人一驚,眼見是三小姐邊服侍的大丫頭胭脂,立馬求饒道。“胭脂姐姐饒命,我們再不敢胡言語了。”
這時,正屋的簾子挑起,一人含笑喚著。“胭脂你去哪了?姑娘正找你呢。”
胭脂回首,憤憤道:“香印姐姐,們背后說姑娘是非。”
幾人慌張俯首口稱冤枉。胭脂更氣了。“沒有!你們明明說咱們姑娘將來定然不及四小姐。”
香印眉頭蹙了蹙,依舊聲開口。“姑娘剛剛睡了,莫吵,若是吵醒姑娘,仔細你們的皮。”胭脂瞪了幾人一眼,忿忿邁步。香印也轉回了屋子,前一刻還瑟瑟發抖的幾個小丫頭, 眼底難捱鄙夷。
主子金貴,當丫頭的自然也水漲船高。主子沒落,當丫頭的自然也耍不起那威風。
下人們口中的三姑娘,此時正眉頭蹙。
自從昨日睜開眼,保寧腦子一直昏昏沉沉。
似睡非睡間,再次回到了那個困了半生的金籠子。
已經四月了,可是儀宮里依舊死氣沉沉的,院子里那棵老桃樹沒有丁點靜,似乎和保寧一樣連彈一下都覺得多余。往年這時候各宮妃嬪們你來我往的,那棵老桃向來喜歡湊熱鬧,三月初便開得一片姹紫嫣紅的。
門外有了響,瑞兒用子頂開簾子,將滾燙的藥放到保寧手邊。了燙的發紅的指尖小聲抱怨道:“娘娘,灶上的嬤嬤越發的不上心了。連給娘娘煎藥的時辰都給忘了,奴婢看們是欠教訓了。”
保寧端起藥碗小口抿著。這藥喝了幾年了,最初覺得難以口,喝的多了倒品出幾分其中的甜味道來。“春困秋乏夏打盹兒,連咱們宮里的桃樹都如此,由們去吧。”瑞兒似乎想說些什麼,可見保寧神不濟最終沒有開口。扶著喝了藥的保寧躺下,替掖好被角,輕嘆一聲退出室。
又做夢了,夢見了……滔天的大火吞噬了整個秦家軍,有人站在火中焦急的對說著什麼。可是保寧什麼也聽不到。這時有人將攬進懷里聲安著,語氣鄭重的對說:這輩子只娶一個,若負此言,天誅地滅。
保寧眼角浸了一滴淚,翻了翻,再次沉沉睡去。
“走水了,走水了……”嚷聲起,滔天的大火借著風勢不過幾息間便將整個儀宮卷了進去。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保寧:呸!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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